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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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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歲月長安 第二十八章 天作之合

第五卷 歲月長安

第二十八章 天作之合

她茫然的只是,鏡子里這個人,原來真的就是她自己。
端莊賢淑?美人?凌雲差點笑了出來,奈何臉上的粉太厚,笑不動。
天這麼快就黑了?
那邊的年輕子弟們瞧見李家親友出來,更是一個個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有叫舅母的,有叫嬸娘的,一個兩個的糾纏上去,做小伏低,插科打諢。這邊的人先是被門外的火光人馬唬了一跳,沒來及下手,此時就更脫身不得了——來的不是別人家最難纏的小祖宗,就是自己家最調皮的孩子,罵不走,打不怕,除了被他們攙著胳膊拉到一邊,還能如何?
柴紹到底喝了不少酒,此刻腦中還未完全反應過來,腳下便已兩步搶進了行障之內。他身後那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年輕子弟們一眼瞧見,只道是他們柴大哥終於發威,詩也不念就要搶人了,少不得大聲喝彩。
和昨日來添妝的多是各家的當家夫人不同,今日在閨房裡陪著凌雲等候迎親的,多是她的同輩姊妹,好些人還待字閨中;雖然她們說的也是那些四平八穩的吉利話,但在她們眼裡,凌雲倒是瞧見了幾分真正的好奇與期待,甚至還有一些隱隱的羡慕。她想了想才明白,柴大哥是以風流任俠聞名長安的,在當家夫人們和年輕閨秀們眼裡,這個詞大概有著全然不同的含義吧?
凌雲不由得微微地吸了口氣,以免讓人瞧出她心頭的驚慌,隨即才意識到,頂著這樣一副妝容,神仙也瞧不見她的真正臉色——原來有些規矩,還是有道理的!
她倒不是茫然于自己的面目全非。她參加過幾次婚禮,早就知道,所有的新婦都會被畫成這副模樣。大概在喜娘眼裡,這就是新婦應有的m•hetubook•com.com樣子吧?鮮艷、喜慶、安穩,只有的這樣千篇一律,才不會出任何差錯,就像婚禮上那些千篇一律的禮儀一樣。
小七帶著兩名婢女適時地走了過來,含笑輕聲道:「娘子,咱們該去堂屋了!」
可她到底在慌亂什麼呢?
只是還未等他理清這縷奇怪的思緒,一旁的段綸已揚聲笑道:「諸位兄弟,李家的大門可不好進,待會兒大郎的事,就靠諸位出力了!」
凌雲一直覺得,對於嫁人這件事,她早已做好了準備,然而在這一刻,在看到滿屋的燭光和窗外的夜色時,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心裏其實一點底都沒有!
三娘怎麼了?
凌雲心頭一跳,微微一定神,果然聽到了外頭的嬉笑聲和腳步聲——在這個院子里,自然聽不到大門外的動靜,但隔壁院落親眷們說笑著紛紛往外走的聲音卻是清晰可聞,有些嗓門大的已經嚷嚷了出來,可不就是「他們來得倒是挺快!」「走,快看他們下新婿去!」
這種事,整個長安城再加上洛陽城,除了柴紹,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出來——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畢竟以他們這樣的身份,他們這樣的年紀,最能讓人仰慕追隨的,還不是什麼權柄財帛,而是義氣和身手。論到這兩樣,這關中兩京,還有誰能像柴紹一樣讓這幫小子服氣?
怔忡間,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啪」的清脆一聲,卻是那位圓團團的喜娘在喜笑顏開的拍手讚歎:「咱們的新婦子可真真是個端莊賢淑的美人!」
趙慈景也被段綸笑嘻嘻地扯到了一旁,他忍不住笑罵道:「四姊還在裡頭陪著三姊呢,你這般吃裡扒https://www.hetubook.com.com外,就不怕四姊找你算賬?」
那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彷彿又涌了上來,他搖頭甩開思緒,含笑向前走了幾步。有人哭笑不得地喝道:「大郎停步!今日算你能耐,咱們便不為難你了,不過這道大門,卻也不是你等這般輕易便能進去的!」
眾人自是大笑著應是。
凌雲震驚于柴紹居然就這麼直接闖了進來,柴紹則是震驚地瞧見,本來該坐在馬鞍上等他進來的凌雲已站在了馬鞍上頭,一手扶著頭上搖搖欲墜的仙鶴,一手則抓著精神抖擻的大雁,這也罷了,更驚人的還是她的臉——柴紹自然也參加過旁人的婚禮,卻沒怎麼細瞧過旁人的新婦,此時看著凌雲這張紅紅白白的喜慶面孔,他不由得呆了一下,忍了一忍,到底還是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不用照銅鏡,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模樣:臉色雪白,唇色艷紅,眉毛細長微彎,眼角還勾出了一道含羞帶笑般的柔順線條……之前喜娘剛畫完時,饒是以她的眼力,也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從銅鏡里的這張臉上找到了一點熟悉的輪廓。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笑聲,凌雲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她忙抬眼看了看,看到的,卻是滿屋子歡快的笑臉。
虧得李家宅院還算寬闊,盡容得下這百十來號人,而柴紹除了每進一道門就要撒錢吟詩之外,倒也沒受太多刁難,他們便也不大鬧騰,直到進了迎親的主院,柴紹邁步來到掩住新婦的行障之前,這幫小子這才猛地鼓噪起來,聲音響亮得就差把屋子給掀翻。早有人將一隻大雁送到柴紹手裡,柴紹伸手一揚,那www.hetubook.com.com雁便被擲進了行障。但也不知是裡頭的人被外頭的聲音驚呆了,還是大雁被這聲音給驚醒了,就聽幾聲撲騰,隨即行障上黑影一起,那隻大雁竟似要展翅飛去。
有人應聲答道:「好你個段大哥,柴大哥的事難不成你就不管了?」
就在這樣的一片鬧騰聲中,在你來我往幾聲問答過後,國公府的大門轟然洞開,一群人亂鬨哄地沖將出來,打頭的卻是趙慈景。他一身精幹打扮,袖子高高挽起,顯然早已是摩拳擦掌,只待柴紹送上門來挨打了。只是剛剛走出大門,他的眼前便被照得一晃,抬頭再看,腳步更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看著這些躍躍欲試的年輕面孔,趙慈景先是愕然,后是搖頭,最後還是笑了出來。
而此刻,看見凌雲望了過來,性子最活潑的幾個妹妹已是笑得眼睛都彎了:「三姊姊,你聽到外頭的動靜沒?親迎的隊伍已經到了!」
在他眼前,幾十支火炬已將門前這片平地照得通明,火炬下皆是鮮衣怒馬的年輕子弟——兩京里那些有名有姓的狠角色少說也來了一半,還有一些則是今夜幫李家人撐場面的各路親友家的小郎君們。人人都是打扮濟楚,神采飛揚。而被他們擁簇在中間的柴紹明明穿著一身再規矩不過的青色禮袍,臉上的笑容也是難得的含蓄有禮,看去卻自有一股指揮若定的犀利氣勢。
在這認親大會般的沸反盈天中,柴紹不知為何竟是清清楚楚聽到了這一句。
凌雲身子一動就要站起,小七忙不迭扶住了她的胳膊,凌雲頓了頓,到底還是任由她「扶起」了自己,在一片善意的笑聲里,走向了上房的堂屋。那裡的行障和紅羅都早已準備停當m•hetubook.com.com,她只要坐在行障后的馬鞍上,等著柴紹熬過李家人的拳腳和嬉弄,等著他一步步走到這裏。
可是,可是怎麼會這麼快呢?昨日明明還那麼難熬;但今日這一整天的,她才做了幾件事?無非是沐浴更衣,開臉上妝,祭祖別廟,然後……怎麼一轉眼就到了這個時辰了?
他這一答,大門內外愈發歡騰,自有婢子將一碗碗早已備好的酒水送將出來,柴紹果然半分也沒有推辭,碗到酒干,不過在他連飲三碗之後,小郎君們也紛紛上來討要喜酒,不多時,便把準備的酒水喝了個一乾二淨,那邊廂,柴紹把肚子里準備的詩也一首首地背了下去。李家親友縱然有些不甘,也只能將這幫虎狼般的小子放進了大門。
也許堂屋裡過於安靜,隔著重重行障和院落,彷彿也能聽到遠處的笑鬧之聲。凌雲心頭突然後知后覺地浮出了一個疑問:柴大哥他,也會挨打么?
就在這震天的叫好聲中,行障內,柴紹和凌雲卻已是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這一下,旁人還沒留意到,柴紹卻已大吃了一驚:祭雁原是迎親里最要緊的一道禮儀,這隻大雁今日要是飛了,那笑話可就鬧得大了!他隨手扯下了蹀躞帶上的小礪石就要彈將出去,卻見行障里人影一閃,那撲騰聲倒是停了下來,卻又響起了幾聲低低的驚呼:「娘子!」「娘子!」「哎呀!」
這實在不像是她了:她自然也不是無所畏懼,但在遇到必須去做的事情時,多少還是會比別人更果斷些,更專註些;兩年遇到那場滅門大禍時是如此,一年前遇到路上的艱難險阻時也是如此,就像師傅說的,既然已有取捨,自當一往無前。
柴紹忙笑著向李家親友們團團作了個揖https://m.hetubook.com.com:「各位長輩大人大量,柴某感激不盡,接下來無論飲酒還是作詩,柴某斷然不敢推辭。」
段綸笑吟吟道:「誰叫我既是大郎的兄弟,又是娘家人呢,兩邊都是一般的親近,今日也只能兩不相助了。你們也不想想,咱們柴大郎是何等人物,今夜又有諸位兄弟助力,斷然不能讓人耽誤了他的良辰吉時,是也不是?」
段綸笑道:「怕自然是怕的,但我欠了柴大哥好些人情,今日若不還上,還不知要等到哪一日了。再說咱們這做妹夫的,也總得給三姊留些面子不是?打壞了柴大哥,三姊豈不是心疼?」
而此時,在國公府的門前,柴紹早已翻身下馬。抬頭看著那緊閉的大門,他心頭突然也生出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有點來得太快;彷彿還有什麼事他還沒來得及去做……
但不知為什麼,這點熟悉並沒有使她覺得安心,反而讓她更加茫然了。
趙慈景雖不如段綸一般跟柴紹交情深厚,卻也深知他絕不是老實挨打的人物,因此接下弄婿之事後,便特意多請了些各家親友,尤其是輩分高又愛熱鬧的。他原是想著,他柴大郎再是難纏,也不敢在長輩們面前無禮吧?誰曾想,柴紹居然把半個京城的子弟都帶來給他助力了!
凌雲覺得自己只是晃了下神,再往窗外看時,那半透明的細密窗紙上竟然已看不到半點天光,唯有滿屋子的蠟燭在明晃晃的提醒她: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迎親的隊伍很快就會到了,而她也很快就要真的成親了!
然而這一次,似乎連師傅的這句話也無法撫平此刻她心頭的焦躁了——或許是因為,之前她其實並沒有認真地想過這件事,以至於當事情真正來到眼前時,她才會如此心慌意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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