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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員命沉折寫下姓名，又道：「在一旁等著，到選拔時自會叫你。」

那城堡喚作「寡頭堡」，是冰屋乃至桑提國首腦居住執政之處。他聽說城中共有十三寡頭，十三人組成朝廷，共同處理國事。

孟行海眉頭緊皺，卻無可奈何地聽那老者與武官啰嗦，沉折隱約覺得他似乎也想去同樣的地方。

沉折想了想，不再多言，返回庭院中。他一走，那兩個士兵頓時汗如雨下，宛如虛脫。其中一士兵說道：「這人是神仙么？為何如此威嚴？」另一士兵道：「不，我倒覺得他像是個鬼魂，這可真是奇哉怪哉。」

那主持官員笑道：「急什麼，吉時未到，總得等到明天」但與沉折一對視，心中一凜，不由說道：「吉時已到！立即開始！」

主持官員咳嗽一聲，道：「英大人吩咐：一切從簡從嚴，故比武規則，極為簡單，一、不得殺傷人命，不得殘人軀體。二、若被擊倒在地，數十下無法起身者算輸。三、若自認不支者亦算輸。此外別無規矩，任何兵刃皆可使用。」

庭院甚是寬廣，沉折靜觀片刻，走向一處有一排官員坐著的長桌，那武官斜眼看了沉折，道：「為何遮掩面容？」

但今年的冬天並無極寒，眾城民在地上慶賀這難得的暖冬，晚上，他們讓紅色的天燈飄滿夜空，令朦朧的燈火與星光交織在一塊兒。

那主持官員嘆道：「陳兄有所不知，那些飛賊曾將滿船的飛羽精兵屠戮殆盡，其中雖有下三濫的卑劣手段，可英大人格外慎重，自有其道理。」

他容貌與沉折上一次相見時幾乎無異，可氣度卻迥然不同。

冰屋中的房屋樓宇分地上層和-圖-書與地下層，街道之下另有錯綜複雜的地道。當極端寒冬來臨之際，整座城市被埋在七尺寒冰之下，城民便從屋子的地下層開門，在地下街道穿梭走動。

眾人聞言，更驚奇不已。而飛羽精兵則似受了莫大侮辱，霎時怒容滿面。

沉折心想：「真是浪費時間。」頃刻之內，他心中盤算：「找到那駕駛夢海飛艦之人，脅迫他送我出航，何必管什麼飛賊？」

十三寡頭中，自有武功高強的覺醒者，也有財力雄厚的巨富，沉折在陰間的國都與這「冰屋」可謂鄰邦，但他們或許並不知道有沉折這麼一位陰間當皇帝的友鄰。即使知道，沉折也懶得與他們打交道。

長年累月之下，屍洞成了陰影境地，桑提國的人幾乎沒有人知道，沉折則可以從那屍洞處隨意往來與陰陽之間。

沉折劈出一掌，正中一人後頸，那人不吭一聲，昏迷倒地。群雄見狀，爆發出驚呼喝彩，其餘飛羽兵大驚失色，施展輕功，竟同時浮在半空，宛如飛蛾。

沉折走出客棧，付了賬，走向高處的城堡。

那官員愕然之餘，笑道：「葬兄，這事可急不得。」

沉折走向那官員，道：「何時去對付飛賊？」

事實上，活人太多了，他聽說冰屋住著三十萬人口。桑提國是北方最大的生者國度，其領土甚至能與沉折在陰間的帝國相媲美，固然沉折的臣民多達千萬，但人數再多，也不免死氣沉沉。

沉折在紙上寫下姓名，對那主持官員道：「我參選，你立即開始。」

那官員道：「罷了，叫什麼名兒？是冰行牧者不？」桑提國的國民也全是冰行牧者的旁支，經hetｕbooｋ•cｏｍ•ｃom過多年農耕商貿，已消去了大半蠻勁兒，成了城中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之良民。

望向他時，沉折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照自己的本質，見自己的本性。

就在此時，他見一老者鑽出人群，快步走向那武官，樂呵呵地對那武官說道：「老陸，我在途中遇上一位神勇無敵的壯士！聽說你這兒正選拔武人，特來向你舉薦！」

沉折道：「叫葬后卿，並非冰行牧者，是從白國來的。」

沉折略一沉吟，道：「選拔何時開始？如何選拔？要持續多久？」

羽鋼是唯有夢海邊境才存在的奇迹，是夢墨與風行靈氣融合而成的產物。其質地輕盈如風，堅硬勝鐵，用羽鋼造的劍極快極輕，令持劍者如乘風而動。桑提國用羽鋼製造飛艦飛艇，令他們如神話中的仙人般成群結隊地翱翔天際。

頭一人細數眾寡頭姓名，在他看來，人人皆有嫌疑。但第二人留意到沉折在附近，他雖見不到沉折表情，但大概見沉折矇著面，形貌神秘，不敢再說，兩人匆匆走了。

沉折對生者的世界已很不適應。

他繼續走向寡頭堡。

沉折覺得那樣會好些，至少人都會活在地下，而他可以住在無人的地面，不必時刻壓抑冥火的詛咒，防止腐敗與侵蝕。

至寡頭堡城牆之內，見院內人員熙熙攘攘，龍蛇混雜，大多是人高馬大的冰行牧者。沉折對眾人視而不見，也懶得打聽，徑直往裡走。

路上，他聽路上有百姓交談，一人曰：「那些飛賊越來越明目張胆了！又有三個商隊遭飛賊打劫！」

主持官員道：「你懂個屁！飛賊擅長夜襲，咱們選拔的好手自hetubook.com.com也要擅長此道。」

沉折道：「原來不擅群斗，難怪被飛賊所殺。」

那官員心想：「此人狂妄，實是匪夷所思了。」雙手一攤，道：「可就是不知道啊？咱們也在想對策呢。」

那衛兵說道：「你藏頭露尾的，我怎知你不是來行刺的刺客，或是飛賊的姦細？」

他特意繞了個大彎，走過城中的礦藏處，在礦場前停留觀望了一會兒。在桑提國中，羽鋼礦主要分佈在其餘城市，這叫鐵落礦的地方是冰屋中唯一的羽鋼礦場。

在這礦藏中有數千奴隸，不分日夜的勞作。大多是從夢海邊境捉來的夢蠻子與變異獸人，還有些是商隊從別處便宜購得的。在採礦時，極易死傷，死者太多，礦主不願大費力氣地掘開硬土，掩埋屍體，更不想浪費火源，將屍體焚燒，於是找一廢棄的礦洞，將死者扔在裡頭，待堆積滿了，將礦洞一炸，成了滿是凍屍的屍洞。

即使危機重重，但生者仍能享受快樂。即使天寒地凍，但生者的心仍然溫暖。即使在最惡劣的氣候中，冰屋的生者仍然眾多。

那武官奇道：「大人，已經這麼晚了。」

頭一人壓低聲音，神色不滿，道：「當朝者昏庸無能，導致我國機密外泄，實是可恨至極！」

沉折道：「相貌醜陋，無法見人。」

沉折道：「我葬后卿願先比試。」

他話雖簡短，可卻格外惹人憤怒，主持官員哼了一聲，點了一組人姓名，道：「你們五人，一齊下場！」那五人早已怒火攻心，不待多言，霎時已在場中。

沉折與那士兵對視一眼，那士兵臉色劇變，猶豫片刻，改口道：「你要見英大人，可英大人最近實在hｅtubｏｏk.ｃｏm.cｏｍ太忙，他負責招募高手，對付層出不窮的飛賊。你也見到了，庭院里的武士，都是為此而來。」

那官員道：「因飛賊猖獗之故，所有飛艇皆暫不出港，唯有解決了飛賊，才能起航。」

沉折忽然決定留下來，參加這無聊透頂的剿匪把戲，至於后卿的差事，稍稍拖延，倒也無妨。

兩個衛兵都笑道：「你可真不知天高地厚，英大人是你想見就見的么？」

沉折嘆道：「該如何見他？」

沉折此行自不是為了這不融冰，而是后卿另有大事交給他去辦。他不識得去夢海的路，最快的捷徑，便是搭乘這夢海飛艦。

另一人道：「是！是！但十三寡頭，泄密者到底是誰？」

沉折也跳了起來，朝每個人同樣一劈，那五人借羽鋼甲胄之效，輕功本是極高，可在一瞬之間，已皆被沉折打倒，竟全不及躲閃。群雄似一時啞了，過了許久，方才掌聲雷動。其餘飛羽精兵見沉折武藝如此高強，再也無話可說，無怒可發。

另一人憤憤說道：「飛艦飛艇乃我桑提國不傳之秘！飛賊如何會有飛艇的？」

沉折道：「在下並非為選拔而來，而是要搭乘夢海飛艦，前往夢海邊境。」夢海邊境處，有一極神奇的礦物，喚作不融冰，這不融冰有一樁好處，即使在南方沙漠酷熱的盛夏，曝晒于炎陽之中，亦能多年不化。南方天熱民富，故此物被奉若珍寶，尤其是王孫巨賈更求之若渴。因此桑提國特意造了防範夢海侵襲的大飛艦，甘冒大險，前往夢海挖掘這價值連城的不融冰。

沉折一眼便已認出那老者身後跟著的人是誰。

只是今夜是個例外。

沉折又道：「我願與五人同台較量。和圖書」

官員道：「快了，快了。參選武者需連續應對五位我國飛羽精兵，只需勝過五位，便算獲選。總共要選出二十位頂尖好手。」

沉折不願這事被人發覺。

桑提國的國都叫做冰屋，即使此城名副其實，到處結冰，但對沉折而言，各處仍充滿著生機，讓在陰間住慣了的他宛如患病。

主持官員笑道：「這位兄台，莫要自不量力，狂妄自大，飯要一口口吃，武要一場場。」

院中群雄聞言一驚，又都來了勁兒，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沉折見數百個身穿羽鋼甲胄的武士悄聲到場，他們訓練有素，隊列整齊，腳步輕快，幾若無音。

眾冰行牧者見沉折矇著面，身形高瘦，一看便不是冰行牧者，都笑罵道：「一看便是個牆裡的懦夫，想不到還挺有勇氣。」

另一人道：「你若真想見英大人，不如去應徵，那是最快的捷徑。」

孟行海已脫去了當年的幼稚與熱忱，幾乎變得與沉折一般冷漠，一般麻木。

沉折道：「在下為前往夢海的飛艦乘客，已付了船金，艦長說此行延後，不知何時出發，讓在下前來詢問英寡頭。」

一旁的武官笑道：「英大人未免也太苛求了。我飛羽精兵皆是百里挑一的神武英雄，加上羽鋼神甲，外頭那些野路子，便是要勝過一位，也是千難萬難。」

而他絕不會搶船之後，一走了之，他或許變了許多，可唯獨循規蹈矩這一毛病，他未必改得掉。

沉折道：「我一人已經足夠，無需旁人支援。你告訴我飛賊在哪兒便成。」

他走到東側的宮殿外，衛兵問道：「你若是來應徵入伍的，就在外頭等著，選拔馬上就要開始了。」

因為他統治的，都是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