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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提著一袋毛豆、三個西紅柿、一斤雞蛋、一塊豆腐、二兩小蔥進的譚易家門。

餐桌上譚易對那盤齁死人不償命的蟹黃豆腐表示了極度的憤慨。

老娘一下子陷入二十年前一個月工資不夠花，月底靠姥爺姥姥救濟的歲月中：「那時候啊，（中間省略500字）為了省點菜錢，我還給你做過醬油拌飯。」

方予可看著我們倆一唱一和的，敲了敲桌子：「微波爐飯我熱一下，裏面有宮保雞丁、梅菜扣肉什麼的，也算是葷菜。這幾個菜林林好不容易做的，都吃幾口吧。要給新人以勇氣。」

譚易嗷嗷地叫：「啊——小可哥哥，你怎麼找了個這麼一個人！扮淑女也會扮到這個地步。」

「你如果非要加，可以放點雞精什麼的。」

我媽從小就教育我說，寧可得罪一君子，不可得罪一小人，尤其是小心眼的小人。譚易被我噴飯，他兒子又被我辱罵沒有某些必要器官之後，他已經和我卯上了。

譚易用紙巾捂著鼻子瓮聲瓮氣地說：「是，菜市場上吆喝著的也是淑女美女聖女。中國男人真幸福。」

我如獲至寶，屁顛屁顛地跑到廚房拿熱水，看西紅柿的外衣被我一撕就掉，我露出嫖客般淫|盪的笑。

到家后，我特意去了趟廚房，和油鹽醬醋培養一下感情，以免明天上演鹽糖不分的慘劇。當然我也有自知之明，深知明天不可能像電視劇一樣，默默無聞的灰姑娘忽然巧手變出一桌豐盛佳肴，所有嘗了我的菜的美食家都拜倒在她的圍裙底下，為她驚艷，為她鼓掌。我的終極目標是：可以丟臉，但不可以太丟臉。

「以前和我們吃飯的時候，不是你包圓的ｈeｔuｂoｏｋ.ｃom.cｏm嗎？現在吃飯怎麼跟受罪似的。你別說菜不好吃啊，要是你有本事，下一頓飯你做。」

接著小蔥白豆腐：豆腐切片，加小蔥，加鹽，加香油，拌爛為止。

方予可搖了搖頭，跟我說：「把西紅柿用熱水燙一燙，就容易去皮了。」

「那醬油拌飯怎麼做呢？」

「不需要其他調料了？」

我不樂意地用筷子敲碗沿：「我哪裡裝了？我明明就是賢惠持家的完美女人。」

我看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對譚易說：「你不是說要吃我做的菜嗎？還不開吃？」

哦，我決定明天的主食做這個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明天的飯會做糊或者燒焦。如果加點調料，至少能糊弄過關。

譚易哼了一聲：「芹菜都被你摘掉了一大半，還說賢惠持家。有本事你明天給我們做頓飯。」

方予可又給我舀了碗蛋湯：「要是咸了，就喝點湯吧。今天的湯比較清淡。」

最後西紅柿蛋花湯：就是瀝出西紅柿炒雞蛋湯汁加一勺水，再倒入一個雞蛋。

然後西紅柿炒雞蛋：加油，加雞蛋，加西紅柿，加鹽，炒爛為止。

譚易轉頭看我：「小可嫂嫂，今天吃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啊。」

我想一劍封喉。老娘好不容易裝一回淑女，幹嘛拆我台揭我瘡疤？

譚易撥了撥我的菜，然後長嘆一聲：「我真想拿豆腐砸死我算了。」

米飯仰仗電飯鍋精確的量度，居然沒有煮糊或煮焦。我猶豫地端著醬油瓶子，不知該不該按原計劃進行。後來一想，我是學德語的，德國人一切講究的是有計劃有步驟，於是我在飯鍋里灑了一些醬油，再拿飯鏟攪拌均勻。和圖書

我搖頭：「沒有，很好吃。」食不語食不語，知不知道？

方予可站起來狠狠地拍了拍他腦袋：「說誰呢？！」

我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好：「你說我怎麼沒想到呢。要早知道，我就做個紅燒肉、糖醋排骨、西湖醋魚什麼的。那要是去外面吃，你可不能說我輸了，你沒嘗一口就當棄權處理。我也當自己沒贏你，以後你就適當損損我就好了。」

為什麼？！為什麼都對我沒信心？連我自己聽到微波爐飯的時候，我都產生了欣喜的感情。

名字的事情來日方長，我決定先不要和他計較。看事情要向好的那面看。至少說明方予可對將來有規劃，而且這個規劃里有我。於是，我爽快地說：「太遙遠的事情我們就不要考慮了。以後的事情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幹嘛自尋煩惱。」

老媽是過來人，按她的話說，她喝的水都比我這輩子用的洗澡水都多，我問老媽：「媽，你年輕的時候，如果碰到特別不想做飯，又不得不做飯的時候，一般做什麼給我們吃？」

我微笑，慢慢端起碗輕嘗一口。

方予可的手一抖，撒了加倍的鹽。

我瞪了瞪眼，示意他不要搗亂。

方予可給我夾了塊排骨：「不好吃嗎？」

在菜譜上，我用紅色水筆高亮出關鍵詞「西紅柿-去皮」「毛豆-八角大料」「豆腐-切刀片」。

方予可坐下穩穩地道：「你嫂子要扮淑女你就讓他扮，總比現在被罵好吧？她安安分分地吃頓半個小時以上的飯容易嗎？你幹嘛招她惹她呢？」

譚易委屈地撅嘴：「你們兩個人就會欺負我。明明是她先罵我的。」

「你才放屁——」我終於忍不住爆發。隨著屁字發音https://m.hetubook.com.com，飯粒從嘴裏百步穿楊，精準射向譚易的鼻孔。

最後，我看著方予可這位勇士不慌不忙地將第一口西紅柿炒雞蛋放進口中，勻速咀嚼，坦然咽下后，我也遲疑著夾了一口，然後也淡定地嚼完咽下。譚易看了看我們，將信將疑地也要嘗一嘴，等他放到口中后，我和方予可兩人不約而同地衝到飲水機旁狂灌兩杯水。譚易如武俠劇中中毒般捂著脖子，伸出一陽指奄奄一息道：「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這麼幼稚——」然後脖子一扭，掛倒在餐桌上。

三人圍坐在餐桌上，沒有一個人動筷子，我相信每個人都在跟我思考同樣的問題：誰做第一個倒霉蛋？

老媽在廚房裡看見我就跟在火星上看見我一樣：「想偷吃點什麼？」

算計完后，我心安理得地繼續躺在沙發上冥想我跟方予可之間的愛稱。沒想到午飯過後，大腦缺氧，沒思考三分鐘，我便沉沉睡去。夢中綠樹紅花，我身著淺色輕紗，長袖撫地，玉兔相隨。我愜意地坐在古箏旁，纖纖玉指碰過古箏之處，便連成一曲花好月圓。忽然方予可跑過來說：「你端成這個樣子很累吧？其實，你只要活你自己就好，不用非要變成淑女才行。」我立馬說：「早說嘛，害我這麼辛苦。」說完我就升了把火，把古箏當廢柴燒了，順便把玉兔宰了，烤一烤下酒吃。方予可驚恐地說：「原來你是這麼殘忍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你娶回家，我都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一天謀殺親夫。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是死也不能第一個嘗的，這種需要犧牲味蕾、犧牲對美食憧憬的事情還是讓譚易來吧。

「那還不容易和_圖_書，把醬油倒在飯里就行了。」

譚易將紙巾一扔，跟真看見自己兒子沒屁|眼似的狂怒：「你家兒子才沒有呢！」

我被全盤激怒，叉腰吼：「譚易，我詛咒你以後生兒子沒屁|眼。」說完之後，我後悔不已。裝淑女最後逼成了潑婦，何必呢。

別看我周圍毒舌毒婦一大堆，但我罵人的水平遲遲沒跟上。尤其是到情緒激昂、非罵不可的關鍵時刻，我便掉鏈子，只能發出「靠」「Cao」之類的單音節詞，毫無氣勢，一副理屈詞窮的頹然模樣。小時候因為班長打我小報告而被罰抄三十遍課文時，我也只會在牆角拿粉筆塗鴉：班長是個烏龜王八蛋，然後後面畫上烏龜一隻，以示憤慨。所以我對周星馳《九品芝麻官》里將鐵柱折彎、螃蟹離港的罵人絕技敬仰不已，終日幻想某一天我也能氣吞山河、翻江倒海地罵人到扭轉乾坤的境界。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我終究罵得沒有氣場。

我一覺醒來，分外惆悵。

進了廚房后，我開始一個接一個做菜。

方予可和譚易在客廳餐桌上學化學，我在餐桌上研究昨天列印出來的菜譜。

「沒問題，我就做一次滿漢全席給你看。你吃了我的飯，以後就不得嘲笑我。」

譚易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很想吃肉，可惜你沒有做，那這頓飯不如就留著以後吃……」

說句實話，我是有些害羞的。本人還能稱之為女人，是基於我不能接受在有第二個人在場的時候放屁、挖鼻孔還有噴飯。所以我尷尬無比，只好又河東獅吼一把來掩飾自己的慌張：「你說誰扮淑女？姐姐我天生就是淑女、美女、聖女！」

下午我開始趁他們補習功課偷偷上網搜索方和*圖*書便菜譜，懶人菜譜，速成菜譜，自動過濾掉需要三種以上調料的大菜。最終決定我做的菜品為：小蔥拌豆腐、煮毛豆、西紅柿炒雞蛋、西紅柿蛋花湯。三菜一湯。他要嫌菜少，我就再給他買斤花生米。

譚易和我擊掌為盟：「只要你的飯能讓我們兩個人能咽下一碗，我以後就不說一字，把你當神仙姐姐看。但如果做不出來，以後你在我面前噴飯的事情我將流傳至全世界。」

「你不是想裝淑女吧？不用不用，你現在放個屁，小可哥哥也會說是香的。」譚易不看我眼色，繼續獨自說。

方予可撫了撫我頭髮：「我今天特別帶了三袋微波爐飯。你就放心大胆地做吧。」

以前和方予可在一起，吃飯大快朵頤，狂卷佳肴，毫不顧忌形象。但是，現在身份升級，為了表示本人可塑性很強，可放浪可淑女，我細嚼慢咽。看養生的書上說，飯要嚼36口，方能下咽。一般來說，我不會給食物和我的口腔提供產生JQ的機會的，一般口腔就是個過道，食物走個過場，便匆匆進入腸胃。忽然的細嚼慢咽讓我口腔極度不適應，一不小心飯菜就已經入胃，害我空嘴作勢，實在為難。

我洗了洗西紅柿，開始去皮。剛開始的時候我頗有耐心，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西紅柿分泌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我不斷咽口水，西紅柿也只去了一半的皮，而且被去了皮的那一半坑坑窪窪，活像結了無數疤的癩子或者像被青春痘開墾殆盡的臉般噁心。

譚易激動地說：「嫂子，幸虧遇到你，我以後求偶的標準降低很多。基本上，只要是個女人就可以了。」

首先毛豆：三公升水，加八角大料，加鹽，加毛豆，煮沸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