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形骸怒道：「好小子！你騙得我嚮導離開，現在卻出爾反爾？」

燭九又道：「你根本半點不知道咱們沃谷族的風俗習慣，對么？」

形骸奇道：「這規矩雖然甚好，可未免有違常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卧榻之側，豈容敵人安睡？」

燭九苦笑道：「你是傻子嗎？這族裡會說龍國話的多得是，你隨便找人一問就行，何必纏著我？」

燭九見他兀自嘴硬，笑道：「是啊，是啊，你自討苦吃，自找罪受，確實是我棋差一招。」說罷從腰間取出一根骨笛，默默想著指法，在孔洞上不停挪轉。

形骸嘆道：「我雖淵博，卻也未必全知全能。我這不是謙虛，而是實情如此。」

燭九道：「咱們也不是迂腐的傻瓜。族規上雖這麼說，但那食物可以是壞的，床鋪可以是乾草，也可以出言侮辱你，激你動手，那時你就不是客人，而是不請自來的外人，我就算殺了你也不算違規。我看你斷了胳膊，有些可憐，先前喂你喝苦酒，你沒對我動武，就算通過了我的考驗，因此我必須款待你。」

燭九捧腹大笑，說道：「你看，你看，這麼快就遭報應了。」

燭九喊道：「你別搗亂啦！快給我滾出去！」

獨目少年向他鞠躬，行的是沃谷族之禮，他道：「我名叫燭九，哈塔，願你途中風不絕，水不斷。」

忽然間，只聽燭九說道：「你進來！」

燭九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燭九輕哼一聲，復又鑽入帳篷，形骸心裏罵了幾句，厚著臉皮和-圖-書也跟了進去，裡頭僅這小騙子一人。燭九一愣，倒了碗酒，剛想喝，形骸手快，把酒搶過，咕嘟咕嘟一口喝乾了。

形骸唯有答道：「我的家園土壤下有了妖魔，唯有紫怡部的火龍水才能驅逐。」

形骸道：「這是當然了，世上沒有比我更講道理，更好說話的人。」

燭九吹了一段，又閉目說話，似在講一段故事。形骸聽他說的是沃谷族語，半點不懂，憋了半天，道：「你說的是什麼？」

燭九皺眉道：「你也比我大不了一歲，怎地比個老頭話還多？」

形骸心意登平，道：「知錯難改，善莫大焉。你年少輕狂，難免犯錯，見你如此誠意，我便原諒你了。」

燭九又道：「你別得寸進尺，那火龍水仍是我的，你若想要，得自己想法子問紫怡部討。」

形骸道：「老人怎麼了？活的越老，越有智慧。我以少年人之風骨，學老年人之睿智，取長補短，既精力充沛，又自知自明，豈不甚好？」

形骸嘆道：「只因爾等偏遠荒民，不服禮化，故而不能以德服人，否則你聽我跟你講道理，早就服服氣氣的了。」

形骸理虧，只板著臉不答。燭九不再理他，開始吹奏骨笛，笛聲柔美悠揚，甚是靈動巧妙，形骸想起這笛子是動物骸骨製成，便多了一份神秘奇異的感慨，又想：「他說這骨笛在大混賬前吹奏會走調，如今似乎並未出差，那大混賬一說，自落不到我的頭上。看來這小子也瞧出我這一身錚錚鐵https://www.hetubook.com.com骨、忠肝義膽，只是口是心非罷了。」

形骸心想：「這小子奇奇怪怪，別彆扭扭，他是不是這一部的人？看他帳篷里傢具齊全，應該不會錯了，但他為何獨居？又為何要找紫怡族要火龍水？莫非他也要對付大地下的難蛇？他又吹笛子，又說故事，是不是與找紫怡部有關？」

燭九搖頭嘆道：「真是好心沒好報，你們龍國人當真霸道。」說罷舉起酒壺又要倒酒，形骸有心氣他，眼看他酒碗快滿，又一把搶過，對嘴就喝，誰知那酒入口奇苦，形骸猝不及防，噗地一聲，全吐在地上。

形骸道：「古語云：心無思者是為明智，心無塵者是為慧光。我看似上了你的當，但你這騙徒也被我拆穿，實則還是我更勝一籌。」

他站在帳篷外，沃谷族人走來走去，時不時朝他點頭致意，形骸有樣學樣，照本宣科。沃谷族人最是熱情好客，對龍國人尤其友善，只是見他從族中帳篷里出來，已是族中某人的客人，不便再款待於他，所以也不來多問。

燭九哈哈大笑，道：「好個自吹自擂的龍火貴族！」舉碗道：「干！」

燭九笑道：「這可巧了，我也在找紫怡部，也要問他們要一件東西。」

燭九道：「哈塔在龍國語中是祝你好運之意。」

形骸昂首挺胸，擺足龍火貴族架勢，走入其中，見桌上擺著兩盆乾果，兩個酒碗，一個酒瓶。燭九指了指酒菜，道：「先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燭九眨和-圖-書了眨眼，道：「這不是毒，這是薰衣草，是治病的葯，我看你這人火氣大，所以幫你治上一治。你們龍國人脾氣厲害，可最容易上當受騙。」

燭九笑道：「你這怪人也知道謙虛兩字？」頓了頓，又道：「咱們沃谷族裡，如果外人太太平平，安安分分的入了帳篷，就是客人。哪怕與主人之間有深仇大恨，主人也要款待此人，給他食物和床鋪，還要保護客人十天之內安全無事。如果不是這樣，我早動手把你趕走了。」

燭九道：「這骨笛上有動物靈魂，咱們沃谷族吹笛子的時候，要是對面那人是個大混賬，笛聲就會走調。」

形骸見他似比自己年少，於是問道：「不知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形骸又喝了口酒，點頭道：「神賜了野性，人得了愚昧。或許咱們龍國先賢大哲所創之道，在自然之中，可謂自愚自盲。」

燭九皺眉道：「你年紀大，該讓著我，你先說。」

燭九道：「關你什麼事？」

燭九道：「我知道了，煩死人了！這帳篷是我家，我燭九又怎會逃跑？」形骸這才怏怏縮頭。

形骸也道：「干！」兩人遂一飲而盡。

形骸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當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燭九笑道：「你看，你倒也未必冥頑不靈、頑固死板，和你說道理還能說得通。」

形骸道：「出門在外，多交朋友，少結仇家，此乃自古不變的道理。我客客氣氣問你話，你當開開心心回答才對。」

燭九忍俊不禁，笑道：「ｍ.hｅtuｂｏok.com.com如果用翡翠收買，又算什麼狗屁大俠？」

燭九柳眉一皺，喝了口酒，揮手示意，形骸趕緊也喝了口。燭九才道：「你們龍國人就知道翡翠拳頭，反正老子天下第一，錢買不通你，就用拳頭打服你。不管是不是我的，統統都要搶走。」

燭九道：「你以為我沒念過龍國的書？我書讀的未必比你少，但龍國的教條法規，是想奴役我們，拘束我們，讓我們臣服。可我們是草原上自由的人，如果學了你們龍國的道理，就不再自由了。」

形骸瞪眼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說了，你小子也要找紫怡部，跟著你准沒有錯。」

燭九笑道：「咱們出門在外，事態往往瞬息萬變，你那嚮導本就想撂挑子不幹，又關我什麼事了？」

形骸惱道：「小騙子！你在酒里下毒？」此人手法巧妙，何時動的手腳，形骸卻沒瞧出來。

形骸急思主意，想了半天，說道：「你要不要翡翠？」

形骸怒道：「你罵我是大混賬？當世之中，似我這等頂天立地、行俠仗義之人，可謂少之又少，就快瀕臨滅絕了。你見識低微，可是有眼無」話及於此，想起他左眼狀況，自知失言，忙閉口不語。

燭九道：「行海兄，你為什麼來我們草原？」

燭九瞪大眼睛，道：「那可抱歉，我不能替你當嚮導了，因為我也要找火龍水，而那火龍水聽說甚是珍貴，我不能任由你與我爭奪。」

那嚮導敷衍兩句，便迫不及待、頭也不回的走了。形骸嘆了口氣，道：「世人貪圖和-圖-書安逸，遠離山海，居於陋室，未免落俗。」

形骸心想：「火龍水的事，就著落在這小滑頭身上。我為人光風霽月，正氣長存，而他身有殘疾，我本不該與他一般見識，可事關生死存亡，卻也管不了那許多了。最多找到火龍水之後，我與他七三分成，我七他三，至不濟也該六四分。如果他可憐巴巴的求我，便是五五分也可。」

燭九道：「你這龍國人好不講道理，依照沃谷族習俗，搶別人酒喝是要被天懲罰的。」

形骸道：「我不管，冤有頭，債有主，是你小子坑了我，就莫怪我死纏爛打，盯著你不放。」

形骸心裏一緊，忙道：「你先說說問他們要什麼？」

形骸道：「這就是了，我叫孟行海，哈塔，願你願你牛羊成群，那個家人安康。」

燭九皺眉道：「你這人討不討厭？我要吹笛子了，還請你出去。」

形骸道：「我需找紫怡部落，向他們求一件東西。」

燭九冷冷說道：「我說你是大混賬，難道說錯了么？」

形骸搖頭道：「小兄弟，你太看輕我等龍火貴族了。比如我這樣的國之大俠，就單單用翡翠攻勢，不會用拳頭揍人。」

形骸哈哈大笑，道：「吹笛子為何要趕人走？你說了要做我嚮導，便休想將我打發了。」

形骸正要爭執，見這小子紅了眼眶，似要流淚，他嚇了一跳，忙不迭出了帳篷。但忽然想起一事，又回頭說道：「我就在外頭，你可休想開溜。」

形骸問道：「哈塔是什麼意思？」

形骸道：「你搶我火龍水，我就搶你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