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逐鹿關中
第五十章 瞬息萬變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一片密密麻麻的箭支突然從屈突軍的後方衝天而出，如雨點般落在屈突軍與李家軍之間的那片狹長空地上，大約上百個逃得略慢的屈突家將士和追得太快的李家步卒立時都被射倒在地。
桑顯和早已按捺不住，上前單膝跪倒：「大將軍，求大將軍下令，讓末將前去迎戰！」
望台上的眾將領此時都已說不出話來了：就在一刻鐘之前，他們還想驅趕對方的步卒去衝擊對方騎兵，還在慶幸自家的輕騎總算逃出生天，轉眼之間就發現，自家的輕騎其實是被驅趕著衝垮了自家陣營；他們之前還覺得那場騎兵間的遭遇戰是一面倒的屠殺，眼前的畫面卻在告訴他們：真正的屠殺才剛剛開始！
李家軍的八千步卒早已等候多時，見勢立即揮刀掩殺了過去。
何潘仁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再次揮了揮手，幾支鳴鏑也再次帶著尖銳的聲音射向遠處的戰場，原本正在往前追殺的李家軍頓時停住了腳步，騎兵們更是直接撥馬就撤。
何潘仁搖了搖頭：「那是因為屈突通根本沒認真。」
桑顯和一聲「得令和圖書」，語音未落，人已飛身跳下望台，騎著馬沖了出去，柳驍武也向屈突通抱了抱手，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角樓上的李綱目睹著戰場上風雲變幻，一口氣在胸口已憋了許久，此時才忍不住吼了出來：「好！」之前騎兵們雖然以牙還牙，驅趕著對方的騎兵衝垮了左翼方陣，但這樣的陣營屈突軍里還有七八個，不能決定戰局，但這成千上萬的人大舉潰敗下去，卻足以動搖對方的根基！
看著就要徹底潰散的方陣，他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你立即帶人過去，各軍聽我號令行事！」
即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他們也清清楚楚地瞧見了那道乍然閃現的雪亮刀光，刀光劃過之處，衝上來封堵入口的長矛盾牌竟如紙片般四下飛散，入口處立時被削平了一片，跟在她身後的戰馬隨即從這個缺口直接衝進了陣中。
在這個「口袋」的右翼，盾牌□□愈發層層疊疊；而剛剛崩潰的左翼不知何時也已填上了一支隊伍，人數跟剛才的差不太多，氣勢卻全然不同。他們手裡沒有寬大結實的厚盾，沒有拒敵千里的長ｗwｗ•ｈeｔｕbｏok•ｃom.ｃｏｍ矛，只有一把把長刀在靜靜地反射著寒光。
不過就在最後幾騎就要撤入方陣的時候，屈突通的眸子卻是猛地一縮，臉上也第一次變了顏色：「糟了！」
就在此時，他們的後方突然響起幾聲刺耳的鉦擊。
屈突通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原本不想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的，但眼下這情形，若是再拖下去，就算最後收拾掉了眼前的這幫盜匪，他們又要付出多少條人命？接下來的仗還能怎麼打？
在中軍的後方，顯然是整整一個弓箭手的方陣，當初曾危及城門安危的，想來就是這幾千名弓箭手了。在白日的平原上，他們的威力自是更大，剛才那片密集的箭雨就是明證。
他們也知道，自家的輕騎論戰力不如對方的騎兵，卻怎麼都沒想到，在人數佔優的情況下，自己的輕騎隊列居然會一觸即潰，潰不成軍！那甚至都已經不是一場交戰了，而是一場羞辱，一場屠殺！
李綱奇道：「他這樣還沒認真？那他認真了又會怎樣？」
面對著路邊措手不及的步卒，追兵們手裡的彎刀加上飛奔的駿馬，收割人頭的和_圖_書速度比之前何止快了一倍？從遠處看去，這支騎兵所過之處，兩邊的步卒就如麥子一般成排倒下，而奔逃中的輕騎一旦被他們追上，也都瞬間就在刀光中跌落馬鞍。
然而更令人心驚的是，一直掩映在長盾和旗幟背後的中軍方陣也終於露出了真容。
戰場另一頭的望台上，屈突軍的將領們自然也看到了這場潰敗，各個都已臉色鐵青——
直到剩下的那一半人馬及時撤退，好歹安然逃回了自家陣營，大家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何潘仁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順口答道：「他們跑得太快了。屈突軍自來兇悍，就算鳴金收兵，也不該如此狼狽。」
隨著他脫口而出的這一聲，一直不遠不近追在輕騎們身後的那兩千騎兵忽然加快了速度，尤其是領頭的那匹棗紅大馬，當真有如疾風一般，眨眼間就追上了輕騎的隊尾，在方陣合攏之際，竟是生生地沖了進去。
轉頭看著何潘仁，他忍不住興奮道：「你和李娘子是不是早就瞧出了屈突通是外強內荏，所以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李綱怔怔地看了片刻才確信自己並沒有看錯：那分明是一和圖書片黑色的鐵流！
位於戰場左翼的這個方陣原本重在防守，早已層層布置下了盾牌拒馬，但自家輕騎的潰敗逃入，卻一舉打亂了這番布防。他們不得不趕緊讓出道路，追殺而至的騎兵正好跟著長驅直入。
原本就是在苦苦支撐的屈突軍頓時全線崩潰，幾乎所有的人都拚命揮動武器逼開對手，隨即便是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跑，兩個方陣剩下的那幾千人竟如潮水一般急退了下去。
隨著中間方陣的撤退，屈突軍原本方方正正的陣型深深地凹進去了一塊，有如一個巨大的口袋，袋口正對著李家軍。
李綱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卻見就在這幾息之間，戰場上的形勢竟然又變了。
在他們說話之間，左翼的方陣已在騎兵們縱橫殺戮之下徹底崩潰，逃進陣中的兩千余名輕騎也只剩下了一千出頭，中間那方陣原本就是勉強支撐，被自己人這一衝，再也保持不住陣型。
潰敗的輕騎們早已是驚弓之鳥，聽到後頭的動靜，更是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不用追兵們動手，他們便把方陣從裡到外沖了個七零八落，也為後頭的追兵開闢出了更通暢的道路。
李綱恍然點頭，又皺眉道：「我也聽聞屈突軍兵強馬壯，軍紀嚴明，這軍紀也就罷了，兇悍卻著實談不上。」他們別說在何潘仁的騎兵面前不堪一擊，就是對著自家的八千步卒，也顯然不是對手，哪裡談得上兇悍？
那些人的彎刀割在士兵們的脖子上，卻也像是一刀刀地割在了他們的臉皮上，讓他們臉上火燒火燎，腳下站立不穩。
何潘仁深邃的眼眸里突然閃過一抹異色，伸手指向了城下：「就是這樣！」
李綱此時也已看出，這鳴鏑就是何潘仁發出的指令聲。看到這一幕，他不由愕然：「為何不讓他們乘勝追殺？這不是坐失良機么？」
他們的陣容並不齊整，配合也頗為粗糙，卻自有一股悍勇之氣，對上軍心動搖的屈突家兵卒，人數雖還體現不出優勢，氣勢卻已徹底壓倒了對方，加上剛剛席捲全場，此刻依舊在一邊虎視眈眈的騎兵隊伍，屈突軍的抵抗眼見著動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