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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嬰寧有點兒難受。

小男孩兒搖搖頭，奶聲奶氣地說：「院長阿姨是太太。」

副院長在對面坐下，看了一眼孟嬰寧抱著懷裡的孩子，有點詫異：「這是女朋友？」

「我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有這個孩子，他……」陳妄頓了頓，聲音有些啞，「我戰友那時候只跟我說，他訂了婚。」

結果卻再也沒等到。

陳妄挑眉：「有點兒什麼啊？」

孟嬰寧直接被他給笑清醒了。

陳妄看著她，「嘖」了一聲：「你這是開始翻舊賬了啊？」

陳妄那時候聽見當時陸之州在他身邊嘆息說：「弟妹，你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

後來父母離婚，他跟著老陳搬家，陳想跟著媽媽走了，除了剛搬走那幾年陳妄過年會去姥姥家看看，十幾年再沒見過。

那是陳妄第一次親眼見到什麼是為母則剛。

孟嬰寧被他濕漉漉的眼睛瞧著，心裏軟軟的，又心疼。

算起來陳妄今年虛歲二十九，雖然孟嬰寧並不覺得他以前會沒談過戀愛，快三十的人沒談過戀愛你想想這多恐怖。

陳妄父母感情很差，從他有記憶起對母親的印象就很稀薄，他小時候很少會跟母親說話，甚至連面都見不到幾次，更別說什麼是母愛。

「……」

她手扶著肚子站著，表情是空白和平靜，沒有什麼崩潰的歇斯底里，也沒有痛哭流涕，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

「……」

陳妄也想了想：「可能像媽媽吧。」

福利院負責接待人員來的時候，陳妄已經把小男孩兒抱起來了，看著三四歲大的小朋友，走路還跌跌撞撞的，此時坐在男和_圖_書人手臂上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肉呼呼的小臉兒上沒什麼表情。

「嗯。」

但是也僅限於談個戀愛而已了，再深層次一點的發展，孟嬰寧根本想也沒想過。

和陳妄長得好像也沒有哪兒像……圓溜溜的大眼睛像兩顆葡萄，挺漂亮秀氣的小孩兒。

等了一會兒，接待室門被推開，福利院副院長笑著進來：「聽說你來了，之前每次都小陸一個人過來，怎麼今天小陸沒來？」

腦袋埋進他懷裡的小男孩兒抬起頭來，歪著腦袋，肉呼呼的小臉上滿是茫然。

「……」

剛剛福利院的志願者也說了，這樣的小朋友其實挺好找領養家庭的，長得可愛，性格乖巧，也沒有什麼身體缺陷，會有很多家庭喜歡。

孟嬰寧看著他，好半天都沒能做出一個表情來，腦子裡此時的想法和問題太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先挑哪條開始問。

陳妄勾勾唇，淡淡應了一聲：「啊。」

陳妄沒繃住，人往沙發里一靠，開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看著三四歲多大的小孩兒，往前數三年就是他二十五二十六的時候，也沒什麼不可能。

她抬起頭，正對上他的目光，男人專註地看著她，神情沉默而溫柔。

畢竟十年沒見，這十年對方其實就算是結了婚又離了，好像也都有可能性。

也不知道軍婚能不能離婚……

孟嬰寧僵了一下，意外又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看向陳妄：「他這麼叫我……」

孟嬰寧聲音低了低：「虛……萬一呢……」

小男孩兒沒躲，只微微瑟縮了一下，水靈靈的眼怯怯地看和-圖-書著她，然後人往前一點兒，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才這麼小的小朋友，還不知道什麼是生老病死，不知道什麼是離別。

小男孩眨了眨眼。

見過兩回，孩子都有了。

孟嬰寧樂了，這種唯一的感覺讓她還挺開心的：「那爸爸呢？」

「考慮過，以前沒時間，」陳妄說，「而且我一老爺們兒，自己都過成這樣，讓他跟著我還不如幫他找一個好家庭。」

小男孩兒遲疑，最後點點頭，朝他伸出了肉呼呼的小胳膊。

男人「嘶」了一聲，轉過頭來，直接接觸到小姑娘「你給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眼神：「你兒子？」

陳妄手肘搭在沙發靠背上，垂頭笑：「你怎麼什麼都信？」

「我看小安倒是喜歡她，」副院長笑道，「之前好幾家都挺喜歡他的，也有那個意向，結果第一次見面的人別說讓抱著，話都不跟人家說。」

「這還叫舊賬？這嶄新嶄新的帳！」孟嬰寧說，「怎麼，不能翻了？你就嫌我煩了是不是？」

小男孩兒乖巧地靠著陳妄的腿站著，緊張地揪著他的手，好奇地看旁邊的孟嬰寧。

女人的聲音是抖的，卻很平靜：「我不能哭。」

小男孩兒皺著眉，似乎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州州爸爸。」

陳妄坐直身，把小男孩兒抱到腿上坐著，說：「戰友的小孩兒。」

小男孩兒和她的視線對上，不好意思地把腦袋扎進陳妄懷裡，動作很熟練，看起來和他確實親近。

她垂下頭，溫柔的撫摸著隆起的小腹，柔聲說：「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醫和*圖*書生說寶寶現在大了，他會知道的，會跟著媽媽難過。」

孟嬰寧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念一動。

孟嬰寧把他抱過來。

陳妄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跟你說這個是讓你哭的？」

孟嬰寧臉莫名紅了。

女人當時已經顯懷了，站在門口茫然的看著他，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麼。

小朋友軟軟香香一團縮在她懷裡，悶悶地叫她：「媽媽。」

他的動作很依賴，孟嬰寧垂頭親了親他軟軟的頭髮，想起之前陳妄說他喜歡的人都會叫媽媽，問道：「寶貝還有別的媽媽沒有？」

「那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孟嬰寧抬手，蹭了一把眼睛，「你有沒有考慮過帶著他。」

「啊，」孟嬰寧還想著被他親一下的事情，勉強回神問，「那他媽媽呢？」

就是不愛說話，有的時候好幾天，一句話都不會說，問他什麼問題就用乾淨的眼睛巴巴地看著你。

陳妄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唇角略一抿。

然後毫無預兆的溢出眼眶，眼淚安靜劃過蒼白的臉。

男孩子乖乖巧巧地坐在他腿上咬指頭，一邊咬一邊偷偷看孟嬰寧，似乎是對她很好奇。

他當時笑著調侃，說恭喜，以後嬌妻在側，有人等著你回家了。

孟嬰寧覺得他這話理解起來有些艱難：「什麼叫可能像媽媽？吧？你沒見過他媽媽嗎？」

孟嬰寧表情有些僵硬，抬腳，狠狠地踩了陳妄一腳。

孟嬰寧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我……」孟嬰寧瞪著他，「我怎麼知道你這幾年在外面都干過點兒啥和*圖*書，而且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有個小孩兒不也挺正常的，而且我沒信好吧，我就是稍微有點兒……」

孟嬰寧終於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易陽犧牲的消息還是陳妄帶過去的。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情節拍電影兒似的過了一遍，恍惚之間孟嬰寧竟然還真的有點兒相信了。

副院長繼續問：「你喜歡哪個爸爸？」

「……」

直到跟著接待的志願者進了接待室，倆人坐在沙發上，陳妄把小孩放下來。

突然想要被他親一下。

孟嬰寧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就見過兩回？」

陳妄才低聲說：「他喜歡的人，都會這麼叫。」

無聲無息。

「州州爸爸。」小朋友毫不猶豫地說。

以至於今天這個情況讓她大腦轉速有點兒慢，反應開始遲鈍，而且這個孩子跟陳妄確實是很親近。

陳妄頓了頓。

也沒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會在孩子出生第三天從醫院里徹底消失，只留下一個包在被子里的嬰兒，從此銷聲匿跡。

她遲疑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

孟嬰寧站在旁邊，震驚的表情一時間都沒來得及收回來。

「她一定很絕望。」孟嬰寧紅著眼睛，垂頭看著不停地往自己懷裡拱，像個小奶貓似的蹭來蹭去的小糰子，鼻尖發酸，「但是，怎麼能拋棄自己的孩子……」

陳妄：「……」

「能，隨便翻，」陳妄長腿一伸，「我這不是怕你翻多了自己氣得慌。」

孟嬰寧這會兒從震驚的情緒里回過神來，也歪著腦袋看著他。

陳妄沉默，「嗯」了一聲。

懷裡的小糰子似乎是和-圖-書知道他們在說他，抱著孟嬰寧的脖子抬起頭來，眨巴著眼睛，小腦袋一歪，靠在孟嬰寧胸口，軟糯糯地說：「媽媽。」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聲爸爸以後一句話都沒說過，安安靜靜地樣子，像個白|嫩嫩的發麵兒小包子。

過了好幾秒，她才慢吞吞地，有點兒獃滯地「啊」了一聲，掙扎著說：「跟你長得不像啊……」

孟嬰寧心都化了，微傾過身問他：「我抱抱你，行嗎？」

那時候他們坐在車后箱，男人眉目俊朗，平時話也不多，看著很正經認真的一個人，笑起來卻有個酒窩，有些靦腆的樣子，跟他說他要結婚了，申請表已經過了，這次任務回去就領證。

她一定是很愛他的，怎麼能忍心就這麼不要他們的孩子了。

半晌，才淡淡道：「不知道。」

孟嬰寧「啊」了一聲。

「那你效率可真是高……」孟嬰寧有些恍惚地說。

這狗男人越來越會了。

副院長聽著，就湊過來逗他：「長安啊，你看你現在只有一個媽媽，也就只能有一個爸爸，陳妄爸爸和州州爸爸你只能選一個。」

「見過兩回。」陳妄輕描淡寫地說。

孟嬰寧斜他，怪腔怪調地說：「是的呢，你本來連女朋友都不願意找。」

孟嬰寧遲疑：「那他爸爸是犧牲了嗎……」

「沒想到我竟然還能有喜當媽的一天……我覺得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個二手奇瑞qq我應該買給自己，」孟嬰寧的神情依然恍惚，似乎還是沒回過神來，喃喃道，「熒光綠，多適合我的顏色……還便宜，才五千八……」

孟嬰寧撇撇嘴，不搭理他了，逗懷裡的小孩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