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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歌答道：「鄙人無能，淪落至此，若是那代價太重，鄙人只怕無法承受。」聲音中滿是蕭索落魄之情。

拜登道：「罷了，那便全便宜了我。」對宮女說道：「全帶下去吧，切成肉片，我稍後用膳，只是需小心一些，這兩人只怕快要死了，動刀之時，要保住他們性命，以免肉質變味。」兩個女鬼尖聲道：「是！」領著「菜肴」走了。

不，還有一人，我親手創造的盜火徒。

他當真死了么？

形骸道：「盜火徒亦有人性，哪怕真正的亡靈亦不會如此殘忍。你殺人喝血，倒也罷了，又為何如此折磨他們？」

他指著宮殿，又指了指窗外那巨蛇雕像，說道：「據說，我這身軀曾屬於一位靈陽仙，千年前曾統治此地。但我被造主復生之後，前世之事，已全然記不住了。我便是全新的盜火徒，與靈陽仙再無半點關聯。我並非轉世，因為我的魂魄與前世截然不同。」

左右旁門帘布掀起，兩個亡靈侍女先後飄入，她們手中牽一鎖鏈，鏈條拴著一人，左男右女。那對男女皆是活人，身上寸縷全無，毛髮盡褪，神色獃滯，渾身被烤成栗色，香氣正是從他們身上而來。

澎魚龍撓頭道：「集市中有人賣酒，我一時不慎，著了道。」

拜登搖頭道：「此菜倒也並非我所創，陽世間的凡人自有種種烤全羊、醉酒蝦、活蛙活蛇燴的名菜。人強獸弱，獸任人宰割，而如今我強人弱，宰割活人，又何嘗不可？」

拜登嘆道：「我命臣和_圖_書下去請澎英雄，但那小子愛耍小聰明，對澎英雄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說罷，他拿起一魂鐵小刀，在那女子大腿內側切下一塊肉來，咬一小口，神色悠閑舒適，忙不迭回味。那女子全無反應，或許她腦袋損毀，已不知痛楚為何物，又或者她痛苦已極，卻無法顯露出來。

拜登問道：「國主，你臉色慘白，可是身子不適？」

他忽然想起刑天說過：他進入虛無，才獲得了重生。刑天的經歷在他眼前掠過，頃刻之間，他意識到其中的原因。

拜登嘆道：「不多，不多，但還是有的。懲罰我的，乃是我的造主，陰間的巨巫，其名曰笑屠。」

將首，虛無之尊。

利歌、辛瑞緩緩搖了搖頭，利百靈縱然急不可耐，但見親人如此，困惑之餘，倒也並未失控。

但沉折已經死了。

拜登道：「從未有過，我與你不同，與任何盜火徒都不同。我從未認為盜火徒低人一等，也從未有人膽敢厭惡我，鄙夷我。」

妖界的古神被靈陽仙與刑天他們推翻，而刑天這些剩餘的巨巫，又被靈陽仙與諸神殺死。

死去的巨巫構建了陰間，他們已經死了，卻如亡靈一般存在著。

屍犼、墓穴之王；

拜登道：「天地皆為巨巫所創，陰間有巨巫又何奇之有？」

拜登微笑道：「真是奇了，造化真是奇妙，居然真有這等事。」他做了個手勢，飛出五個女鬼，替形骸等人倒酒，此酒似乎並無異樣，但也是稀世罕見的美ｈttｐs://ｍ•hetｕｂoｏk•ｃｏｍ•cｏm酒，其中摻了少許血腥，看來那活烤全人並非拜登向形骸等人挑釁，而真是他盛情款待之舉。

旱魃、迷宮之主；

利歌心中一凜：「他根本不知道撕裂血魔，因為他和千年前的拜登根本不是同一人！那那我此次遠行，到底有何意義？」

「后卿、陰影之神；

拜登道：「此事說難不難，說易倒也不易。」說到此處，忽而說道：「失禮，失禮，諸位貴客前來，我竟不知招待，令諸位站立至今，著實怠慢。還請諸位賞臉，與我一同用餐如何？」

形骸曾在麒麟海見過後卿的巨影，旱魃曾以屍魃陣禍害過解元城，而這笑屠，這湮滅之靈，親手創造了拜登，並將他放逐到了陰影境地，他又想做什麼？

拜登道：「不錯，閣下果然淵博。」

拜登不復多言，指了指那張長桌，自己先在主座坐下，一亡者立時飄來，捧著一杯色澤鮮紅的酒，雙手奉給拜登。

拜登喝了口酒，道：「自古以來，我等盜火徒最大願望，便是升華冥火，轉世為人。這是天生的本能，就像鳥兒學會飛翔一般，在腦中揮之不去，難以磨滅。無論希望多麼渺茫，但古往今來千萬盜火徒仍毫不放棄。我一直笑其餘活屍愚蠢，忙忙碌碌，最終徒勞無功，待見了你，才知此願並非空談。」

拜登笑道：「這活烤全人是我御廚房的得意功夫，這兩個活人是你們所救的死囚。我將他們腸胃清洗乾淨，用特質秘葯，浸泡他們ｈetuｂooｋ•ｃｏm.ｃoｍ全身，再將他們放在火盆中烤熟，他們介於生死之間，卻並未死去，故而最為新鮮，皮脆肉嫩，臟腑更是美味無比。這道菜的火候、心思，做法，味道，皆唯有在此處才能嘗到。諸位不必客氣，自管取食。」

五人分別坐于拜登兩側，離他不遠不近，拜登不置可否。過了許久，肉香四溢，朝殿上飄來。利百靈東張西望，口水直流，澎魚龍更是食指大動，喊道：「好香，是什麼味道？」

形骸問道：「大帝從未有這般念頭么？」

他記得刑天的夢，那遠古的夢。背叛了同胞的巨巫們鑽研冥火，創造了最終的造物，但那冥火併不純粹，似被三清動過了手腳，因此造物墮落。

李銀師。

拜登露出深奧笑容，道：「這是自然，仙長不必懷疑。」

形骸問道：「殘存的巨巫皆被困在妖界，為三清囚徒奴隸，陰間竟也有巨巫？」

澎魚龍心中一凜，但總算還有幾分理智，翻起身，暫且不露敵意。

在麒麟海的時候，信奉后卿的亡人蒙追捕自己與沉折，但自己是被刑天召喚的，不過偶然被捲入其中，他們真正的目標是沉折。當沉折被捉后，刑天曾提議讓形骸放棄沉折逃脫，形骸與亡人蒙，與馥蘭，與那些盜火徒其實本不該敵對。

形骸強忍怒氣，道：「拜登鬼王，你是盜火徒，對么？」

拜登自稱與所有盜火徒不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遠非其餘盜火徒可比。他是笑屠的傑作，他是盜火徒原本應有的模樣？

形骸平息怒意，回和-圖-書復鎮定，說道：「正是，大帝果然好眼力。」辛瑞隱隱知道此事，利歌與澎魚龍卻聞所未聞，目光驚訝。

吾效忠於諸位，求諸位救吾逃離苦海，指引吾返回虛無之地。」

形骸道：「陽間那些食客本也是敗類，大帝自比於他們，未免妄自菲薄了。」

辛瑞道：「大哥，你怎會昏過去的？」

除了我之外，那兒的活屍唯有川梟，難道是他？

利歌微微欠身，道：「大帝威嚴，鄙人在大帝面前，便總有些局促不安。」

笑屠、湮滅之靈；

形骸愣愣出神，但拜登的話仍不斷傳入耳中，他道：「因此，諸位莫看我在城裡風光，言出法隨，實則我也頗有難處。我那造主曾派來另一位同僚，于金剛獅子城中輔佐於我。然而此人狂妄自大，不甘居於我之下，在獅子城中自立門戶，借口奉命於我主笑屠，處處與我作對。我邀諸位前來，是想招募諸位助我一臂之力，以防那奸賊野心增長，拉攏諸位，圖謀不軌。」

形骸掌心已滿是冷汗，他忍住恐懼，繼續回想——

拜登想了想，道：「諸位當真全無胃口？」

他越是細思，便越感顫慄不安。他想起解元城的一切，或許也絕非旱魃毫無意義的宣洩報復。她也找尋著心目中合適的活屍、她掌中冥火的歸宿，解元不過是她的試煉場。

形骸心想：「這是何道理？若陰間也有巨巫，為何天庭一直不知道？」

利歌問道：「以大帝之能，竟也有無法戰勝的敵人？」

利歌道：「我們已是拜登大帝的座上賓和圖書了。」

利歌、形骸等大吃一驚，齊聲問道：「陰間的巨巫？」

不，不僅僅是笑屠，我也是。骸骨神賦予我冥火，我成了他的化身，我也是魔神的心血。

拜登並不多問，又道：「你們看我如今困在這小小城裡，定笑我誇大其詞，是不是？我不過一城之主，有何顏面自稱帝王？」他不待利歌他們詢問，又道：「在陰間，我創立了帝國，其領土之大，不遜於地母島全境，比之如今此城大了何止千倍。但我遭受了挫折，受了懲罰，被困在這陰陽交界，無法返回。」

后卿選中的人是沉折？不錯，正是這樣。

他曾經聆聽過歸墟妖魂魄的吟唱，現在，這吟唱聲無比清晰地回蕩在他腦海之中：

利歌將澎魚龍叫醒，澎魚龍奇道：「義弟？這是哪兒？」

利歌是尖牙鬼，但見到這殘忍的景象，腸胃剎那間似糾結在了一塊兒。辛瑞臉色蒼白，澎魚龍張口結舌，形骸目中含怒，但利百靈卻仰起腦袋，拚命嗅著香氣，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澎魚龍道：「是我自己蠢，怨不得旁人。」他抗毒之能極強，自來唯有喝醉，從未被毒倒，因而疏忽大意，在這拜登面前又不敢發作，以免壞事。

拜登又道：「孟仙長，我瞧出你我似本是同類，你卻由活屍變回了人，對不對？」

她要找的人是誰？

利歌心想：「城堡之中兵力驚人，他自身武功登峰造極，想要加害我們，也無需在食物中動手腳。」心知唯有答應，朝形骸望來，形骸笑道：「大帝之邀，我等自當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