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雖說他是在對自己的失誤負責，但看這畫面，說內心毫無觸動絕對是假的。
她把他領到廚房，打開冰箱給他看，說：「湊湊食材，能做三明治，或者意麵。」
「機場到律所，經過。」
直到手邊滾燙的咖啡徹底變涼，她也沒能叫醒他。
「咖啡。」
這是水磨年糕，其實並不適合拿來炸，但她卻突然明白，許淮頌為什麼想吃炸年糕了。
他「嗯」了聲，上前的時候避開了那塊地方，換了另一邊坐下。
一塊塊年糕很快成了金黃色。香氣四溢。
許淮頌卻沒看書桌，目光緩緩移過後面幾組米色沙發，在李識燦坐過的那塊一頓。
瑤姐：如果不是故意拖延，那就是專業度不夠，你可找准人了。
許淮頌大概也覺得太熱了，懶得來回折騰，皺皺眉說：「不了。」然後看了眼她身後的公寓樓。
跟網友面基似的。
所以，現在怎麼辦？
她只得又解釋一遍自己這兒沒男式拖鞋，叫他直接進來。
瑤姐：這麼多天了還沒做完？你長點心眼，那律師是不是故意拖你？
許淮頌把畚斗放到一邊，言簡意賅：「抹布，膠帶。」
許淮頌揚了揚眉：「你怎麼知道，我是蘇市人？」
多解釋一句舌頭會掉嗎？
阮喻張了張嘴，「許」字都滑到嘴邊了，硬是咽了回去。
不行。
阮喻卻早不記得李識燦上次坐哪兒了，也沒在意這點細節，問他要不要喝水。
阮喻扶了扶額。
可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他餓著肚子，還叫他跟自己談案子和圖書，可不是泯滅人性？
電腦突然發出「啵」一聲響，一條微信消息進來了。阮喻趕緊按下靜音鍵，抬頭看許淮頌沒反應，才點開對話框。
說完附上個國際友人會晤式尬笑。
就因為身後那人生了幾天氣，她都諂媚成什麼樣了？她方便個鬼啊。
「嗯。」
阮喻抬眼看了看一動不動的許淮頌，立刻答：不會的。
阮喻憑著記憶里媽媽教的方法，做麵糊，打雞蛋，熱油鍋，把切好的年糕裹上面糊，用文火煎。
他垂眼看看她，點點頭。
「太熱。」許淮頌看了一眼窗外火辣的日頭，搖搖頭。
人家困到靠著沙發秒睡著，她怎麼也得招待得妥帖點？這麼想著，她就把水磨年糕換成了豬油年糕。
她把咖啡杯輕輕擱下，看了眼時間。
然後，她就迎來了一個致命拷問。
阮喻笑一笑：「麻煩你了。」
他可能是念家了。
因為蘇市特產里，有一種豬油年糕，通常是拿來炸著吃的。
阮喻微微一震。
裝盤的時候，阮喻沒忍住，想偷吃一個，又怕被許淮頌看到，回頭朝客廳望，卻發現他背對著這邊，單膝觸地蹲在那裡，襯衣的袖口卷了起來，不知在幹什麼。
發出這條消息，阮喻發現對面的人稍稍動了一下，改了個抱臂的姿勢。
許淮頌走了出去。
許淮頌理了理皺巴巴的襯衫，坐直身板，點點頭。
他趕著處理案子，三天就睡了十個小時，是真暈乎。
她站在窗旁，微微彎身，氣息不穩地跟他打招呼：「許律師……」
「你吃外賣嗎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cｏm？」
「速溶的行嗎？」
阮喻打開一道門縫鑽進去，再把它虛掩上，到客廳一頓狂風掃落葉。
五分鐘后，在前面慢吞吞開著門鎖的阮喻很想刮自己一耳光。
邁出公寓樓，原本還想再緩緩，遠遠看見一輛路虎停在路旁，拔腿就小跑起來。
「剛才睡著了。」
她特意挑了西式的食物選，但許淮頌的眼光卻落在別處，說：「這個。」指的是一板年糕。
許淮頌默了默，點一下頭：「回頭把我行李送到酒店。」說完就開了車門，長腿一伸下了車。
阮喻這次反應快了，迅速領會：「上我家談嗎？」
這回許淮頌點了點頭，但大概是剛睡完一覺沒太清醒，站起來的時候撞到了茶几上一疊文件。
兩人到了客廳，一路無話，阮喻覺得這情境比明星突然造訪還讓人緊張，之前在視頻里跟許淮頌積攢的那種「熟悉感」好像通通消失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短短四句話就掛斷了通話。阮喻拼湊了一下這段對話的意思，上前說：「你還沒吃飯嗎？」
果然，他又搖了搖頭。
她一個吃過午飯的都有點餓了。
她點點頭，彎腰把年糕拿出來：「那你去客廳坐會兒。」
「炸。」
外賣不一定衛生，她覺得許淮頌真未必吃。
正主就在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阮喻怕許淮頌看見這些話，趕緊回：他挺專業的，就是比較忙，放心瑤姐。
許淮頌捏捏眉心。
剛才只考慮到不能讓這尊大佛白跑一趟，現在一算，她該放他去酒店睡覺才對。
他被吵和-圖-書醒，睜開眼的第一秒，先看了看站在空調邊的她，然後才拿起手機接通：「嗯。」
幾次過後，她確認，他呼吸勻稱，微微發沉，真的已經睡著了。
阮喻繫上圍裙在廚房忙活起來，臨要切年糕又猶豫了一下。
他一聲不吭擦完地，擱下抹布又朝她攤開手。
「那要不要先去吃點？」
正當晌午，驕陽似火，杭市這兩天熱得反常，車內外冰火兩重天。阮喻一手抱文件，一手覆在額前擋太陽，仰頭看許淮頌：「那打個車？」
話音剛落，陳暉正要發動車子，卻突然接到個電話，沒講幾句，神情就凝重起來。
阮喻趕緊擺手：「沒關係的，我等會兒來收拾一下就行。」
既然他坐在後邊，阮喻當然選擇了副駕駛座。畢竟這回駕駛人不是相親對象，用不著避嫌。
許淮頌沒搭理她，一點點粘著理應不存在的碎瓷，精細得像在做一台手術。
許淮頌靜靜站著，也沒四處張望，直到三分鐘后，眼前的門再次移開一道縫，一顆腦袋探出來：「……好了。」
許淮頌一努下巴，示意她上車。
「沒吃。」
文件滑過一段路又碰上咖啡杯，「啪」一聲，杯子落到地上，碎成了幾片。
阮喻瞬間跳起。
所以，當她回頭端來年糕，看到許淮頌有點驚訝的表情時，說了句情緒正常下不會說的話：「我換了豬油年糕，你應該很多年沒吃了。」
是許淮頌的。
阮喻順手打開客廳里的立式空調，然後去廚房煮水泡咖啡，回來發現許淮頌摘了眼鏡，正仰靠著沙發閉目養神，看上去很疲憊。
讀一會兒文檔，抬頭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眼他。
門鎖「啪嗒」一下開啟的瞬間，阮喻一個轉身，雙手背在身後摁緊門，仰頭望著許淮頌說：「那個……你能不能在這兒等一下？」
她「哦」了聲，找來兩樣東西，正要蹲下去自己收拾，手裡的抹布就被許淮頌抽了過去。
她想在次元壁之間找個切入點緩和氣氛，於是沒話找話地指著客廳一張書桌說：「我之前就在那兒跟你視頻。」
許淮頌在後座，摁下車窗后掃了她一眼。
她手忙腳亂奔到衣櫥前，重複一遍應急措施，在第九分鐘抱著一沓文件跑出家門，衝進電梯，扶著膝蓋喘氣。
原來他也不是完全被西化了。
她一愣，剛好看到他起身回頭，手裡是一畚斗的瓷片。
沒記錯的話，她剛才急著拾掇自己，翻箱倒櫃的，現在客廳沙發上應該鋪滿了衣服。而且，可能什麼衣服都有。
而她這兒剛好有之前媽媽送來的豬油年糕。
北京時間下午一點，也就是舊金山晚上十點。許淮頌剛來，時差還沒倒，又連著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和幾個鐘頭車。
許淮頌沒說好不好，只說：「不方便就下次，我回酒……」
這個瑤姐是之前抄襲事件剛爆發時，幫她製作反調色盤的圈內好友，後來工作轉移到許淮頌這兒，她那邊就停了。
阮喻還沒反應過來，就看他繞到了副駕駛邊，透過半開的窗子俯視著她問：「你要去工地？」說著拉開了她這邊的車把手。
她站起來，躡手躡腳走到立式空調前，調整了一下扇葉的角度，確保冷風不再直吹他，剛一回頭，就聽見一陣語音通話的鈴聲。
阮喻想了想ｈｔｔｐs://www•ｈｅtｕｂｏｏｋ•coｍ•cｏm，一指廚房：「我家有吃的，你看看有沒有能湊合的？」
阮喻問：「要什麼做法？」
阮喻一愣。
阮喻趕緊上前去：「我來就行了。」
他回頭問：「頌哥，張姐在工地處理案子，臨時出了點岔子。」
咖啡四濺。
十分鐘，又是十分鐘，怎麼就回回這麼刺|激？
哦，這麼說，他原本沒打算來，是因為接到她的消息才特地拐了一趟。
奔到車前，阮喻的臉頰已經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透過擋風玻璃，她發現司機是上回在律所接待她的小夥子，陳暉。
關上車門，氣氛安靜得詭異，阮喻心底好奇，忍了忍沒憋住，扭頭問：「許律師，你怎麼會剛好過來這兒？」
阮喻連「哦」兩聲，這才明白陳暉不能送他們了，趕緊下車，一邊暗暗腹誹跟許淮頌溝通好累。
阮喻用最小的力敲鍵盤，慢慢打出：還差點，謝謝瑤姐關心。
「嗯。」
許淮頌的眼光就那麼冷了下來，淡淡說：「去律所。」
念頭一轉，她就沒出聲，輕手輕腳把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搬到了茶几，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看起文檔來。
就為個烏龍事件，精貴的許律師整整三天沒搭理她一個標點符號，她哪敢讓這尊大佛多等一分鐘？
車門被關上，陳暉一腳油門就沒了影。
阮喻把人請進來，見他進門后往玄關地板上掃了一圈，跟之前李識燦的反應一模一樣。
瑤姐：小溫啊，反調色盤準備好了？
「方便方便！」她立刻打斷他。
阮喻把膠帶遞到他手心，彎著腰說：「這材質應該不會有碎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