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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謂穢物？

形骸向天長嘯，青陽劍化作一道光柱，綠色驚雷從天而降，掃蕩過雪山，無人在其中能不灰飛煙滅，山被光柱夷平，烈焰如被釋放的魔鬼般傾巢而出，瘋狂淹沒能觸及的一切。一輪宏偉至極的青陽出現在群山之上。

形骸道：「我並非危言聳聽，而是你們這些人為虎作倀，喪盡天良！」劍刃連刺，火焰將眾士兵吞噬。孤鳴見形骸聲色俱厲，眼睛中似著了火，不由喊道：「爹爹！他們也許並不知情！那帳篷或許不讓他們進去！」

形骸閃身避開那追來的孩童，那孩童雙目瞪得大大的，眼中竟有小蟑妖爬過。形骸心中一悲，知道這孩子已經完了。

形骸道：「當年的伍斧也是，但他放棄了青陽劍，皈依了刑天，由此才得了解脫。」

青陽道：「正是！我想造就強大的劍客，但我也想見證英雄的墮落，那將是一場盛大輝煌，百年難遇的好戲，誰能耐得住誘惑？你還不夠格，你還不夠強，讓你墮落更現實，更簡單，更有趣。你仔細想想，那又何嘗不是一條捷徑？當你接受了青陽劍的信條，與青陽劍融為一體，你便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力量，就算那暗流也奈何不了你。你將成為我塑世的兵器，我審判的使者，我神罰的劍刃，我青陽的化身。你稱之為墮落，我稱之為升華。」

眾難民呼喊道：「殺！」忽而如人潮般撲向形骸。孤鳴駭然道：「爹爹，快跑！」

那軍官又道：「手腳快些！外頭的人hetubook.com.com不夠吃了！」罵了幾句，自顧自走了。

形骸忽然清醒，他道：「你從一開始就想引我墮落。」

形骸抓起一隻蟑妖，在眾人面前搖晃，大喊道：「他們喂你們吃的是這等妖物！你們上當受騙，深受其害！這些肉不能吃了，不然你們體內將長滿這些毒蟲！」他運上心靈劍訣，將心聲傳入人心，令人聽得甚是信服。

那士兵笑道：「快將這姦細、這惡賊宰了！他污衊大帝，罪無可恕！」

形骸身上寒冷，心中卻涌動著熱血，他握著冥虎劍的手劇烈顫動，而握著青陽劍的手則堅定不移。他又對眾難民說道：「我會設法救你們！這兒的食物千萬不可再吃！更不可再去猛獁帝國的營地求助了。」

形骸掃視他們的臉，想從中找到答案，但沒有答案，沒有線索，什麼都沒有。形骸對蟑妖毫無頭緒，也不知道解救他們的法子。

正如青陽所言，殺戮也是一場慈悲，屠夫也能成為英雄。

那人驚懼之色更深了一層，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是萬萬不敢吃的，更不敢想。」

形骸聞言停手，道：「即使不知情，難道就不該殺？是他們將難民引來，送至此間受罪！」

孤鳴喊道：「小心，小娃娃！」

你在憐惜什麼？你在吝惜什麼？他已非生，何不賜死？你就算饒過了他，他也已淪為蟑妖的宿主，這輩子已無希望。

眾人喊道：「胡說，這飯好吃得很，香的很，哪有毒蟲子了？」ｈ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ｏｍ俯下身子，紛紛用飯盆盛起雪中的飯食。

形骸跳到高處，感到自己緊緊攥著青陽劍，竟無法將其放開。他喝道：「青陽，你在操縱我？」

青陽大聲笑道：「對！對！這才對！殺戮墮落者，肅清污穢者，重構這早已分崩離析的乾坤！」

他們想殺了孤鳴。

形骸揮劍殺人，劈開條血路，人死之後，血液中孵化出蟑妖，有些是幼蟲，有些是成蟲。形骸道：「看哪！看這裏！這就是鐵證！」

冥虎劍傳來痛苦，與孤鳴的親情融合在一塊兒，形骸看到天在旋轉，地在擴大，他一鬆手，青陽劍落入雪地，人也摔入了焦黑的峽谷里。

眾難民嚇了一跳，相信了他，顯得驚恐萬分，有人叫道：「我們這些天吃的都是這些東西！」隨後大多捂住胸口，朝地上嘔吐，霎時滿地腥臭。

你們都只不過是棋子而已。

形骸一凜：「心靈劍訣為何勸他們不動？」見他們像貪吃鬼一般伸手抓飯，吃得異常香甜。形骸注視著他們的腦袋，打了個寒顫：「蟑妖已在他們腦中孵卵了，這這已無葯可解。」

操縱？我在鑄造你，鑄造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理想的代言人。殺戮非惡，寬容非善，嗜血卻理智，狂熱卻冷靜。當人被惡念感染，用熾熱將惡人燒盡。當城被惡念腐化，用火焰將城池凈化。當世界被惡念吞噬，用陽光將世界重塑。若自身被惡念侵蝕，就用這寶劍去重鑄自身，從頭到腳，重新來過。

盛m.hetubook.com.com飯那營帳中衝出士兵，喊道：「此人是正神國派來的姦細！正神國不解救難民，反而誣陷我猛獁國皇帝，皇帝慈悲為懷，豈能容人如此污衊？」

形骸跳得更遠，青陽劍繼續說道：「你在怕什麼？害怕屠殺？你認為他們還有救嗎？別惹我笑了，就算有救，又值得你大兜圈子去找法子嗎？你殺一人能救百人，救一人卻害了百人。這算什麼？自我滿足？自我陶醉？還是自我珍惜，自私自利？你不想髒了你的手？持青陽劍者，尊魔神之道，豈能以聖者自居？你潔凈的幾近虛偽，刑天當真看錯了人。」

忽然間，孤鳴的小手抵住了形骸的太陽穴，她喊道：「爹爹！伍斧！回來！回來！」

他再用心靈劍訣發聲，但眾人卻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繼續圍堵追擊。形骸斬殺數人，更多的人立即跟上，鮮血染紅了劍，屍體彷彿連成了一條長蛇。

營地中士兵殺出，見到形骸，怒道：「是何人危言聳聽？」

形骸想道：「若連吃這蟑螂肉十日，便會出現異狀，所以他們得把人運走，以免被人察覺。或許那些進食不足十日之人還有救。」

形骸持劍浮空，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活化了的鴻鈞陣，一具滅世的神兵。生蓮女皇活不過他劍下十招，這滿世界的污穢又能如何？他的光輝將照耀至世上的每一個角落。在半年之內，形骸便能將這世上的穢物一掃而空。

形骸道：「飯里有毒！全是毒蟲！」

何不賜他們解脫？那何https://m.hetubook.com.com嘗不是一種恩賜？

那人答道：「大大俠，我不過是一尋常教徒，如何管得了那許多？」

形骸道：「吃了蟑螂肉之後，還有救嗎？」

眾屠夫廚子唉聲嘆氣，繼續勞作。形骸現出身影，施展心靈劍訣，襲向眾人。眾人皆是妖火微弱、地位低下之輩，霎時動彈不得。形骸再以夢墨隔絕營帳聲響，劍指一人，喝道：「我將你斬成肉泥，混入這肉醬裡頭，你覺得怎樣？」

他們想殺了形骸。

那士兵又道：「你們離了這裏，也只有餓死。留在營地中，便能活命！你們就算不怕死，難道你們的孩子就該當死去？你想想，想想你們的老婆孩子吃的多開心？想想在這兒的日子有多好過？」眾難民皆齊聲說道：「不錯！不錯！孩子們在這兒過得很好，皇上是我們的大恩人。」

形骸收了劍氣，令他能夠開口，道：「像這樣的難民營，還有多少？」

眾難民不再狼吞虎咽，而是狠狠盯著形骸，指尖與唇邊不斷滴落肉汁。孤鳴喊道：「爹爹，不妙，那些人也望著咱們。」形骸見先前被他勸服之人，此刻也朝形骸虎視眈眈。

帳篷中，捧著飯盆的人魚貫而出，一邊將肉羹送入口中，一邊驚訝地看著形骸，他們並未聽到形骸所說的話。形骸沖向他們，指力連點，將他們的飯食打落在地，肉羹落入雪中，顏色令形骸心煩意亂。那些進食者怒喊道：「你做什麼？我好不容易排隊盛到了飯，你你當真太欺負人了！」

形骸後悔不該毀去hetｕbｏoｋ•cｏｍ.ｃom那屠宰的帳篷，可轉念又想：「他們被蟑妖迷惑，哪怕見了證據，也會認為是我偽造的。」

青陽道：「這遊戲已持續了很久，持續了一代又一代，無論輸贏，都能令我快活。」

形骸殺盡了平民，殺盡了無辜，殺盡了凡俗，殺盡了幼小，但就像碾碎一顆顆沙礫般毫無知覺。這感覺很不對勁，但又感覺恰恰妙極了。

莫非他們當真已徹底淪陷，無法複原？

形骸低著頭，咬著牙，聽孤鳴尖叫道：「爹爹！他們爬上來啦！」

形骸劍刃一轉，將那召喚妖法的法陣破了，再斬出綠焰，將帳篷付之一炬，除了先前答話之人，所有青陽教徒皆死於火災。青陽劍氣在形骸體內流轉，冥虎劍調度冥火，與之相抗。形骸忍住疼痛，背著孤鳴，走出帳篷，見營地已然大亂。眾難民指著這處帳篷議論紛紛，甚是慌亂，但仍在排隊等飯。

她的關切之情浸沒了形骸的靈魂，像是他腦中的一小朵雪花，冰冷卻永遠不會融化。

三清、巨巫、亡神、仙靈的棋子罷了。

那人嚇得鼻涕直流，用力搖頭，形骸道：「好，我問你什麼，你老實回答，我就饒你一命。」那人又接連點頭。

形骸認為是的，那就是了。

一個大漢抱住了形骸的腳，形骸神智大亂，身子失衡，朝山下跌去，孤鳴死死抱住形骸，不願離他而去，似乎想保護形骸，助他從青陽劍的咒術中擺脫出來。山下的難民蜂擁而至，他們張開嘴，形骸甚至能看見他們臟腑與腦中的蟲豸。那些老弱婦孺也全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