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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仙見張千峰敗給盤蜒，心中惋惜，實是非同小可。唯獨神藏派門人心下喜悅，高聲歡慶。雨崖子美目含淚，唇邊含笑，看台上自己那往昔胡鬧惹事之徒、如今震動萬仙之士，心頭百轉千結，思緒紛紛，真箇心醉神迷。

盤蜒道：「你我之間，必須有一人留下，困在此處，充當湮沒，永世不得離去。」

盤蜒在洞外乾等，忽聽裡頭慘叫連連，痛不欲生，盤蜒不免擔憂，暗想：「莫非張千峰要歸天」又過了片刻，洞內寂靜無聲，盤蜒著急起來，想進去查看，猛然間一股掌力擊破水瀑，張千峰足踏一劍，赫然現身，浮在半空。

蟬鳴道：「菩提，盤蜒比武取勝，之後如何，正要由你定奪。」

盤蜒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你若泄密，那便無趣的緊，你若不是貪色狗賊，不想瞧我一展雄軀，便給我快些上天。」

盤蜒道：「湮沒，這金身合適么？」

張千峰奇道：「宗主，我敗在師弟手上。」

張千峰看看盤蜒，想問誰先誰后，盤蜒臉色一板，道：「你小子打甚麼鬼主意自然你先我后了不然你對我動手動腳，老子怎受得了。」

蟬鳴尋思：「這二人武藝意志，皆已不遜於我等，池水試煉實已成過場。盤蜒既然得勝，無論有何罪過，全數不計，可他若心術不正。」

旁人一聽，好奇心起，猜測連連，菩提喝道：「你這頑徒，何必隱瞞當年蒙山之事，我菩提又何曾遮掩了。」

盤蜒怒道：「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贏一架，這小子憑什麼橫插一手。」

盤蜒哼了一聲，無言以對。菩提便引二人離了山谷，行了百里地，見一水汽騰騰的瀑布，分六、七道飛流直下，聲如水龍吟，形如水龍游。沿瀑布飛向下游，直落千丈，到一瀑布後山洞之中，水勢驚人，宛如天塌一般，若非有破雲一層功力，決計入不得這山洞。

盤蜒加倍慎重，卜算探知，確認左近無人，飛身入瀑，雙手張開，那神王金身https://m.hetubook.com.com現於身旁。他先前運太乙奇術，將此屍身隱於脈象之中，此時才將它招來。

張千峰哭笑不得，立時收攝心神，物我兩忘，脫去衣物，就此入水。

是的，是的，仙殤的煉魂，這幫助我，卻又制約我的煉魂。它並無神識，空洞麻木，你要傀儡，我便給你傀儡。湮沒以我為替身，我也找另一替身。我並非仙殤，並非蚩尤，我是夢中人，如今正要醒來，活生生的行走於世。

菩提道：「飛升隔世功最高境界，所用池水，與以往不同，由仙者自行沐浴，旁人不得圍觀。」

他感到留戀不舍，卻又輕鬆愉悅，他放聲大笑，聽來卻有些像嗚咽。

眨眼間，湮沒與那金身融在一塊兒，形貌劇變，就此不見。盤蜒感到海水如鐵鏈般捲來，刺入盤蜒筋骨中，將他牢牢定住。

菩提道：「你謙遜甚麼單憑你招來這行魔女妖的功夫，比之我等，難言高下，如今暗谷、蒙山皆死，苦朝、神藏皆需補位，你二人旗鼓相當，各有所長，天意使然，二者皆能過關。」

你叫太乙

周圍再無人聲，天地間唯有大水激岩，響徹穹淵。

湮沒深吸一口氣，他腦中本滿是謊言、暴力、計謀、手段，想以武力將盤蜒重創，迫他替自己留守，但在此時刻，他善心湧現，委實難以決斷。

菩提搖頭道：「你這頑徒，好不像話」嘴裏嘮叨，破開瀑布，御劍入空，倏然不見。

菩提道：「我等升入破雲時，池中仍無湮沒」其餘仙家一聽，不明所以，心想：「原來以往不曾有湮沒」菩提又道：「唯獨蒙山經歷抉擇，然而到此地步，當由仙家決斷，我等絕不干預。」

菩提望向張千峰，說道：「你也跟我來。」

張千峰怒道：「去你的你這沒心沒肺的脾氣，怎地便改不了你又不是美女，我碰你身子，反污了自己的手，瞎了自己的眼。」盤蜒笑道：「原來若是美女，你小子便不老實了和-圖-書」絮絮叨叨，一掌劈開瀑布，走了出去，留下張千峰一人。

海中人道：「我是輪迴海的靈，我乃升仙之祖，我乃化鬼之魔，萬鬼萬仙，皆由我而起，因我而存，我需要這麼個喉舌，我需要湮沒，可你放跑了他，我便放不過你。」她頓了頓，又道：「便是湮沒亦無法聽我心聲，你這人倒也古怪。」

盤蜒笑道：「老門主，你當真要我在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等醜事么？」

盤蜒道：「我有脫困之法，湮沒，我受仙殤恩惠，吞他煉魂，受益至今，一直無以為報，你既是他分身，我便責無旁貸，非幫你不可。」

盤蜒道：「知道了，知道了，老頭兒便別賴著，速速走人吧。」

盤蜒脫得精光，抱住屍身，躍入池水。

他雖虛弱無力，可口齒仍靈巧清晰，井井有條，諸般繁瑣奇異之事，在他口中皆明明白白，毫無磕絆，他隱去仙殤、蚩尤、閻王、蒼鷹、太乙，旁人反更易相信。眾仙聽他說的精彩紛呈，險要無比，各個兒興緻勃勃，大感有趣。

是時候了，湮沒，你要我找的事物，我已帶了過來，你呢你能如願以償嗎

湮沒笑道：「你真的真的將金身帶來了哈哈，哈哈你想要我藉此金身，替你招來斗神，將他殺死在這兒你真的相信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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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蜒心下一寬，問道：「老仙不怕我在書冊中留名么？」

剎那間，湮沒身軀顫抖，他抬起頭，露出一張狂熱、扭曲的臉龐，那臉龐正是仙殤的臉，可此刻看來，卻多了狂暴、殘忍之意。

湮沒見盤蜒鎮定自若，暗生忌憚，他道：「你在此金身上動過手腳沒有那你為何將它帶來。」

湮沒吃了一驚，聽出盤蜒語調中並無驚詫，他漸漸鎮定下來，可表情依舊猙獰，他道：「你這會兒想明白了。」

盤蜒心想：「有功無過若非我殺那真仙，殺那閻王，這世道已亂成一鍋粥了。豈是一句有功無過可以蓋過」他凝聚精力，站起身來，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m道：「我該去何處浸泡泉水。」

海中人立時明白過來，道：「這是仙殤的煉魂。」

盤蜒又道：「你走吧，湮沒，你到凡間之後，自有凡間制約，功力或會受損，又不知人心險惡，需得萬分小心。」

盤蜒道：「你要我找著此物這金身是為了讓你脫困，是么？」

菩提臉色緩和，問道：「暗谷為人激烈果斷，苦朝派亦為我萬仙左膀右臂，只是手段未免太殘忍了些。」

盤蜒道：「好，諸位看官聽眾，還請洗耳恭聽。」於是將全情詳述出來。由蟬鳴老仙托自己運送玉盤，苦朝派殺僧奪寶，劫持幼童，殺害無辜，屠戮無數，說到前往大漠屠龍黃泉城舉辦儀式，打算招八魔附體，再說到苦朝派遁天高手自身反受其害，被招來的魔物殘殺。

菩提又道：「盤蜒，此事你有功無過，若非你甘冒奇險，一路追蹤，咱們如何能得知真相」蟬鳴點頭道：「這小子嘴硬至極，偏偏不肯開口，害我認定他暗害仙使，好在並未急躁定罪，否則豈不追悔莫及。」

盤蜒鬆了口氣，笑道：「你小子人模人樣，耍威風么？」

湮沒急道：「不錯你連這都知道你願替我守在此處。」

除了這四位老仙之外，其餘門人，皆不曾目睹仙家升入破雲之事，聞言甚是雀躍。

蟬鳴笑道：「若仙家一路修行，直至破雲境界，唯有那瘋子白痴才會如此兒戲，糟蹋自身前程地位。」殊不知盤蜒常常便是個不可理喻的瘋癲之徒。

盤蜒心道：「如此也對，暗谷、蒙山所作所為，比萬鬼更為殘酷，萬仙有何稀奇便一定是光明正大么？」

盤蜒道：「本仙不好此調，不想與這小子光屁股一起泡澡。這小子若心術不正，本仙豈不糟糕。」

盤蜒道：「為了救你。」

漩渦攪動，心神震蕩，盤蜒只覺泉水冰冷如刀，刺入他脊椎、腹部、丹田、氣海，剎那間，天旋地轉，萬象隱形。盤蜒將內力運至極處，與那泉水抗衡。

湮沒捏緊拳頭，和圖書似要大喊，可旋即又泄了氣，低垂腦袋。

張千峰目光鎮定，不怒自威，已與之前那謙遜謹慎的儒生舉止大相徑庭，他道：「師弟，你千萬小心，那。」

我叫太乙。

你又是誰閻王真仙還是盤蜒的幻覺

山洞之內，光芒如晝，見一水泉，徑二十丈，池水碧藍，反射光輝。

他顫聲道：「多謝。」

他側卧地上，彷彿經歷了一場噩夢，兀自迷茫，腦中一片空白。

也是人心易變，他們先前恨盤蜒詭計多端，手段惡劣，傲慢自大，言辭乖張，可眼下得知盤蜒武功了得，便不使陰謀，也必能穩勝敵手，這「詭計多端，手段惡劣」風評，自是不能作數了。而他既然身負過人之能，「傲慢自大，言辭乖張」，豈非理所當然么當即風向又變，不少人又對盤蜒吹噓頌揚，維護有加。

動。

海中有人說道：「這是他化為仙殤的代價，並非我要害他。鴻源中有了邪氣，不得不如此。」

迷迷糊糊中，盤蜒耳畔泊泊作響，泉水泛起漣漪，升起一股推力，盤蜒撐住岸邊，緩緩離了泉水，環顧四周，並無湮沒的身影。

張千峰不禁哈哈大笑，威嚴盡失，他道：「我還真不走了，要看看你那所謂雄軀，又是何樣。」

楊木道：「大伙兒今後都是同僚，何必如此小氣。」

這名字激怒了海中人，海浪怒吼，如圍牆般遮擋海灘，盤蜒哈哈大笑，手中現出匕首，自行飛出，霎時劃破手足，刺破心臟。

眾人將目光轉向苦朝派弟子，目光皆稍有戒備，苦朝派眾仙面露愧色，只是那八魔教一事，唯有遁天層弟子知曉，其餘人並不涉及，並未殺害無辜。

蟬鳴如何料到自己制衡苦朝派之舉，竟引出這驚天劇變，令萬仙傷筋動骨，非但死去近一半遁天高手，更害了一位頂尖宗師，不禁大搖其頭，神色愧疚。楊木、海平也面面相覷，暗暗叫苦。

為何要有湮沒既然人各有異，便不該有這無用的判官。

張千峰聽得窘迫至極，蟬鳴、菩提等啼笑皆非和圖書，山上眾仙更是哄堂大笑。蟬鳴一拍盤蜒腦袋，說道：「你二人可先後入水，你便是想佔千峰便宜，咱們也萬萬不讓。」

盤蜒道：「我已想通許久，即便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有何法門，能將閻王魂魄，帶入這鴻源之中，帶入輪迴海中。這金身另有用途，並非是入口，而是出路。」

不知過了多久，盤蜒耳聽身邊濤聲淅淅，拍打河岸，他睜開眼來，天水泯然，海灘千里，他見湮沒懷抱那金身，身軀紋絲不

菩提道：「入此水者，要麼死去，要麼升仙，一旦功成，壽命可達五千年，御劍而飛，世間毒物、邪物皆可化為內力、延年益壽、增強體魄，這飛升隔世功便算圓滿了。」

在夢中，他見到了一扇冰雪凝成的門。

忽然間，海中人言辭中斷，似大吃一驚，盤蜒緩緩站起，已然脫困，在他原先所坐之處，留有一無神的、不停閃爍的人影。

張千峰喜道：「原來有這等好處，難怪。」

三老仙正遲疑思索，空中一身影飛掠而至，白眉白須，衣衫樸素，腳踏飛劍，正是萬仙宗主菩提。滿山萬仙一齊行禮喊道：「菩提宗主。」

湮沒「啊」地一聲，瞬間面目模糊，似被海水沾濕，他本絕不會相信這等好事，但盤蜒語氣赤城，絕無虛偽，令他不由得不信，他道：「你真的真的是這般盤算的你可知這麼做的後果么？」

這已非盤蜒的夢境，他身在法則之中，那法則令他不生不滅，永遠駐守在此。

盤蜒驚怒交加，正想痛斥，張千峰身形一晃，剎那間已在里許之外。

菩提面向盤蜒，問道：「暗谷之事，實情如何你給我如數說來。」

瀑布如幕，隔絕了世界，水聲震耳，卻讓盤蜒睡意綿綿，於是他合上雙眼，再度入夢。

盤蜒出神打量眼前美景，搖了搖頭。

盤蜒靜靜坐著，瞪視這千年來被囚禁、約束，不得自由的犯人。他是仙殤撕裂的靈魂，鴻源中惡毒的玩笑，萬鬼與萬仙的見證人。

世人以強者為尊，是非不分，本乃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