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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采奇瞬間察覺異樣，說道：「這兒全是血腥味兒，便便如那方華的死人缸一般，不，不，比那死人缸濃烈百倍千倍。」

只見殘缺的嬰兒屍體，大肚子慘死的孕婦，被剝皮閹割的男子，慘遭斷肢挖眼的人彘，無窮無盡、凄慘無比的死者被彎鉤掛在天上，身子乾癟，血已流盡，各個兒臉上皆顯出臨死前的痛苦絕望，張大嘴，似乎隨時會慘叫起來，但卻無半點聲響。只是在無聲之中，東采奇更感受到驚心動魄的呼喊、求救，那死者身前的折磨化作冤魂，鑽入她心中，將劇痛滲透入她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每一條經脈裡頭。

盤蜒沒好氣道：「對自己狠心，對旁人更是狠心，我瞧這群苦修士比中原賊禿更有古怪，這廟裡定有乾坤。」

阿道自也放心，說：「阿瓦師父，你若無礙，咱們便上山去吧。」

東采奇嘆道：「在這荒山野嶺為僧，真是苦不堪言。」

阿道卻問：「哪裡有甚麼氣味兒為何我聞不到。」

東采奇道：「神子武功縱然驚人，但他獨身一人，未必能闖上山去，多半知難而退了。」

那老僧道：「施主既知修羅非天，又怎能找不到我。」

東采奇欽佩道：「這些和尚，可比中原那些貪財僧人要強得多啦，這才是真正的出家人。」

老僧嘆道：「他到了山下，引我這些身形變化的徒兒追趕，逃入荒漠里去了。」

東采奇毛骨悚然，難以言喻的情感在身子里涌動，她知和圖書道那老僧是罪無可恕、窮凶極惡之人，她本當暴跳如雷，恨之入骨，但任憑她搜腸刮肚，努力逼迫自己發火，心境卻越來越平靜，盤蜒道：「老和尚，你還不現身。」

東采奇背負盤蜒，緊跟在阿道身後，繞過叢叢草地、層層樹木，不久找著一山谷，眾妖怪雖奔行也快，但如何及得上這兩人輕功不久已被甩開極遠。

阿道看看東采奇，又想想自己那哥哥，心下彷徨，暗想：「依照祖規，我與哥哥非成親不可，但但漢人書中所說，兄妹這般，亂了人倫，畢竟不妥，而采奇公子呢他對我如此友善，是否也將我放在心上。」

東采奇冷冷道：「你到底是人是怪為何為何到這般境地仍能留得性命。」

東采奇笑道：「師父所言，總大有道理。」心裏卻不以為然。

東采奇心想：「原來這老僧老僧已然受罰，他這般模樣，當真生不如死。」這般一想，心中怒氣漸漸消退，那令她惶恐的平靜卻蔓延開來。

盤蜒回憶當年泰遠棲書中所載，依照死者模樣，分別取下，放在相應手中。待放置妥當，佛像前喀喀作響，裂開一漆黑如墨的大圓孔，盤蜒以幻靈微光一照，見下方有一階梯。

這通道倒也不窄，走了一段路，推開一扇木門，三人看清前方景象，無不心頭巨震，東采奇、阿道眼中皆是深深的驚恐、痛恨。

東采奇道：「佛是慈悲臉，慈悲心，但這佛像卻兇巴巴的，倒像是地獄的和-圖-書閻王。」

阿道嘆一口氣，說：「阿瓦師父，瞧此地情形，他多半凶多吉少啦，或也已成了妖怪。」

阿道面露驚訝，說道：「莫非中原的佛像與此不同。」

盤蜒喃喃道：「修羅非天，這確是閻王，並非佛尊。」

阿道說：「這兒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哥哥人呢！」

盤蜒道：「老和尚，咱們有許多疑問，唯有你能解答的了，你先前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望你從頭到尾，一五一十的說出實情來。」

阿道心想：「她來過這兒么怎地比我還清楚」照盤蜒所說一試，果然如此，且途中並無妖怪阻攔。三人仔細尋路，轉了個小圈，來到懸崖，倒也並非如何陡峭，對三人而言，並無難處。

老僧輕笑一聲，說道：「施主好能耐，請進，請進。」

東采奇喜道：「真的這又是甚麼功夫我還當師兄師父要歇上十來天呢。」

阿道問：「師父如何得知。」

老僧道：「我早已在此，諸位為何視而不見。」

盤蜒在身旁一棵樹上暫靠，突然間，那樹長出樹枝，彎折過來，將盤蜒纏住。東采奇嚇得不輕，想要施救，盤蜒朝她眨眨眼，示意無礙。東采奇、阿道心知他神通奇特，直是出乎意料、匪夷所思，驚恐退去，又好奇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盤蜒瞧。

阿道說：「國主曾說願替老和尚修廟，再贈他幾十畝田產，但老和尚總是不願。他全寺上下數百人，聽說各個兒面黃肌瘦，卻無人有和_圖_書絲毫怨言，咱們叫他們苦修士。」

盤蜒道：「這曾死過人，萬萬的人，且是受盡折磨，酷刑加身而死。」

她梳理秀髮，又想：「此時暫不想此事，先去廟中查清哥哥下落。」

阿道又問：「那有沒有一位斯圖王子逃到此處。」

盤蜒心想：「我若怕其中有機關陷阱，反倒讓他小覷，此刻萬不能輸了氣勢。」毫不遲疑，步入其中，東采奇、阿道緊緊跟著，三人入內之後，深厚機關瞬間合上，前頭卻亮起紅光，乃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通道。

東采奇怒道：「妖僧，還不現身」瞬間寒星劍在手。阿道也拔出腰間彎刀，緊靠東采奇，目光冰冷，隱約透著憤怒。

遽然有一蒼老聲音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怎知這修羅非天。」

東采奇問：「阿道，那老和尚住在哪兒。」

盤蜒凝神卜卦，說道：「咱們可繞至山坡北面，那兒有懸崖，可攀爬上去，潛入廟裡。」

阿道說：「老和尚住在最大的屋子裡，隨我來。」這紅沙山加倍陰森，長著梓樹、桂樹，各個兒死氣活樣，似乎一年到頭照不到光。

那羚羊雙目一動，對著阿道，說：「原來是神女駕臨，神女曾多次隨令尊來此，當年相遇時，老衲尚是人形。」

老僧笑道：「這位公子精通血肉縱控念，故而能感應我心中血腥，很好，很好。三位既然找到此處，也是一場緣分，老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低聲對阿道說：「咱們如若硬闖，和圖書倒也能闖得進去。」

盤蜒身上散發香氣，若有若無，宛如蘭桂，令人心神平靜，暗生喜悅。過不多時，盤蜒睜開眼，眼中神采奕奕，不復疲倦。他道：「老身借天地靈氣，功力已復，兩個小娃娃莫要擔憂了。」

東采奇身子發顫，眼中含淚，推開那一扇門，卻見無數倍受折磨而死的野獸堆積如山，有狼頭、虎頭、熊頭，有被碾成肉泥的皮毛，不知是何動物，更有許多毛茸茸的慘死幼獸。

盤蜒打起精神，指著一塊大石道：「咱們在那石頭后躲藏起來，那老僧敵友難料，不可冒進。」

阿道、東采奇臉上變色，各自凝神戒備，盤蜒道：「老和尚，你躲在何處。」

三人從陰森如墓的廟殿中穿過，倒也不見有何異狀，只是廟中全無人蹤，卻又隱約能聽見陣陣哀鳴。

東采奇不禁心慌，背上涼氣颼颼，阿道卻淡淡說道：「這廟裡人全不見了，連半點氣息都聽不到。」

來到大殿，藉著慘淡月光，一尊紅佛像躍入眼帘，這廟中滿是黑泥黑灰，似是僧人有意為之，唯獨這佛像通體血紅。佛臉一半平靜，一半憤怒，一半如佛，一半如鬼，眉間一雙佛眼，臂上有十二條手臂，手臂上皆捏著慘死者。

老僧聲音凄涼，他道：「這這並非全部，三位左手邊仍有房屋，可到其中一觀。」

東采奇指著佛像道：「這哪是佛倒像是冒充佛的魔鬼。」

羚羊苦笑道：「你哥哥殺出血路，闖入我廟，但老衲已被人所害和_圖_書，魂魄逃到這羚羊腦中，他苦尋無果，便下山去了。」

盤蜒目光轉向一處，見一張大桌，桌上有一羚羊腦袋，它睜著雙目，鼻孔翕張，竟仍然活著。

阿道喊：「跟我來，此地另有小路。」

盤蜒暗想：「這老僧考我來著，修羅非天，修羅非天，非天者，地底也。這雕像有十二條臂膀，當是十二個閻王領地。」他湊近一瞧，見手臂上刻有字樣，乃是十二個閻王稱謂，每條手臂上對應死者卻錯了位置。

盤蜒隨口編造道：「這叫天香經，藉助草木靈氣，轉為暗香，用以驅毒療傷，可謂有如神助。」

三人在大石后藏起，東采奇探頭張望，見山路蜿蜒向上，虎妖狼怪遍布其間。眾妖也不互相廝殺，更不與其餘野獸啰嗦，只是迷茫走動。

不久來到那老廟背後，翻過廟牆，見一棟棟黑乎乎的廟殿廟堂，規模宏大，只是皆年久失修，殘破不堪，藤苗彎枝穿透石壁，各處生長，屋檐僅能勉強擋雨。

阿道頓足道：「只不知我哥哥在哪兒也不知他下落如何如他在此，咱們三人聯手，便甚麼都不用怕了。」

阿道說：「那廟在半山腰，藏在兩面大石壁之後，極不好找。」

阿道說：「可咱們國里信奉的佛，一貫皆是如此。」

盤蜒微笑道：「老身一雙法眼看破生死，直透陰陽，如何能不知」他感應到此間有一縷縷殘魄遊盪，無法成形，無法看清，各個兒滿懷悲苦驚懼，若非盤蜒曾感受仙殤之苦，怕也難以抵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