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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瑞英朝形骸瞥了一眼，嘆道：「這件事當真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我都不忍心說。」

形骸道：「明明是你三人口舌如劍，中傷於我！須知言語有靈，可使天怒人怨，剛剛那是上蒼罰你們來著！」

形骸嘆氣道：「自然可以，只是孟杜冷他們也嫉妒壞了。」

孟輕囈道：「我在外頭都聽得明白，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以你如今境界，將來前程，他們都會是你的左膀右臂，這般閑言碎語，你也不必理會，一笑置之就好。」

轉瞬間，緣會受的苦，塔木茲的死，荷葉國人的嘴臉，安佳胸口中的劍，馥蘭流下的淚，骸骨神的頭顱，冥火的火焰，海底的怪獸、眼前三人的嘲笑，皆化作漆黑污穢的尖刀，刺入形骸心臟，形骸痛的理智全無，眼中滿是黑血，唯有一個念頭：他要這三人通通閉嘴，永遠開不了口。

孟輕囈忽然神色暗淡，凝視形骸，緩緩說道：「我是枯火堡出山的。」

孟杜冷有意討好孟輕囈，問道：「小姐姐，你也會龍火功么？」

行至緋鳳街上，兩旁銀樓月殿，金廟玉塔，宏偉壯大，一眼難見盡頭。此地是純火寺本院所在，每年聖蓮女皇皆會撥銀修繕寺廟，以至於越修越大，越修越美，終於可媲美紫霞城皇宮了。

忽然間，外頭那趕車車夫道：「行海，夠了，他們受不了。」

孟輕囈想起此事，臉上一紅，哈哈一笑，捏他臉頰，道：「乖孫子，姑奶奶高興壞了，我占你些便宜也不成么？」

孟蘇瑰催促孟瑞英道：「姐和-圖-書姐，別賣關子啦，大伙兒都是自家人，說出來又能怎樣？」

心中有聲音說道：「人本就愚昧狂浪，無事生非。你當引導他們，就如指極之星，初升之陽，你又當教訓他們，如懲戒之火，上蒼之雷。」

形骸奇道：「祖仙姐姐，你怎地準備如此周全？」

孟輕囈點頭道：「你還有臉說？我若不逼你一逼，你怎會將吳去病、孟旅的事告訴我？我更無法得知那咒語了。」

她嗔道：「行海，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孟瑞英假裝抹了抹眼角淚花，嘆道：「我聽說聽說行海兄弟與藏家一人，一同落入海盜手中。那海盜喜好男童陪伴，唉，不知怎生折磨他兩人，一個月內，叫兩人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直，時時刻刻操勞不休，他倆受盡屈辱，生不如死。」

孟輕囈道：「你三人怎這般狼狽？」

形骸心想：「枯火堡又是哪裡？怎地未聽說過？」

孟蘇瑰又悲聲啜泣，道：「姐姐，這孟行海是妖怪假扮的人，他要吃了咱們。」

那三人嚇得不輕，急道：「不要，我不要去做和尚！」「我不要去做尼姑！」

形骸曾問過她那咒語有何用，孟輕囈卻斷然回絕。他道：「姐姐待我恩深似海，我本就打算如實稟報了。只是不料姐姐突然醉酒，險些將我摟得斷氣。」說到此處，兀自有些后怕。

形骸面色如常，只平靜看著三人，但那三人好像在做噩夢，對面之人不再是同族的少年，而是危險的異物，外界的妖魔。三人又覺得那異物隨heｔu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時會張開嘴，將三人吞入黑暗，在痛苦中被咀嚼得粉碎。

孟瑞英、孟蘇瑰霎時哭了起來，孟杜冷雙手伸直，似要抓住什麼，卻捂住自己脖子，連如何呼吸都忘了。三人褲子濕了一片，熱氣騰騰，嚇得尿了出來。

孟蘇瑰拍手道：「那位藏家的孩子俊不俊？若是他比你俊些，你可少受些罪，嘻嘻，那些海盜準會寵他多些。」

那三人老實了許多，卻不知孟輕囈到底是誰，問她無果，不敢再問，只是仍對形骸懷恨在心，變著法兒向孟輕囈告狀，說形骸溜須拍馬，要與她爭奪老祖宗歡心，孟輕囈只是冷笑不語。形骸聞言辯解，三人宛如驚弓之鳥，如何敢與他爭執？

那三人以為她在打趣，齊聲笑道：「姐姐別唬人啦。」形骸知她所言不假，肅然起敬，道：「原來姐姐是海法神道教出山的？」

孟輕囈摸摸那三人臉頰，嘆道：「他們這幅模樣可見不了母后，需將他們衣衫換了。」在馬車角落取出三件新衣，命形骸替孟杜冷換上，她則為雙姝更替。

那三人本在說笑，可眨眼間似墜入了寒冰地獄，恐懼之情切割肌膚，滲入白骨，三人一生中安逸舒適，從未面臨過死境，可此時卻真真切切感到死亡來臨，體內本能激發，嚇得遍體僵直，又將目光對準形骸。

馬車停下，孟輕囈走了進來。形骸怒意消退，那三人宛如由生到死走了一遭，只覺生命可貴，無物不感人至深，無事不值得珍惜，於是抱頭痛哭，心碎神傷，www.ｈeｔuｂｏｏk•ｃom•ｃoｍ一時停不下來。

形骸點了點頭，見三人這幅狼狽模樣，卻絲毫不覺後悔：「這是他們罪有應得，咎由自取，要他們知道出口傷人，亦會遭到報應。」

孟杜冷捶胸彎腰，嗆氣咳嗽，笑道：「我錯了，我錯了，行海兄弟，我不知你吃的這般苦頭，當真如坐針氈哈哈哈哈做牛做馬。咱倆不必比武了，我不同兔兒爺動手。」

孟瑞英又道：「對了，我還聽說，你從海盜那兒帶回個小姑娘，留在你家當童養媳婦兒，可有此事？她是不是也在海盜那兒被玩耍過了？」

形骸聽她辱及沉折，心中更怒，彷彿有岩漿在火山下沸騰。他似又見到了在荷葉國廣場上，眾人辱罵塔木茲，聲討他與沉折的情形。他們明明有功無罪，明明出生入死，卻蒙受不白之冤，百口莫辯，成了眾人口中的敗類奸賊。

形骸立刻釋然，道：「多謝祖仙姐姐開導，我舉止莽撞，定當以此為鑒，下回再也不敢。」可又忍不住想：「我才不要什麼左膀右臂呢。」

形骸想道：「不想說就別說。」但如此一來又顯得甚是心虛，索性並不阻攔。

孟輕囈笑了笑，道：「對敵人可不必隱忍，除非那人太強，如同馬熾烈一般。」又將那三人點醒，將臟衣物燒了，索性坐在馬車中。前頭多了一位車夫，催馬朝前，不知是孟輕囈從何處召來的。

形骸啼笑皆非，道：「原來上回姐姐說要廢我功夫，竟是裝腔作勢么？」

孟輕囈朝他眨了眨眼，暗中道：「莫要說我是誰，對她和-圖-書們暫且保密。」

孟輕囈道：「你們怎知最終不會去雲火純龍寺？」

形骸想起那金、武二人無恥嘴臉，明白這孟瑞英所說何等惡毒，心中一寒，道：「這純是謠言！哪有此事了？」

孟杜冷、孟蘇瑰雖不過十五歲年紀，可覺醒的早，被師範當做寶貝，在學堂內甚是放肆，不該聽的要聽，不該學的要學，對男女之事耳濡目染，所知頗多，此時孟瑞英一說出口，他倆立時知道她說些什麼。兩人頗為欣喜，大感痛快，不由得高聲而笑。孟瑞英雖扮作痛心疾首狀，可嘴角也不禁上翹。

孟瑞英、孟蘇瑰被他一嚇，又魂不守舍，大哭特哭。孟杜冷也蜷成一團，一招「縮頭烏龜」頗見功底。孟輕囈哭笑不得，在三人靈台穴上一點，三人睡了過去。

孟輕囈在三人心口一拍，那三人情緒霎時好轉。孟瑞英、孟蘇瑰見了她，倒也認得，齊聲道：「你是老祖宗家宴上的那位小姐姐？」但凡孟家團聚時，孟輕囈往往囑咐眾家長不可告知小輩她真實身份，以免眾人叫她「祖宗奶奶」，令滿堂如同罵街。但眾人仍對她甚是尊敬，如眾星捧月。孩童見了，皆以為她是老祖宗寵愛的掌權少女，卻不知她姓名。形骸當初也是如此。

蘇瑰雙手輕拍，道：「但願聖上將我分到風聖鳳顏堂去，聽說從那兒出來的人，將來都是出使各國的使節，我就可以去各處遊玩啦。」

孟輕囈道：「你還記得上回我嚇你的事么？我也想嚇他們一嚇，他們比不上你，多半會尿褲子，故而我防了一手。和圖書」

形骸手心冰涼，身子顫抖，朝他瞪視，卻又不發一言。

孟輕囈人在車外，不知這三人感受，猜測道：「或許是你出生入死太過頻繁，戾氣過重，殺意太強。他們三個嬌生慣養，若不是龍火功造詣不差，已被你驚的魂飛魄走，半死不活了。」

孟輕囈道：「我練至第八層，如今在海法神道教待著。」

形骸黯然道：「我萬萬不該，再也不敢了。」

杜冷則道：「大丈夫當保家衛國，建功立業，似我這等有真才實學的好漢子，自當去山劍天兵派了。」

瑞英說道：「我也想去風聖鳳顏堂呢，不過我不想做使節，我想做禮部尚書，主持大典節慶。唉，聖上千萬莫將我派到海法神道教去受苦」忽然想起孟輕囈就是海法神道教的，忙道：「姐姐，我不是在說你不好。」

形骸有些委屈，但想起這三人險些被自己嚇死，頓覺愧疚，道：「祖仙姐姐，我知錯了，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有這能耐。」

孟輕囈尚未答話，孟杜冷已輕拍自己一嘴巴，笑道：「我這笨的，你這般出眾人物，當然早就會了，可不知練到第幾層？如今在哪大派修行？」他過往在學堂中就是拈花惹草的人，此時將孟輕囈當做學堂師姐師妹一般對待，自覺得心應手。

眾口鑠金，殺人無血。這些愚蠢無能之輩，只靠詆毀英雄偉士而活，這群蛆蟲，這群蒼蠅，這群鬣狗，這群禿鷲，這群渺小可恨的蟲子。

孟杜冷、孟蘇瑰聽她說的神秘，齊聲問道：「他吃了什麼苦？」

形骸身子一顫，心想：「祖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