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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歌道：「姑媽莫取笑孩兒，孩兒相貌不過平平無奇。」

利納大咧咧地說道：「那又如何？咱們峽北的戰團可不理南邊的戰團。李耳的手伸不過來，休想管得了咱們。」

利來笑道：「他救你性命，這等恩情你怎地不提？我看姐姐你唯有以身相許，才能報答啦。」

辛瑞略一遲疑，道：「是。」

利甘秦啐了一口，道：「你爹爹他是個粗魯的漢子，你卻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我們利家飽受磨難，你父子倆的命都很苦，我又何嘗不是？我一生中有許多孩子，至今只剩下三個女兒，大女兒還與我翻臉，不認我這個娘親了。」

利納嘻嘻笑道：「表哥與姐姐的假名也好的有限。」她拍了拍利歌臉頰，正色道：「喂，表哥，你先前可把大伙兒都嚇壞啦！你師父說，若是稍差一線，你這條命就算完了。請你今後做事莫要如此魯莽，成么？」

利納委屈萬分，急道：「娘，我。」

利來知道這位姐姐性格剛烈急躁，心直口快，最喜歡與旁人比較高下，此時脾氣發作，可別與這位辛瑞姐姐吵得翻臉，趕忙勸道：「姐姐！表哥傷還沒好，你別惹他心煩啦。」

利甘秦道：「都是這骨地名兒起的不好，骨地骨地，本就是骨肉交合之地，一切都是天意。我聽說外頭兄妹成親而私奔的，多半都去了與骨頭有關的地名兒。」

利納啐道：「也就立了這麼點小功勞，你就把他吹上天去了？」

利納喜道：「表哥，你醒啦。」

利甘秦又道：「你爹爹其實未死，對么？他現在又跑到和-圖-書哪兒去了？」

利甘秦道：「孝順是孝順，可未必懂事，利納天分是極高的，可利來卻更惹人喜歡。」

利甘秦眉宇間有些惱怒，但並未發作，她頓了頓，說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歌兒，都說表哥表妹好成親，我與百靈哥哥這輩子的遺憾，想由你們這代人身上彌補，我將利納許配給你，不知你心意如何？」

利甘秦笑道：「小妮子，我在外頭就聽你大吵大嚷的，成何體統？」

屋中陷入靜謐，利歌聽見利百靈在自己心臟附近輕輕打呼，他不知父親何時回來的，但總之回來就好。

利來道：「娘知道了，可其餘人不知道啊，你這般一吵，連堡中護衛也都清清楚楚啦。」

利甘秦又道：「待利汀長大成人之後，我丈夫不知怎地，得知了我過往與哥哥那些羞人的往事。他一怒之下休了我，利汀不明真相，與我大吵了一架，更斷絕母女關係，我無奈地改嫁到這鴉巢堡來，這兒的都督本也是我的老情人。」

利甘秦睜眼望著房頂，神色痴迷，嘆道：「我哥哥英勇無畏，氣概強悍，我夫婿雖是長城的王侯，但與他相比，真是一天一地。我和哥哥頭一回親熱，是在王都宮殿的塔頂，我從未想過男子能這般有力，這般強壯，這般長久，這般勇猛。」

利歌若想戳穿形骸作弊之舉，倒也不難，但形骸幾次三番救命之恩，自己實在欠他太多。他心想：「能與師父同行，那實是一樁幸事。師父武功智慧皆遠勝於我，我本就該聽他的。若遇上危險，ｈttps://ｍ.heｔubｏok•ｃom•ｃoｍ人多力強，人少力寡，眾人一齊想方設法，總能度過難關。」

利納急道：「你怎地說自己配不上當國主？我看你好得很，而你的名聲也比以往歷代國主都強得多。」

利來道：「娘親已替恩公開具了通關文書，據說憑此文書，就不受陰影境地的陰氣侵蝕。」她打開文書，字正腔圓地念道：「特許南方龍火貴族子皿，通過骨地長城，再往北行。」

就在此時，利甘秦推門進來，利來喊道：「娘！」利納悶悶生氣，只朝利甘秦點了點頭。

利納登時面紅耳赤，一把捏住利來小臉，道：「那位子皿大俠也救了你，你是不是已經以身相許過了？」

利歌有氣無力地說道：「原來如此。」

利甘秦道：「我有話對歌兒說，能否暫避一會兒？」

利納氣的鼻子一酸，道：「人家是關心你才問嘛，你怎地這般冷淡？這又有什麼可隱瞞的？」

利甘秦朝利歌左看右看，露出欣慰愛惜的神色，道：「好孩子，你比你爹爹可俊多了，容貌間依稀相似，但處處又頗有不同。」

利歌脫口說道：「姑媽果然狡兔三窟，佩服佩服。」

利納問道：「表哥，聽說你這國主當得挺好，為何突然間被李耳篡位了？你若要奪回王位，我可以求利汀姐姐幫你，咱們動員大軍，侵入南邊，有你的威望與武功，何愁大事不成？」

但頃刻間，他又想起自己行蹤不明的兩位妻子與一對孩兒，莫大的使命感充斥心間，他明白自己的旅途遠未結束，他決不能、也絕不會被ｈtｔｐs://ｍ•ｈe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這兒的牽挂與羈絆阻礙。

利歌嘆一口氣，道：「表妹，你別問了。」

利甘秦擦著淚，在利歌耳畔輕輕說道：「他與我並非單純兄妹之緣，我那大女兒利汀，其實其實是我與百靈哥哥所生。」

雙姝皆感羞澀，吵嚷打鬧起來，辛瑞勸道：「都別吵了，利歌需得靜養。」雙姝這才停下。

利來也低聲道：「姐姐，你小聲些，別被外人聽見了。」

利甘秦驀然泣不成聲，道：「那一年，他率領大軍，深入影境，想要立下前無古人的大功勞，可可我從未盼到他回來。那一年，我聽長城的守軍說：護龍衛捉到一極厲害的尖牙鬼，被李耳國師處決，那人會不會就是就是他？」

利歌恨不得將利百靈從體內揪出來，厲聲質問他為何做出這等事。但古今帝王荒唐亂來者不計其數，他爹爹壽命百年，性子又張揚，在外不知更有多少糊塗賬。

利來道：「表哥，你捨生取義，這份氣概可真了不起，不愧為南方『英雄王』，果然名不虛傳。」

辛瑞點點頭，當先走了出去，利納兀自鬧脾氣，但利來將她扶住，好勸歹勸，將她勸走。於是屋內只剩下利甘秦與利歌兩人。

剎那間，利甘秦似要昏厥，倒在利歌懷裡，利歌忙將她扶住。利甘秦悠悠轉醒，哭道：「冤孽，冤孽！老天爺，你為何如此待我？原來他並未死，卻過得生不如死！而我呢？這二十多年，我沒一天不想他！哪怕他變作厲鬼，我對他的心也永遠不變。」

利歌冷汗直流，道：「姑媽，別說了。」

利甘秦道：「ｈttps://ｗww.ｈｅtｕbook•cｏm•ｃｏｍ唉，我有多少個孩兒是百靈哥哥的？這可真叫人吃不準啦，我常常覺得，也許我和我丈夫一個孩子都沒有，全都是哥哥令我生下的。或許是我倆之間的秘密惹得天怒人怨，那些孩兒，一個個都在長城內外戰死。」

他必須走下去，直至他抵達宿命的終點，他根本不知那終點在何時何地出現，可他不會停下腳步。

利來道：「若是龍火國的惡人知道了呢？若是純火寺的追兵趕來了呢？表哥他身份非同尋常，敵人眾多，單憑咱們只怕應付不了。」

利納嚷道：「那那我也要知道！你與他非親非故，他尚且願意告訴你，我是他表妹，更有權得知！」

辛瑞抿嘴一笑，道：「子皿，子皿，這假名再假不過了。」

利歌說道：「這你就不懂了，舍不著孩子套不住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非如此，便奈何不得那妖魔，它何等奸詐？咱們又不能一直守在這兒。」

利歌深為感動，道：「姑媽，爹爹雖無知覺，但見到親人，仍知道愛護，他定然也隱隱思念著您。您對他如此之好，我代他多謝您了。」

利甘秦道：「我的大女兒利汀，如今繼任骨地長城王侯之位。她並非是你表姐，而是而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利歌嘆道：「人生多磨難，片刻不得安。姑媽，至少利來、利納冰雪可愛，懂事孝順。」

利歌與辛瑞相視苦笑，辛瑞嘆道：「利納，你還小，不知這世道有多苦。吃夠了苦頭的人，有些不願再想起來，你又何必強求？」

利納漲紅了臉，淚珠晃動，道：「我是我是一片好心。和-圖-書」

辛瑞睜眼，朝利歌眨了眨，微笑道：「這場賭約終究是咱們輸了。」

利納回頭看她，道：「姐姐，你都知道么？」

利歌不知她言下之意，點了點頭。

利歌淡然說道：「不必了，全是我自己的錯，我配不上國主之名，而我的妻子皆落入李耳之手。我此去漆黑骨地，正是為了找到救她們的法子。」

利歌問道：「我師父呢？」

利納嗔道：「你就是一味膽小，怕什麼？娘又不是不知道。」

利歌心想：「姑媽，您別找借口了，再說下去，漆黑骨地只怕要六月飄雪。」

若原本她直接說出此言，利歌盛情難卻，多半會考慮再三，但此時他卻毅然決然答道：「姑媽，利納雖好，但於我沾親帶故，頗為不便，還請姑媽三思。」

這一回輪到利歌驚得險些暈倒，他道：「這這。」

利來笑道：「行海哥哥他酒喝得有些多了，已然醉倒，不知何時會醒。」

利歌輕輕嘆息，道：「是。」

利納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道：「哼，膽小鬼。」

屋內點著燭火，照亮床頭，利歌見到利納正看著自己，她俏臉離自己很近，目光甚是關切，有一少女站在利納身旁，容貌與利納一致，正是利來。而辛瑞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呼吸平穩。

利歌說道：「姑媽，請恕孩兒無禮，不便起身相見。」

利歌道：「他被漆黑骨地的妖魔所害，理智全失，成了尖牙鬼。」

他雙目掃過利來、利納、辛瑞，心底感受到了她們的關懷，不禁湧出溫馨之意。這家庭般的溫暖感令他心曠神怡，令他深為懷念，令他有些懶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