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形骸厲聲慘叫，利歌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形骸嘴唇，噓了一聲，道：「師父一代宗師，豈可驚慌失措？」

形骸瞪大眼睛，似烈女守身，雄傑護國，寧死不屈，寸步不讓，他喝道：「斷然不行！」

突然間，他見利歌嘴角上揚，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彩。不知怎地，形骸頓覺大禍臨頭，大事不妙，竟不敢問利歌笑些什麼。

利歌說道：「糟了，這是封口術！她以往曾被人下過咒。」

形骸後退一步，道：「我已另有辦法，咱們倆一鼓作氣殺進去。」

形骸又道：「這街上定有一些活人女子，但她們當中，即使有龍火貴族，也是功力低微，不成氣候，如何能夠成事？而一旦遇上危險，反而害了她們性命。可那血夜谷定然詭異卓絕，非得依照秦桑夫人的規矩辦事，否則就算你我功力再高，不認得路，也是無可奈何。」

利歌拍手道：「師父深明大義，徒兒很是佩服，還請師父在此等候片刻，徒兒我去換件衣衫再來。」

兩人悄然出了麗花院，找一處隱蔽的小樹林，形骸施展道法，隔絕聲息，說道：「在這兒可暢所欲言。」

形骸道：「你還要換什麼衣服？這身豈不挺好？」

形骸一扭頭，見一青春年少、容光煥發的絕麗少女向自己走來，她依稀就是利歌面容，眉宇間嫵媚剛毅，兼而有之，身形變得纖細了些，矮小了些，但與尋常女子相比則顯得修長勻稱，重一絲則胖，輕一分則瘦，胸若稍和*圖*書大則太艷，胸若稍小則太平，此時身材，真箇是無可挑剔，完美無缺。而她穿一身天蠶紅繭衣，系一根漁女朝霞帶，頭戴玉釵，腰懸短劍，既像江湖俏女俠，又似天宮妙女仙。

黃羊兒道：「這血夜完全受夫人掌控，若非男女情侶二人靠近血夜谷，不久后就將迷路，非但無法找到夫人，更無法脫困。聽說，這一男一女將在夫人面前，展現武功身手、琴棋書畫，若得夫人青睞，那兩人便會受夫人祝福，從此飛黃騰達。」

黃羊兒露出惶恐之色，尚未開口回答，利歌說道：「姑娘，我二人奉命辦事，迫不得已，還請知無不言，莫要隱瞞。」

形骸思索道：「她說唯有找到一位活人女子，假扮有情人，才能混入這血夜谷之內，見到秦桑夫人。本來若辛瑞在這兒，與你倒是正好，但辛瑞偏偏不在，三天之內，上哪兒去找另一位人選？」

黃羊兒搖頭道：「仙家有所不知，我們萬夜國中，其實有個極大的秘密。」說到此時，驀然間臉色慘淡，捂住腦袋，牙齒上下碰在一塊兒，格格作響，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形骸將腦袋搖得激烈如狗尾一般，怒道：「不成，不成，一千個不成，一萬個不成！大謬之法，君子豈可用乎？天理昭昭，陰陽豈可逆乎？」

她低頭許久，嘆道：「第一，這件事極為難辦，僅靠你二人絕無半點指望。第二，我告訴了你們，萬一夫人發覺，害得你二人遭殃，和-圖-書我心裏如何能安？」

依照黃羊兒所指方向，兩人慢慢趕路，徐徐行進，竟繞開了那兇險醜惡的三金草子林，眼前景色像是凡間深秋一般，但見山上滿是金樹紅葉，風一吹，落葉紛紛，好一場凄美的葉雨。

利歌笑道：「在這生死顛倒的地方，陰陽逆轉，也不見得如何奇怪。」

形骸道：「是！萬事不懼，一往無前。」

利歌道：「師父，我有個好主意。」

形骸咬牙心道：「現在也無法回頭，唯有扮得越像越好。」雖這般想，可心底卻愈發悲哀。也是他生平結情的女子，要麼是自家先祖，要麼是自己徒弟，要麼是雪地女巫，要麼是亡靈女鬼，到了此時此刻，更不得不與自己男弟子變作的少女親密同行。他就像是一位賭運糟糕的賭徒，輸得越多，越盼著能少輸一些，豈料卻泥足深陷，似乎翻身不得了。

形骸道：「但有一絲希望，我也非阻止這位秦桑夫人不可。」

利歌說道：「不錯，這法子最簡潔明了，方便有效，無論是另找女子，還是一通蠻幹，都太過麻煩，遠不能與這以身犯險，深入虎穴的妙招相提並論。」

形骸冷笑道：「怎麼個飛黃騰達法？是成了恨僵、壞形屍那般的怪物么？」

利歌奇道：「我還沒說話呢，師父怎知道不成？」

利魅兒又牽來兩匹高大神駿的亡靈馬，說道：「現在倒也罷了，等靠近那超然谷，你我就當顯得親昵一些，稱呼上更不能露出破綻https://m.hetubook.com.com。」

利歌說道：「那秘密是何物，黃羊兒未能說出口，但咱們也未必定要知道。至少如何闖過血夜谷，如今已有了端倪。」

他走近形骸，鄭重說道：「我變作利魅兒。」

利歌轉過身，若無其事、悠閑自在地走了兩步，道：「師父天不怕，地不怕，為何如此膽怯？啊，莫非是師父怕當真對利魅兒動情。」說罷低聲連笑，似覺得此事十分滑稽。

形骸道：「你變作利魅兒，與我扮作一對？」

形骸喊道：「不成！」

形骸道：「若此事傳出去，我這一輩子名譽，可就敗壞殆盡了。」

利歌皺眉道：「師父對此一竅不通么？宮廷之上，自有禮法，穿著打扮的學問可大得很，若是扮相隨便，則顯得心意不誠，又或是身份低微，如何能入得了那位挑剔的秦桑夫人法眼？非但我要去換，師父也得換一身好的。」

黃羊兒道：「再過三日，至子夜時分，你們倆都是活人，嗯，那就得再找一位功力高強、容貌美麗的活人女子相伴，這一男一女扮作深情不渝的情侶，前往三金草子林北面的一座超然谷，那超然谷其實就是血夜谷。你看那山谷不大，可一踏入其中，就彷彿進入了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血夜，即使有出來的人，一個個也不再是自己。」

形骸不寒而慄，但若要他如對待白雪兒、孟輕囈般對待利魅，那不如殺了他的頭。

形骸見那紋身閃著光輝，道：「是她那紋身，紋身知hｅｔuｂｏoｋ.cｏm•cｏｍ道她要泄密。」手一揚，令黃羊兒昏睡過去。

利歌沉思不語。

形骸稍稍自在了些，昂首道：「可不是么？我王侯也當過，大仙也當過，一抬手，一轉眼，自有風度氣派。」

形骸毛髮直豎，不喜反駭，厲聲斥道：「你怎地打扮起來這般熟練？」

利歌笑道：「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再說了，萬仙派早就把師父說得十分不堪，師父也是債多不壓身。更何況那秦桑夫人瘋狂危險，決不能放任她繼續作惡。」

形骸喃喃道：「花樣真多。」話音未落，利歌已不見了。

黃羊兒點點頭，數了數日子，說道：「恰好正是時候，你們下定決心了？」

形骸神色木然，像是奔赴刑場受刑一般，突然手背一痛，被利魅兒擰了一把，他陡然驚醒，道：「可不是么？這地方可把人的魂都迷丟了。」

利歌問道：「什麼叫『不再是自己』？」

反觀利魅兒，倒顯得甚是活潑，樂在其中，只因利歌施展這小陰陽自化功時，免不了令血流加速，便如患上了世間一門多血症，變得熱情奔放，心緒樂觀，更像頑童似的愛捉弄人。她見形骸一副唉聲嘆氣、嗚呼哀哉的模樣，便忍不住想拿他取樂，好好作弄他一番。於是一會兒拉著形骸手掌，一會兒輕撫他脖子肌膚，一會兒替他梳理亂髮，一會兒又與他雙肩相觸，待見形骸魂不附體，她便樂不可支。

他穿好之後，利魅兒說道：「師父玉樹臨風，果然不凡，也無需過多裝飾，www.hetubook.com.com就像是一位名滿江湖的名門少俠。」

利魅兒翻身下馬，拉著形骸道：「好哥哥，你看這地方好美，真想不到陰間有這麼好的去處呢。」

形骸想了想，道：「那下咒之人不會知道她險些泄密，但無法再從她口中問出分毫。就放過她吧。」

形骸道：「不試試怎知道不成？」

形骸問道：「為何要找這樣一位女子？」

「利魅兒」掩嘴一笑，風情動人，道：「人家在宮廷上見得多啦，師父何必大驚小怪？」又拋來一件紫金長袍，一件墨色長褲，三樣首飾，命形骸穿戴整齊。形骸暗暗發愁，此刻卻唯有聽命。

事已至此，兩人再不能逼問黃羊兒，哪怕形骸用仙靈功夫讀其內心也無濟於事，這封口術像是神道教的誓言術，且更加殘酷，若外人慾竊取她的記憶，也會致她死地。

利歌道：「你自己說的，咱們不認得路呀。不如。」

黃羊兒說『那件事』在三天之後的子夜，倒也不必著急，形骸巴不得晚些抵達谷口，以免與「利魅兒」做情侶之戲。利魅笑道：「師父，你不提前練練，到時候一眼就被秦桑夫人的探子看穿啦。」

他心神不寧地等了一個時辰，忽聽身邊一聲嫩嗓說道：「師父，我這模樣可還過得去么？」

形骸受不得激，大怒，道：「動情個屁！我只是好！好！好！反正變女子的是你，為師總不會吃虧！將來辛瑞、桃琴她們若知道了，我可將此事全推在你頭上。」

利歌悠悠搖頭，道：「師父，你知道這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