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蔣正寒補完了夏林希沒說完整的句子。
夏林希問：「你是不是準備去結賬，我和你一起走吧。」
手裡捧著煌煌巨作的孟之行，在這一刻卻有一點手足無措。
因為喝了以後，總是會不停地打嗝。
但她從沒有對別人說過這個習慣，她不明白為什麼蔣正寒會發現這一點。
夏林希吸了一口橙汁，用商量的語氣說：「你看完那本書以後，能不能也借我翻一翻？」
夏林希繼續道：「我也是把它們當做知識，想大致了解一下。」
飯菜做好不久，還沒端上餐桌，夏林希爸爸仍然在書房打電話……今天的四菜一湯，竟然是媽媽做的。
她媽媽笑了一聲，摸了摸夏林希的腦袋。
「絕對不會，」夏林希打包票道，「他不是喜歡嚼舌根的人。」
蔣正寒也是這麼想的。
孟之行比夏林希高，他戴著一副邊框眼睛，五官輪廓分明，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說話的時候尤為誠懇。
回到家裡，剛好六點整。
孟之行笑了笑，心中有一點受用，他說：「大家都是同學，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然而孟之行恰好收了書，下巴略微上抬了一點，視線就與他們交匯了。
夏林希和他並排走了一段路。在自動扶梯上，兩個人距離極近，似乎差一點點，手指就能碰到一起。
夏林希答道：「五點二十我們還沒放學，不如等家長會結束以後，我和爸爸一起回來。」
和圖書為了裝成散步的樣子，夏林希補充了一句：「我家住在附近，離這裏不遠。」
夏林希覺得，她的消化道可能有一點問題，每當喝了碳酸飲料，總是會不受控制地打嗝。
蔣正寒拎起書包，單肩背在身上，他從側邊開口處摸出一個皮夾，掏了一張信用卡。
這種念頭冒出來的那一瞬，孟之行立刻懸崖勒馬。他心想，哪怕不是普通的同學關係，這也是他們的自由，人家男才女貌，又女才男貌，平心而論挺般配的。
蔣正寒給他們兩個分別買了一杯橙汁，臨走之前，他和他們揮了揮手，騎車消失在了十字路口的盡頭。
一時間，大家都很尷尬。
夏林希應聲點頭：「媽媽做飯非常好吃。」
沒錯，就是這句話。
「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夏林希道。
作為一個大方的人，孟之行一口答應了。
他們偶爾會在書店碰面，地點通常位於四樓的教輔材料區，因為兩個人彼此都不熟，所以只會打一個招呼，然後就像陌生人一樣，不再說別的話。
他這人有個缺點，一旦和別人有點熟了，就會管不住自己的嘴。
不過他仍舊挺直了腰桿，與同學們親切會晤：「這個點的顧客不多，能一次遇見你們兩個，我真的很高興啊。」
通篇的計算機專業材料，還都是英文版的，兩相比較之下，孟之行更覺得尷尬極了。
蔣正寒和夏林希…和圖書…他們兩個，似乎不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啊。
爸爸隨即接了一句：「那也比我做的好吃，是吧。」
如果是在公眾場合，不斷發出打嗝的聲音，其實是一件相當令人困擾的事情。所以她從不在別人面前喝可樂，就算非常想喝，也一定是獨自在家偷偷摸摸地喝。
他笑著說：「我們都是同學，今天難得大家碰到一起，也算有緣了，待會下樓的時候，我請你們喝可樂。」
孟之行猶豫再三，還是用夏林希的卡，給自己的《性學觀止》打了一個折。
孟之行和夏林希同住一個小區，不過與夏林希不同的是，孟之行上學放學都有人接送，而夏林希是自己騎自行車。
孟之行是他們的同班同學，身兼學習委員和數學課代表，平日里的公務十分繁忙。每節課下課的時候，別人都在趴桌休息，他卻常常跑前跑后，收作業，分卷子，準備複印材料，可謂能者多勞。
孟之行撓了撓頭，接著說：「我從小學開始，到初中和高中，上的都是我們市裡的名校，但是在所有的學校里，生理衛生課只發一本書，生物老師都避而不談，我是真的有點好奇……」
想到今日的革命友誼，夏林希頓生感慨，也和他招了招手。
小區的綠化堪比園林，石子路上竹木成蔭，台階前鑿了人工溪流，裏面投放了紅尾金魚，映著繁花翠樹的浮影，潺潺水流清可見底https://www.hetubook.com.com。
簡直是一個未解之謎。
「他好像非常專註，」夏林希說，「我們還是別和他打招呼了，免得打擾他看書。」
「過來吃飯吧，」媽媽招呼道，「我很久沒下廚了，鹽都放不好了，你們要是覺得難吃，今晚也只能將就一頓。」
說到這裏，孟之行陡然一停。
蔣正寒卻道：「夏林希好像不喝可樂。」
孟之行耳根泛紅。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媽媽狀似無意的問。
夏林希抬頭，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果然發現了孟之行。
夏林希也笑，同時提議：「我們一起去櫃檯吧。」
夏林希捧著一杯橙汁，換完拖鞋直奔餐廳，她媽媽正在盛飯，抬眼瞧見她，笑著問：「去書店買了什麼書？」
看這名字，性學觀止，類比于鼎鼎大名的《古文觀止》，大概是一本涵蓋了性學研究最高水平的煌煌巨作。
二樓的書籍，多半是生活健康類。而孟之行此刻所站的位置，正處於「婚戀與兩性」的告示牌之下，那告示牌被標了紅色，一眼望去格外顯眼。
孟之行背著書包，想了一下又問：「那蔣正寒會說嗎？」
「日本的什麼，」夏林希抬頭，看著他問，「怎麼不接著說了？」
夏林希立刻警覺，她雙手捧著蔣正寒買給她的橙汁，吸了一口才回答：「男生女生都有。」
除此以外，他也算一個優等生，成績穩居全班前五，從沒有掉出來過和-圖-書。
她把攥在手裡的錢放進了口袋，然後把髮絲撥到了耳朵後面，店內的空調涼氣很足，站久了腿有點冷，不過即便如此，她還在想方設法地和蔣正寒搭話。
孟之行驚訝地望著她，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
櫃檯結賬處，夏林希拿出了她的六折會員卡，那卡片金光閃閃，背面簽著夏林希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買了多少東西，才換回來這樣一個折扣價。
但好在他是一個擅長亡羊補牢的人。
「沒找到要買的，」夏林希答道，「不過碰見了同學。」
夏林希沒想到，今天會在二樓瞧見他。
夏林希端著一杯橙汁，心想高考過後，最好能養一條狗，傍晚牽著狗出來散步，一定很享受。
「對了，明天傍晚六點，小希還有一個家長會，」爸爸忽然說，「我大概五點二十到，先開車把小希送回家，再去參加家長會。」
蔣正寒馬上接道：「如果真的請客，也應該是我們請你才對。」
小區內雜花生樹，溪水淙淙，遠處夕陽落幕，晚霞連天，在夏林希的家門前，孟之行和她揮手告別。
孟之行很少主動和人寒暄，但他今天不寒暄不行，他對著蔣正寒笑了笑，目光落在人家手中的書上。
媽媽盛了三碗飯，又舀了三碗湯，把瓷勺分別放入湯碗，再從消毒櫃里拿了筷子。
專業書籍區在三樓，電梯持續下行，室內燈光敞亮，視野一片開闊。
走回去的路上，孟之行很不好意思和圖書。
他好像一個被抓姦的秀才，一方面覺得自己有辱斯文，一方面又擔心敗壞名聲，原地躊躇了兩秒之後，他徑直朝他們走了過來。
蔣正寒坐在夏林希的後排，至今也有半年多了，他從不在背後對任何人品頭論足，也不參与任何口舌之爭。
這樣很好，畢竟所有人都有多面性，旁觀者的評價難免主觀。
夏林希也沒想到，他們班上品學兼優，深受同學誇讚的孟之行，此時此刻，會躲在二樓看一本《性學觀止》。
孟之行咳了一聲，忽然在這個時候開口：「我今天買的那本書……是因為想多了解一點，沒有別的意思。」
夏林希道：「不用請我們喝飲料了，平常班上髮捲子，去教務處領材料，都是你一個人在做吧……」這句話尚未說完，她把手伸進口袋裡，摸到了兩百塊錢，確認自己買得起東西。
蔣正寒忽然說：「孟之行也在這裏。」
話音剛落，爸爸從書房走了出來。
孟之行拎了拎書包，開始圓場道：「你別往心裏去，我剛才隨便一說，不小心口誤了。說實話，我不應該和女孩子講這些，顯得我像一個流氓。」
這樣一來，就只剩夏林希和孟之行兩個人。他們同住一個小區，一起邁入了大門，路上都在談學習，談話內容非常正經。
言罷，他又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他道：「我們男生么，討論起這個，也喜歡亂扯。有些人根本不懂，就仗著自己看過幾部日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