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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之後，何翟道：「伍斧兄，你連日疲勞，鐵打的漢子也吃不消。聖宗已為你安排了舒適的居所，裡頭應有盡有，你這就去歇著如何？」拍了拍手，一白光衛士兵走近，何翟指著形骸道：「快領咱們的大恩人去他那豪宅瞧瞧。」

其實在形骸心底，善與惡已無顯著的界限。他生平最敬仰的星知大師，曾經是屠殺靈陽仙的劊子手。他竭力保護的孟輕囈，手上也染滿了鮮血。馬熾烈是形骸的好友，可他生平殺人如麻，瘋狂而嗜血。他見證了秦桑與葉無歸的愛情，為這兩個血族之情而感動。他救過辛瑞，救過慧彼明，甚至在陰間與亡魂活屍和睦相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形骸每一次想要弄明白，卻只不過是再一次認清了自己的無知。

形骸輕輕一推，她被一團熱水裹住，霧氣遮住了她的身軀，落在溫泉的另一邊。小綉在這熱水之中呼吸順暢，毫不難受，她從未見過這等奇事，目光甚是詫異。她問道：「莫非將軍喜歡男人？」

形骸臉皮一紅，道：「這女妖不怕痛，不怕癢，只怕舒適愜意，我替她捏肩揉背，是為了逼她救人。再說你這一匕首非但沒殺了她，反而將她逐回妖界，重獲自由。」

猛獁神答應一聲，猛獁群將眾人高舉在背，又浩浩蕩蕩地出發。它們對方圓數百里的地形了如指掌，閉目可知，即使路上霜霧濃密，也絕無迷路之虞。

小綉道：「是，大人。」遂吩咐僕人取酒，自己親自送hetubook.com.com形骸來到卧房，替形骸脫去甲胄，又指著後院道：「此院中有治愈百病的溫泉，乃是聖宗親自監工掘出，大人可要入浴么？」

烏康居驚呼道：「真的？你……怎地不早說！」氣惱之餘，朝屍風灰燼連刺數下，可只是泄憤而已，徒勞無益。

屍風道：「那不是遺禍殘毒，而是我的孩子。」

形骸不去看她，只說道：「我來此不久，所做不多，姑娘真正需感謝的，是那些數十年如一日的勇士。只是感恩之法，還需自重為好。」

因心靈劍訣之故，形骸聽出她並未說謊，他閉上眼，在屍風胸部正中一指一鉤，屍風悶哼一聲，見形骸掌中握著個霜雪纏繞的白球。她知道那正是巨巫神荼殘餘的靈氣，卻萬不料形骸竟能將此物從她體內奪走。她驚聲問道：「你如何能降服得了它？」

形骸微覺窘迫，只因那擊敗神荼者確不是他，而是借他身軀的刑天，他咳嗽一聲，道：「總而言之，此事與我有莫大關聯。這雪球便是鐵證。」

形骸嘆道：「夫人，實話實說，我不欠你什麼，願意怎樣就怎樣。況且我已有言在先，只要你們獲救，便饒這女妖不殺，我無意反悔，她殺再多的人，與我有何關係？」

形骸笑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怕也算不上什麼人物。姑娘很美，令人把持不住。但我是不祥之人，姑娘還是離我遠些為妙。」

形骸心想：「我wｗw•ｈｅt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可以用道法與她定下契約，隨時召喚這女妖，她法力高深，只比四大公爵略遜一籌。」

形骸咳嗽一聲，閉上眼，背過身子，游到一旁，避開了她，道：「姑娘，早知道你要洗，我可以等會兒再來。」

屍風神色困惑，但看著形骸的眼神更增幾分畏懼，她朝形骸恭恭敬敬地跪拜，道：「你勝了我，依照天地法則，便是我的主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等臨近都城，霧氣變得薄弱，城牆上守衛見到這陣仗，驚得連吹號角。何翟提起高聲道：「是自己人！別慌張！」眾猛獁厭惡城市，不喜人群，將形骸等人放下之後，旋即奔向遠方。

形骸道：「她本逃不出我手掌心，可你……」

小綉愣了半晌，掩住胸口下體，朝他鞠了一躬，道：「白光衛中，唯有戴將軍與孟將軍不為美色所動，是真正的英雄，多謝你保衛我們的國家，小女子無以為報。」

形骸嘆道：「罷了，至少這陣法已徹底毀滅，妖魔無法再操縱風雪。」

小綉先前脫|光衣物時仍落落大方，舉手投足，無不瀟洒，此刻卻忽然面泛紅暈，穿起衣物，匆匆跑開。

形骸微微一驚，道：「你為何這般沉不住氣？」

宅子里僕人護衛眾多，排在一塊兒，恭迎形骸，形骸向眾人抱拳招呼。當先一位衣衫秀雅的美女，柔聲道：「將軍，你可叫我小綉，是此宅的管事。聖宗大人命我好好服侍你，能侍奉大人，小綉榮幸之至，你有任hetubook.com.com何需求，都可對我說，小綉必全心全意地辦到。」

形骸心想：「糟了，我問她要的那一壺酒，多半是沒了下文。」

烏康居道：「你……你……」心下悲憤，可見形骸神功絕頂，如何能夠強求？

烏康居恨恨道：「將軍大人，你救了我們，我們對你感激萬分，可這女妖卻決不可饒恕。」

烏康居流淚道：「將軍，若下次再遇上這妖魔，我求你幫我殺了她！」

小綉道：「你妻子只怕遠在萬里之外，你遠離家門，飢餐渴飲，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如此顧忌忸怩，豈是英雄好漢所為？」

那士兵道：「將軍，我們到了。」又朝宅子里喊：「白仙將軍駕到！」

出了峽谷，隱約見眾猛獁仍等候在外。猛獁神道：「我已感到孩子們的怒氣平息了，多謝你，道術士，從今往後，你若召喚於我，我定會相助。」

烏康居突然快速沖至，手中匕首一劃，那女妖此時虛弱無力，而烏康居這一劍飽含怒火，銀光一閃，匕首入腦，這女妖慘叫一聲，化作綠焰，就此消失。

形骸道：「並非如此，我不能對不起我妻子。」

背後傳來絲綢摩擦之聲，形骸一回頭，見那小綉已脫去寬大的袍子，衣物之下，只是白|嫩光潔身軀，別無遮掩，她伸出纖足，踏入泉水，微笑著游到形骸面前。

放浪形骸歌正文卷五十泉邊好風光形骸心頭大石落地，但忽地又生警覺，道：「你沒留下什麼遺禍殘毒么？」

烏康居哼了一聲，和*圖*書眼神中再無半分感激之色。形骸知道她性情剛直，並不在意。

何翟嬉皮笑臉地走過來，道：「弟妹！咱們畢竟立下了大功，令一場浩劫就此告終。此事值得慶賀，你又何必愁眉苦臉的？」又對形骸道：「伍斧將軍，我有眼不識泰山，先前對你好生失敬，心裏好生過意不去。這件事你居功至偉，回去之後，聖宗與宗匠他們，定然重重有賞。我定會將你的功勞，一五一十地向兩位大人述說。」

屍風喊道：「吹牛！絕無可能！你如何能殺得死維繫天地的巨巫？」

形骸道：「能先送我們回白國都城么？」

既然無法明辨是非，那倒不如糊裡糊塗，只憑自己的喜好肆意妄為。既然他練得是放浪形骸功，那放肆隨性，又有何妨？

小綉輕聲道：「將軍，我是官家請來犒勞你的，這身軀在都城中也曾名動公卿，此刻任你享用，供你歡愉。」說著游向形骸，雙手按上形骸結實的後背，兩人身子貼近。

形骸搖頭道：「恕難從命。」

形骸打了個呵欠，道：「我累得慌，你讓人送一壺美酒來，千萬莫要熱的。」

形骸道：「聖宗太客氣了。」心裏卻想：「不知宅子里有沒有獨特的美酒？可得好好找找。」他自己隨時都能變酒，可如此飲酒便全無趣味。

烏康居怒道：「你……你當真被她迷住了心？她犯下這許多惡行，殺了這許多人，你都原諒了她？」

形骸道：「不管是孩子還是毒禍，休得留下一星半點。」作勢又欲替那捏背，屍風www.hetubook.com.com嚇得滿臉通紅，尖叫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真什麼都沒留！」

形骸道：「我身上髒了，是該好好洗洗。」身形一晃，來到溫泉旁，走入其中，剎那間，泉中真氣流轉，使得一股股暖流在形骸身上流轉。形骸不由得神魂俱寧，所有勞苦在此刻蕩然無存。

他隨著那士兵穿梭大街，果然來到一間豪宅前頭，宅子里明屋亮堂，雪景怡人，庭院中的亭子、石燈、雕塑、花草皆優雅精緻。

形骸確實已有多日不曾合眼，也感到身心俱疲，道：「那就多謝了。」

他無權審判善惡，星知不行，天庭不行，三清不行，刑天也不行。神、靈、妖、仙、鬼、人，每一方都有自己的標尺，自己的準則，自己的前因後果，自己的愛恨情仇，從任一方去看待某件事，得到的結論也可能截然不同。

烏康居指著屍風餘燼，喝道：「你和她眉來眼去，動手動腳，就像對待青樓那些不要臉的娼婦一般！我怕你被她迷了魂，反而被她所用！我與她仇深似海，決不能讓這女妖再有機可趁了！」

形骸道：「乾坤之內，一物降一物，神荼死於我手中，它的靈氣自也抗拒不了我。」

他們將這山寨一把火燒了，踏上歸途，一路上風平浪靜，與先前那寒冷徹骨的情形，實有天壤之別，只是一冷一熱，途中大霧遮住了天地，眾人反而格外小心，與先前迎風冒雪時一般提心弔膽，生怕不慎掉到懸崖深處去。

形骸道：「但桑提國……罷了，眼下就算要查，也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