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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鳴走入屋內，魯平睜開眼，朝兩人一笑，八指琴魔依舊專註彈琴，似並未留意到來了客人。

孤鳴道「杜旅就是個大白痴。」

孤鳴忙道「你不怕他們再怕人暗殺你么？」

魯平聞言一愣，道「天姥山？我知道天姥山在哪兒，但途中異常危險，你當真要去？」

形骸本擔心白國臣民懷疑杜旅死得蹊蹺，多有暴亂。誰知杜旅之前裝作造天兵刺殺，反而混淆了視線，除了在斷梁廟的知情者外，誰也不知杜旅竟是死於孤鳴之手，城中信徒、僧侶、官僚、將士皆以為是天降災禍，也不敢遷怒於天，此事竟順利地矇混過關。

形骸道「是，九耀老仙囑咐，我非去不可。」

孤鳴道「你不懂，我是照看你，關心你，這不是懂事，何謂懂事？」

孤鳴道「啊，我打擾您休息啦。」

孤鳴道「就像你說的，俠之大者，憂國憂民。我原本也不想要這勞什子擔子，可我殺了杜旅，管殺還得管埋，總不見得甩手就走啊。」

魯平道「他們暗殺了九耀，也殺了我白國不少無辜之人，所犯罪過不比我小。我不找他們麻煩，他們已該謝天謝地了。再說我已有了防備，就算當年的朝星親至，我也足以自保。」

魯平又道「在神仙眼中，凡間又破又臟，低賤卑劣。在凡人眼中，天庭輝煌至極，美麗無比。然而神仙不知身在凡間的逍遙自在，凡人也不知天庭的險惡。神仙不願下凡，而凡人皆願升天。天地之和*圖*書民，無知者難數幾何。」

形骸親了親她額頭，道「罷了，就算真是如此。」

孤鳴怒道「你不讓我去，我就私自外出，那豈不是更危險么？再說了，這教皇若當得沒了自由，還有什麼意思？爹爹，你權衡利弊，給我個說法吧。」

孤鳴掩嘴一笑，道「看你嚇成這樣，我前世那位費蘭曲定然厲害得很。」

形骸道「難怪大人要長留這女妖在此。」

魯平老仙已搬離了大雪山的山莊，隱居在九耀遇害的書院。他頗為心灰意冷，但也並未一蹶不振。他的女兒女婿與弟子得知山莊慘案，都來書院中陪他。形骸與孤鳴到時，他正在書房中喝茶，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聆聽八指琴魔奏曲。

形骸道「我收到了如令、裴二哥的書信，他們得知你的消息，都願意回來相助於你。」

形骸若有所思，道「白國昔日如此，正神國將來未必不會如此。」

孤鳴大拇指與食指一捏，道「爹爹是有那麼些功勞，但最大的功勞還不是我自己？」

形骸從街角繞出，道「教皇大人，你怎能一個人跑來這裏？」

形骸問道「大人，九耀大人臨終之前，曾有遺言，要我去找天姥山的光明宗，你可知天姥山在何處？」

孤鳴嚷道「爹爹！人家也要去！」

形骸斥道「公道個屁！」

形骸道「你這丫頭，怎地如此狂妄？我真不知該如何說你。」

孤鳴想了想，道「也罷，暫且饒了hetubook.com.com你。」

魯平老仙指著八指琴魔，道「凡間對神仙而言，並非久居之地，我們三兄弟最初住在白國，久而久之，竟忘了自己是神仙，真把自己當做凡人，連天庭的職務都記不清了。若非這妖魔的曲子能令人追憶往事，喚醒記憶，我此時定認為自己不過是一平凡無奇的糟老頭罷了。這女妖實是我們三兄弟的恩人。」

魯平老仙利用自己的威望，聲稱孤鳴是白國天賜之主，扶持她繼位。城中百姓頗覺古怪，但對魯平素來崇敬，又深感形骸當年救國之恩，一時並無不服跡象。在登基大典上，當孤鳴接過白國權杖之時，忽然間，聖牆竟綻放白光，現出千年前此地的輝煌景象。滿城之人見狀，驚為神跡，從此心悅誠服，再無怨言。

形骸笑道「看來我總算沒把你教壞了。」

孤鳴喜道「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咱們靈陽仙齊聚白國，那怯翰難一定嚇得夜夜失眠，頭髮掉光，成了禿子。」

孤鳴道「所以啊，你這罪過需得一千年，兩千年才能彌補。我要你留在我身邊，盡心儘力地輔佐我，勸諫我，幫助我，照顧我，愛護我，保護我。若你不管了，離我而去，我就會去學壞，去墮落，去發瘋，去做暴君。爹爹，你說我這處罰公不公道？」

形骸道「我已寫信回去，告訴她九耀的預言。她回信給我，似乎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魯平哈哈笑道「我在凡間不過是一閑雲hetubook.com.com野鶴的老頭，哪裡干涉朝政？白國百姓願意信奉我，並非是我脅迫，便如漁民信奉海神，山民信奉山神一般，何罪之有？」

孤鳴道「其實仔細想來，你一點兒功勞都沒有，反而罪過很大，誰讓你與魯平爺爺、戴伯伯勾結，給我來一出黃袍加身的？」

孤鳴回頭道「爹爹！」又面對白牆，道「這城裡有數不清的奧秘，真叫人嘆為觀止。我怎能不到處一探究竟？」

形骸道「她很是替你高興，畢竟對她而言，只要繼續結盟，便能互利互惠。」

孤鳴鞠躬說道「魯平爺爺，您今日安好么？」

形骸喃喃道「見鬼，見鬼，孩兒，你何時才能長大懂事？」

魯平搖頭道「你肯來陪我說話解悶，這份孝心，我甚是感激。但你該在宮中，而不是多來見我。」

形骸道「等擊敗了妖界魔頭，你要我陪你多久都成。」

孤鳴連連輕笑，朝形骸懷裡一撲，道「看你嚇成這樣！子不教，父之過，你把我教得好，那是理所應當的，若教得不好，罪責豈不全在你身上？」

形骸嘆道「是啊，這可真委屈了你。」

她跳落在牆邊，指著白牆說道「聖牆讓城裡的人們加倍虔誠，信仰堅定，只要他們信仰的事物不破滅，便會自發地為白國的利益奮鬥。但若他們信仰的事物消失不見了，便會飛快的墮落。當年，那位靈陽仙閉關祈禱，許多年不回來。這座城淪為罪惡的深淵，惡毒的根源，城裡的人作姦犯科、和*圖*書滅絕人性，哪怕是靠近夢海的蠻族也不會這般狠毒腐爛。越是美好的事物，便越容易被破壞。越是精心呵護的花朵，一旦失了那呵護，會在短短時日內凋零。」

孤鳴點頭道「嗯，我也該去見魯平爺爺了。」

形骸笑道「他就算成了禿子，也是個棘手的強敵，切不可掉以輕心。天色不早了，我帶你回宮吧。」

形骸道「這城市原本就是靈陽仙所造，也唯有靈陽仙的統治者能讓城市吐露所有秘密。杜旅並無發覺秘密的能耐，也無這等好奇之心。」

孤鳴放下心來，道「那就好。我別的不怕，就怕天上那些神不知鬼不覺的神仙搗亂。」

形骸與魯平齊聲道「萬萬不可！你現在得記得自己身份！」

城中東南城牆處，孤鳴將小手放在牆面。她所碰的牆與兩邊的牆色彩不同，前者潔白光滑，後者與之相比則顯得灰黃暗淡。孤鳴散發金光，那白牆上顯示出浮雕文字，精緻美妙。

孤鳴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真叫人受用不盡。」

形骸與孤鳴相視一笑，他走上幾步，看牆上雕刻，道「這上頭描繪的是屠殺場景？」

形骸頓了頓，說道「你這小猴兒般的性子，我原以為你會拒絕當這教皇。」

魯平笑道「傻孩子，你不明白天庭，也不明白我在天庭的勢力。我是一品天官，也是一品神仙，朋友漫天都是，況且也多得是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手段。丁、柳二人縱然懷恨，可也不會大費周章，硬要扳倒我和*圖*書。」

形骸見她眸光轉動，似在想念那神器，忙道「你的前世當年用那披風控制邪教，如今你統治的並非鬼鬼祟祟的教派，而是堂堂正正的聖城，兩者不可混為一談，其中也並無捷徑可走。」

魯平道「我生平心愿，便是將這聖城交還給靈陽仙。孩子，聖城也有靈知，它對你這君主甚是滿意，你如今年紀還小，但以你的資質，必能令聖城再現往昔榮光。」

形骸見那雕刻逐漸變化，他看不真切，孤鳴卻沉迷其中，她道「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古人曾犯過的錯，我決不能重現。」

孤鳴道「她對我登基之事如何評價？」

魯平道「孩子，你不必天天來見我。」

孤鳴道「我是擔心那丁離恨與柳何歡，還有杜旅的殘黨，會不會對你不利。」

孤鳴說道「她那正神寶珠當真了得，即使我當年的星辰日月披風，只怕也不及那寶珠厲害。」

孤鳴道「是啊，所以燭九叔叔那邊，好生讓人擔憂。」

孤鳴道「誰也不知道，這座斷壁其實是叫做筆吏仙，一直暗中記敘著這座城的歷史，建造此城那位靈陽仙所有的智慧，都遺留在這座牆上，還有發生的所有災難，所有罪惡。」

孤鳴道「他們若是向三清告狀，說你干涉凡間朝政呢？」

孤鳴哈哈一笑，手指在他嘴唇上一點，道「你又說粗話啦，罪加一等！這下子你要贖罪，得陪我足足三千年。」

君主暴斃，於是另立新君，經過十日國喪，又是十日慶典，白國才漸漸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