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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有些惱了，道：「我猜你若能勸得我效命于狂蜂軍，黃羊兒便願意立刻隨你回金剛獅子城了？你拿我當你的替死鬼？」

扶賀泣道：「我告訴了你，你願意幫我們么？」

形骸輕輕一抽，甩脫了她，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看扶賀姑娘統帥有方，民心所向，今後必有取勝之道。我這身劍術法力有極大隱患，委實不大靠得住。」

穢留將一碗酒喝的一乾二淨，苦笑道：「我這人與大帝長得很像，你知道是為什麼？」

形骸嚇了一跳，道：「胡說八道！」

形骸哼了一聲，道：「實不相瞞，我今夜已打算一走了之，喝完此酒，咱們就此別過。」

扶賀似下定了決心，咬牙道：「我把自己的事告訴你，但只單獨告訴你一人，你決不許對第二個人說。」

扶賀道：「他們好得多了，至少不以折磨殺戮為樂。」她捲起衣袖，手腕上有兩個淺淺的牙印。

形骸道：「你娶了老婆，樂不思蜀，莫非就像這樵夫一樣，就此在萬夜國住下了？」

形骸道：「那你還來問我？」

穢留尚未答話，扶賀掀開帘布，步入帳中，她道：「是我請穢留將軍來勸你。」穢留低下頭，神色愧疚。

穢留嘆道：「我也不知緣由。」

形骸皺眉道：「黃羊兒讓你來勸我加入狂蜂軍？」

扶賀道：「你莫以為那不過是一小撮害群之馬暗中作惡，庇護院血貴族練的泣靈經中有亡神的邪念，年紀越大，便越渴望更美味、更奇特m.hetubook.com.com的鮮血。如謝無傷、庇護院長這等數千年的惡魔，他們甚至飼養其餘血貴族為食，那是泣靈經的缺陷，幾乎無可避免。」

形骸道：「拜登絕非善類，萬夜皇為人遠比拜登好得多了。與其在拜登麾下擔驚受怕，不如在此大展拳腳，設法立足。」

扶賀神色焦急，道：「孟大俠，我求求你，留下來幫幫我們。我們與庇護院相比仍是勢單力薄，唯有你這等高手，或有力挽狂瀾之能。」說著握住形骸手掌。

穢留道：「咱倆是過命交情，老哥只管說。」

扶賀道：「庇護院每年從樹海國購得許多活人奴隸，通過陰影境地，送入萬夜國中。這些人都是血奴，就像是凡人養的牛羊豬狗一樣，用來吃，用來吸血，用來干臟活累活，用來供他們取樂。血貴族們還有個習俗，叫做骨血相連，你知道這骨血相連是什麼意思？」

穢留點點頭，道：「我為了不負大帝所託，日以繼夜地苦練功夫，苦讀兵法，這才有了如今一身能耐。我能有今日，全是拜大帝所賜。而冥冥之中，天意似也讓我追隨大帝，為他效命。對我而言，大帝是義父，是主人，更是世上至高的神靈。你說要我背叛義父？我決計不能，萬萬不可！哪怕要了我這條性命，我也無法做到。」

扶賀跪地說道：「我甘願為妾，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甚至你將我掩藏起來，不認我這妻子也無妨。我願把一切都交給你和-圖-書，只求你替我將庇護院連根剷除！」

形骸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形骸道：「獅國與萬夜國之爭，實則是拜登與葉無歸、將首與笑屠之爭。即使狂蜂軍滅了庇護院，奪了實權，又豈能違逆葉無歸心愿？更無法抗拒亡神意志。此事絕無兩全之策，你必須當機立斷，要麼即刻攜帶嬌妻歸國，要麼一輩子留在此處，豈能婆婆媽媽，瞻前顧後？」

穢留嘆了口氣，舉碗喝了口酒，道：「我也這麼想過，終究不成。我已答應羊兒，待助狂蜂軍擊敗庇護院，一統萬夜國之後，我便帶她返回金剛獅子城。狂蜂軍奪了權，與大帝的獅國修好，彼此間再無爭鬥，大帝非但不會怪罪我久久不歸，反而會重賞於我。」

穢留嚷道：「什麼？扶賀妹子，你我也算是至交好友，難道對我說也不成？」

形骸愕然道：「你是拜登義子？」

穢留道：「我實是別無他法，黃羊兒不能就此拋他們而去。況且我想老兄你無牽無掛，或許。」

形骸飲酒入喉，只覺此酒甜得，名下無虛，道：「我有句話相勸。」

婚宴之後，形骸便在城中等候利歌消息。扶賀派出探子，各處詢問，久無線索。形骸心想：「莫非他已回金剛獅子城去了？」想到此處，也有離開之意。

形骸不由得心軟，想勸她不必說了，但扶賀說道：「庇護院迫我親手殺了我爹爹，我娘親，還有我妹妹。」

這天夜裡，他留書一封，正欲不告而別，恰巧穢留走了進和*圖*書來，笑道：「行海兄，羊兒讓我帶來美酒，以表謝意。」取出一壇酒來，掀開壇蓋，解了封，帳中登時飄滿清涼的酒香。

形骸道：「是魏風？」

穢留道：「我原先長得並非這樣。我十四歲從軍，十六歲嶄露頭角，見了大帝一面，從那時起，我便對他崇拜得無以復加，時時想著成為他那樣的蓋世英雄。我日思夜想，學著大帝的模樣打扮、言行舉止，也不知為何，我容貌漸漸變化，最終成了現在這般。大帝得知，就認我做了義子，破格將我提拔為冥燈護法王。」

形骸凌空一托，將扶賀扶起，問道：「你究竟與庇護院有何深仇大恨？你名不要，利不要，權也不要，甚至甘願出賣自己，這又何苦來哉？」

形骸道：「那魏風、瀋水之類，也是如此了？」

兩人離了軍營，朝城外行去。這城牆曾被謝無傷鐵球砸塌，此刻正在重修。兩人走出城門，扶賀帶著形骸到了一處小河流旁，岸邊有一處花叢，花朵一個個似無精打采，月光染得此處頗為凄清。

穢留道：「行海兄，扶賀姑娘這等容貌，這等身份，這等本事，你還奢求什麼？若換做是我，又非已娶了羊兒，早答應了一千遍，一萬遍了。」

扶賀漠然道：「被吸血之時，我會有莫大的快|感，又會有極大的屈辱，就彷彿女子被惡人強佔身子似的。是魏風將我變作血貴族，他算是我新生的父親。但魏風常常吸我的血，他又可算作是我丈夫。我並不恨他，因為是他將m.hｅｔｕｂoｏk•cｏm•cｏm我救離了苦海。但庇護院黑暗殘酷，罪孽深重，我決不能容忍他們存活下去！」

穢留身子一震，道：「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形骸見她如此慎重，可知她與庇護院之間有深仇大恨，且令她不堪回首，痛苦卓絕。

扶賀道：「就比如我爹爹，他是血奴，我也是血奴。他們將我爹爹變作怪物，就像是離落國常說的尖牙鬼。我爹爹是凡人，因此喪失理智，卻又聽這些血貴族的話。他們再讓我爹爹吸我的血，吸我妹妹的血，等他吸飽了，那些血貴族再去吸我爹爹的血。他們說這血里飽含親情與悲苦，催人淚下，因而加倍美味。我爹爹如此，我娘也被迫如此。」

扶賀道：「誰和你是至交好友？你別搗亂，不然我讓黃姐姐好好教訓你！」穢留登時蔫了，悶聲往旁一坐。

形骸道：「第一，我絕不貪圖你什麼。娶妻賣身之事，休要再提，不然我扭頭就走。第二，我終究得知道這庇護院是否當真罪惡滔天。」

扶賀道：「這隻是其中一種花樣，就像是名廚變著法兒調理豬肉牛肉一樣，活著殺與死著殺，滋味兒不一樣，配上不同瓜果蔬菜，味兒又全然不同了。樹海國不賣嬰兒給庇護院，血貴族長老們想喝嬰兒的血，那又該怎麼辦呢？他們讓血奴之間配種，生下的幼兒，抽出鮮血，成了他們桌上的美酒。」

形骸慌忙道：「萬萬不可！決計不可！我怎能娶你？我在陽世已有心上人了。」

形骸道：「恕我孤陋寡聞。」

扶wｗw.hetuｂｏｏｋ•ｃoｍ•ｃom賀抿緊嘴唇，猶豫半晌，道：「若你留下相助，我願意嫁你為妻。」

形骸心想：「喝完了酒，再離去也不遲。」道：「這可多謝了。」找出兩個酒碗，穢留各自滿上，說道：「這酒有個名堂，叫『今日不砍柴』，據說是林間樵夫聞到這酒香，連柴都懶得去砍，尋尋覓覓，一恍惚就是一輩子。」

她冷冰冰地說著，語氣毫無感情，但似又隨時會爆發出灼熱的怒火。形骸只感遍體惡寒，頭皮發麻，不願想象那地獄般的景象。

形骸怒不可遏，道：「好一群喪心病狂的妖魔！」

扶賀道：「這並非胡說，只需你點一點頭，我今夜就是你的妻子了。從今往後，狂蜂軍的統帥便是你孟行海，我將這清白之軀、大權財富拱手奉上，一輩子尊敬你喜愛你。」她說話時低著頭，原先蒼白的臉頰紅的像血，一身洒脫豪邁的氣質也變得嬌羞忸怩起來。

形骸一直好奇：這穢留便像是拜登外貌年輕了二十歲，五官臉型體態身姿無一不似。他道：「拜登是活屍，絕無子嗣，莫非你也是亡神的造物？」

形骸道：「所以你還是決定返回金剛獅子城？」

扶賀朝形骸凝視片刻，轉身外出。形骸跟在其後，見帳篷外見不到半個人影，當是扶賀有令，不讓任何人靠近。

穢留又嘆道：「羊兒讓我留下來幫她，幫狂蜂軍。他們需要我這樣能與四大公爵抗衡的高手，但更需對付那庇護院長，聽說此人一身邪法，比謝無傷更為棘手。」他說話時盯著形骸，其意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