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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道：「輕囈殿下也是迫於無奈！當時若藏家戰勝了靈陽仙，壯大了聲勢，佔領了離落、樹海兩國，兵強馬壯，後顧無憂，下一步就會對付她，到時藏家會放過我孟家么？」

形骸氣喘吁吁，臉色慘白，他道：「我我為何會敗？」

形骸苦笑道：「我倒是想腦袋空空，沒有煩惱，醉酒睡覺，醒酒玩樂，無事一身輕，奈何總沒法如願。很抱歉，在下不曾見過閣下。」

一時間，她心中駭然：「這才是他的真功夫？」

形骸道：「高談闊論，又有何用？對你而言，那些將士、百姓的性命無足輕重，但對他們而言卻重要的很。」

玫瑰跪地磕頭，道：「前輩，我乃朝星的女兒藏玫瑰，前輩法號可是無妄？」

但這「老頭子」只怕看不見。

玫瑰恍然大悟，道：「那那第三層考驗。」

玫瑰吃了一驚，但旋即認為或許是木菀心已先行告訴了他，點頭道：「是。」

玫瑰見無妄變得如此狂熱，一時慌了神，忽聽見洞外有人驚呼道：「孟行海！」

無妄點頭道：「你走吧。」

無妄蒼老枯萎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道：「不錯，不錯，老夫凝視死亡多年，正是在等一位值得為之而死之人。我本以為那人是牡丹，但實則另有其人。」

形骸道：「閣下高見，還請讓路，在下欲一舉解決爭端，消弭戰事，拯救億萬人性命。」

玫瑰大聲道：「自從孟輕囈害死遠征軍團之後，這場仇恨已非殺戮不能化解！」

形骸m.hetubook.com.com喃喃道：「萬物終有一死，我若虛弱，便難逃死亡。我若動搖，劍意便消。」

玫瑰道：「無妄前輩，我此來是請你出山相助，指點迷津。」

玫瑰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玫瑰急道：「前輩，我求你」但驀然瞧見這無妄平淡神態，心中莫名寧定下來，深知這無妄若願幫自己，自己根本無需相勸。而若他不願，任憑自己如何哀求都是無用。

無妄又道：「死亡之前，眾生無高下，我並非你前輩，你並非我晚輩。」

玫瑰皺眉道：「你一直告誡她生無可戀，死無可懼，又命她去送死，原來是為了讓她明白自身性命珍貴？」

無妄道：「我三百年前，為了窺視虛無，將自己眼睛挖出，從此以後，人的形貌便難以辨認。但人的氣息、意念、本質，在我心中，一清二楚。」

玫瑰聞言，低頭沉思而不語。

無妄喝道：「咄！你通過考驗，怎地還看不透生死？那鬼烈甘願為你戰死，你何必為他擔心？那孟行海也並未動手殺他。」

形骸稍一停頓，全速一劍，刺向無妄，速度勝似驚雷，但霍然間，他一招虛晃，方向一轉，撲向玫瑰。玫瑰連他人影都看不清楚，待察覺時，已萬難應對。

形骸嘆道：「你只怕無法看清在下本質，那本質連我都不甚明白。」

老者道：「讓她進來。」聲音沙啞無力，似乎下一刻便要倒斃一般。玫瑰心下擔憂，朝前走去，小姑娘與木菀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ｃoｍ心跟在後頭，但一股柔和之力傳來，將兩人阻擋在外。

兩人皆不再言語，無妄抬起頭，空洞的雙眼不知看著何處。隨後，他走上一步，形骸身形宛如雕塑般凝固不移。

玫瑰臉上變色，轉眼一瞧，無妄卻已經不見了。

倏然，玫瑰見形骸化作一道劍芒，一閃而逝，再也看不真切。無妄的木劍緩慢圈轉，一道模模糊糊的黑色光芒隨著木劍流淌，好似彗星破空，留下尾跡。

玫瑰滿腔悲憤，心想：「他奪走了我爹爹的劍道，無妄認得我爹爹，卻誤以為是他。」

玫瑰見識過這老頭子神功，自己連他隨手一招都擋不住，此人武功蓋世，絕無可疑。她道：「那我叫你『無妄』，可不可以？」

形骸黯然搖頭，不在逗留，驟然騰空消失，不見蹤影。

無妄道：「我布置了三層考驗，本是為了讓我那徒兒牡丹頓悟，但你誤打誤撞，非但渡了牡丹，自己也闖過了難關。」

無妄道：「此人就在谷內，他敗了南方劍神，正朝此趕來。」

她想了想，改口問道：「前輩，你那考驗，就是讓我瀕臨死地，捨己救人么？」

過了半晌，形骸抬頭望向玫瑰，道：「師妹，我只想避免避免這場戰爭。」

無妄道：「第二層考驗，我令她衡量自己與無辜而無用之人的性命。那些老者雖無大害，亦無大用，若以自己有用之軀，捨生相救，豈不可笑？為大道可死，為親友可死，為聖人可死，為贖罪可死，其餘hetubook.com.com不可死。」

就在緊要關頭，形骸慘叫一聲，跳向一旁。玫瑰趕緊跑向無妄，在他背後躲了起來，這才看清形骸胸口處中了一劍，留下黑色的血來。

偶然間，她見到形骸現形，朝無妄斬出一劍，無妄的木劍尚在右側，按理而言，絕無法擋住這左側一擊。但他那黑色尾跡卻恰好流至，格擋在前，令形骸這一招無功而返。而兩人的劍氣威力不知怎地，似被挪轉到百丈之外，遠處喀喀作響，山倒樹塌，好似地震了一樣，這兒的花園茅屋卻安然無恙。

那七十二道劍芒遞到無妄身前，倏然間煙消雲散，不復存在。玫瑰如釋重負，心下叫好。形骸咬緊牙關，渾身閃爍彩色光芒，一劍在空中破開口子，那口中夢海真氣沸騰滿溢，朝外湧出，但無妄那黑色尾跡如洪濤巨浪般撞向夢海，彈指間將那口子縫合起來。

形骸心中一凜，倒持冥虎劍，朝無妄鞠了一躬。無妄站起身來，道：「你曾經來過，你的劍意有空無之境。」

無妄點頭道：「隨你。」

玫瑰心頭大震，一時間不知所措，問道：「鬼烈叔叔他怎麼樣了？」

玫瑰道：「人死固可輕於鴻毛，也可重於泰山。」

無妄喝道：「你以為死亡對我而言，乃是苦難折磨么？錯了，錯了！」

玫瑰站起身，笑道：「好，無妄，我遇上一極厲害的敵人，唯有你能敵得過他，你願不願幫我的忙，將此人擊敗？」

玫瑰步入黑暗中，走了許久，終於至一黑魆魆的石室，此和_圖_書時，周圍燈光亮起，原來左右兩側放著蠟燭。玫瑰見那「老頭子」浮在半空，下方是一深不見底、徑長十丈的地洞，那地洞令人心寒，光看著便讓人覺得自己行將就木。

她急忙沖了出去，見形骸就在前方不遠處，他神情有些困頓，臉上似有瘀傷，應當是遭遇鬼烈后經過一番苦戰得勝，此時，他雙目凝視著無妄，對木菀心，對自己都彷彿未見。

無妄道：「因為死亡無處不在，就像人跳上空，總會掉落在地，死亡吸引著每個人，尋找著每個人身心的空隙。以劍法而論，你不在我之下，但你不願傷這女孩兒，縮手縮腳，心中有愧，在我面前，正是破綻百出。」

玫瑰道：「牡丹？『喂』小妹妹原來叫做牡丹？三層考驗？那又是什麼？」

無妄答道：「第一層考驗，是命她衡量自己與罪大惡極之人的性命，罪人性命低賤，死不足惜，她卻沒頭沒腦的想讓罪人將她殺死，咱們死亡劍派雖推崇犧牲，但如此卻不可取。」

老者道：「我不認得什麼朝星，也沒什麼名號。外人願叫我什麼，那也由得他們。」

玫瑰愣了片刻，道：「我我萬不敢受前輩如此大恩。」

無妄坐在形骸與玫瑰之間，像是一堆乾枯的木柴，一塊古怪的石頭，身上沒半分活氣。但形骸靜立在原地，雙足似生了根一般不動。

忽然，形骸掌力中斷，玫瑰脫困，足尖一點，急忙退出十丈。她望向無妄，感到這老僧如茫茫夜空，隔斷了自己與形骸，那夜空漆黑一片，和-圖-書真正的空無一物，無法逾越。

無妄沉吟半晌，道：「你似受過斷翼鶴訣洗禮，常見幻覺，陷入迷障而無法解脫。」

無妄道：「通過前兩層考驗者，未必不懼死，極可能是貪生怕死之輩。到第三層時，我令你衡量自己與親友、眾多半神的性命。你若對他們視而不見，置之不理，我早已將你殺了，但你捨生取義，正是我等待的人。」

當即這小姑娘與木菀心扶著玫瑰，出了屋子，到一旁洞窟外，小姑娘喊道：「喂！老頭子！她要見你啦！」

無妄又道：「神龍騎血脈得自風木水火土這五行神龍，故而皆可謂乃五行化身。然則五行之外，另有一行，乃是死亡。老夫自五百年前便隱居於這山谷中，融于黑暗，禁慾苦修，凝視紫夜，超脫血肉，接近虛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唯有自身為火焰，方能召來火焰，同樣，唯有自身接近死亡，才能掌控死亡。」

形骸退開，身形分散，變作七十二個人影，每個人影皆刺出凌厲劍芒。玫瑰看得眼花繚亂，心驚肉跳，暗忖：「無妄前輩的劍太慢，如何擋得。」

形骸道：「好，多說無益！」倏然間手一抓，一縮，一打，玫瑰只覺自己被一張大網罩住，不由自主的朝形骸飛去，她想拔出紫星玫，但卻無法如此。

無妄搖頭道：「億萬性命，何足道哉？茫茫宇宙，萬年也不過一瞬，生死之別，微不足道。」

無妄沉吟片刻，道：「你那敵人可是叫孟行海？」

他語氣頗為睏倦，玫瑰覺得他也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