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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的仍有近千人，這就是我所守護的人，我所堅守的道。

沒準他故意說錯了

尊長所指的並非情愛，並非援手，而是取捨，而是境界。

她胸口中了狠狠一掌，遠遠飛出，撞入塔樓，巨石如天崩地裂，一股腦砸了下來，壓斷東采奇手足腰腹，將她身軀傷的不成人形。那兩個鬼官知她必死，不再多管，轉而殺向她麾下大軍。

東采奇單手一圈一

盤蜒笑道：「你若追趕上我，未必會再想救人。」

她在向誰祈求這祈求又有何用

不會的，不會的，且容我容我試上一試。

她連使神通，聲勢不凡，更當場擊殺敵寇。眾虎人氣為之奪，不禁生出退縮之意，東采奇強打精神，大聲道：「跪下投降可饒不死。」

大眼梟在她頭頂漂浮，東采奇與它心靈相通，忽然間，深厚絕倫的真氣流遍她的全身。

不，不，不會如此。東采奇，你這忘恩負義的賤種，你怎能這般想盤蜒哥哥絕不是這樣的人。

東采奇連忙辯解道：「我我不帶這些虎人逃離，只帶凡人。」

故鄉便是天堂。

但人群中那額頂高聲喊道：「咱們別無退路，莫要輕信此人鬼話。」

那鬼官回過神來，但已然不及，那光網將他一裹，他一聲不吭，瞬間裂成肉末。

為首將領小聲問道：「侯爺，你你怎會。」

東采奇這才明白自己錯的離譜，即便他們全數在此，若萬鬼鬼首到來，在那強敵面前，終究不過是烏合之眾。守住蛇伯城，這主意糟糕透頂，好不荒謬。

東采奇心想www.hetubook.com.com：「前輩，你你到底是甚麼甚麼事物。」

東采奇有些想笑：盤蜒尊長說它乃是守護天地的聖獸，當真錯的離譜。

但我本該怎麼做如懦夫一般躲在南方不去報仇雪恨不去主持正義不去追殺兇手不去救助苦難敬畏強者，躲閃魔鬼，等待著故鄉的鄉民無可挽回的毀滅么

有人問到：「然後呢你會將這些虎人養在餘霞城，讓他們安居樂業么天子知曉，定然震怒。諸侯得知，定生猜忌。這些婦人呢終有人會知道她們的過去。愚民暴躁，心存偏見，你會惹出更大的亂子。」

何謂正道世上從無公論。但你若天下無敵，便是閻王般的邪魔，也有人奉你為正。」

他輕輕說道：「蛇伯城並非全無希望，民心已失算得什麼屬下背叛又有何妨血脈已臟何必介懷愚民愚行一場鬧劇罷了。你始終未明白如何驅逐異族，如何恢復江山，如何長治久安，如何屹立不倒。計策無用，手段無用，盟友無用，仁義無用，連我也無用，你該靠什麼？」

大眼梟道：「我暫且將功力借於你。你原先境界不到，我無法相助，可眼下你已參透。你身軀近似閻王，可承受此法而不死。」

那人笑道：「你說的輕巧，但若勸母子分離，他們又豈會離去。」

東采奇歉然道：「我以往力不能及，對不住大夥，咱們敗了，敗得極慘。」

那人又道：「你再想想，慶仲反叛、陶燈兒反叛、龔琴反叛、阿道反叛，若他們仍在，你能守得住蛇和-圖-書伯城么？」

我本有機會的，如我曾勸大伙兒就此離去，一窩蜂逃出城，從冰牆裂縫返回，我非但不會淪落至此，反而會立下奇功。

東采奇眼前一片血紅，大眼梟的話又在她腦海回蕩。

死吧，死吧，全數死光，便沒人知道我做的蠢事了。我是不自量力，但沒準事迹流轉，到了南方，仍有人視我為英雄。

我做錯了么我現在明白，蛇伯城已回不去了。強盛霸道的萬鬼毀滅了蛇伯的人，他們早已成了萬鬼的一部分，人心已變，早已無藥可救。

擋，那鐮刀融化，變作血霧，轉為浩瀚掌風，反打過去，那三人齊聲慘叫，口噴鮮血，跌入人群之中，勉強才拿椿站住。

我親手將他們帶入了地獄。

敵人強橫，你便更強。敵人霸道，你便更霸道。以力敵力，以狠對狠，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東采奇一直畏懼此言，但當真事到臨頭，她才明白，有些事早已命中注定，逃避不得，唯有忍耐。

一個弱小無能的英雄。

東采奇心想：「我先舍下他們，再追趕上你，隨後回來解救他們，這行得通么？」

她整個身子融入血水，沉入無底深處，但壯絕的、宏偉的氣力托舉著她，急速上升，她見到光明，見到晴空，見到了雪景，見到了戰場。

東采奇如血液一般透過石縫，流淌出來，她光著身子，感到寒冷，於是鮮血在她身上化作鎧甲，保護著她。戰場上人人專註廝殺，尚無人留意。

她屏息許久，終於失控，那鮮血一窩蜂湧向她心和_圖_書肺間，於是那千萬人的悲慘絕望、哀求祈禱，一齊融入她心中。她眼下辨別清楚，她統領的南方將士，幾乎已然死傷殆盡。

她低呼一聲，急急後退，一邊調勻亂息。那二者緊追而來，乃是一黑毛虎妖，一金毛虎怪，二者身著絢爛長衫，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分別稍勝阿道一籌，當是萬鬼鬼官。

她會死在這兒，蛇伯城會再度淪陷，因此次叛變，他們的下場將比原先更為悲慘。

東采奇稍稍一晃，隨即擋在屬下面前。

它道：「這血肉縱控念的高深功夫，需得先自受莫大之悲，再累親密之人受罪，如此方能漸入佳境，功德圓滿。」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想，但她確實知道：盤蜒早預見了一切，他所說何嘗有失蛇伯城自相殘殺、陸續慘死，敵人洶湧而來、無處不在。東采奇舍不下所有人，她的下場已然註定。

天堂在何處

我追上了尊長，我不會舍了你們。

她見到有數個身影在人群中縱橫穿梭，殺人如割草芥，皆是萬鬼鬼官，東采奇稍一動念，地上鮮血匯聚，凝成鐮刀，她握住刀柄，縱橫數下，登時刀光如網，飛過數十丈，罩向一人。

東采奇虔誠問道：「尊長，我該靠什麼？」

你舍下他們了么你追趕上我了么

但盤蜒哥哥說：「你舍不下他們，便追不上我。」他到底是甚麼意思他壓根兒便不打算管蛇伯的事那他為何為何反而推波助瀾他想害死我以他功夫，碾死我如碾死螞蟻一般，又何必大費周折

大眼梟道：「我乃聚和_圖_書魂山八魔之一，名曰天魔。受暴虐閻王囚禁，得了機緣，唯有逃至凡間。你功力陡增是數倍，再得我竭力助益，此刻功夫，可謂當世無敵。」

沒人回答，她只聽見哀嚎、求饒，凄慘無比，彷彿魔窟中的鬼怪在宰殺弱小的凡人。

盤蜒滿意的笑了起來，他道：「能奪回所失江山的法子，從古至今，從未改變。

不知不覺，鮮血逐漸上漲，淹沒東采奇的腦袋，她吸最後一口氣，沉溺其中，竭力多活一會兒，反思自己的罪過。

其餘鬼官登時知覺，神色兇悍，一齊朝東采奇襲來。東采奇感應眾人心血，只覺他們行動緩慢，她擋了十來招，漸漸得心應手，鐮刀一揮，喀嚓一聲，將一人手臂斬斷。

就在此刻，左右各有罡氣打來，東采奇內力生出感應，心知不妙，只得自保。雙手圈轉，氣貫雙臂，擊向兩旁，已使出全力。瞬間，她耳中鏗鏘巨響，雙臂幾乎折斷。

東采奇暗想：「是啊，母子連心，蛇伯城已回不去了。難道曾受支配的民族，後代一雜，便永遠不見天日么？」

巨石泥灰罩住了她，黑暗遮蔽雙眼，隔絕了天地萬物。東采奇聽著外頭一聲聲尖叫、一句句痛罵，心在滴血，神魂悚懼，五內俱焚，她大喊：「放我出去，盤蜒哥哥，你在哪兒你救救我，救救大夥。」

那人痛呼一聲，立時退開。另三人臉色劇變，各使絕學，霎時內勁集結，如三頭悍勇巨獸，狂風呼嘯，籠罩天地，直取眼前強敵。

若東采奇不曾受傷，精力完好，對上這二人，和-圖-書本也有取勝之機。但她不久才慘勝阿道，心神沉淪，傷勢極重，內力衰弱，如何能再敵得過兩人她心中悲壯，苦苦支撐，只盼盤蜒突然到來，如往昔一般，將自己救出苦海、地獄，令她重回人間。但她越是苦熬，越是明白：這次盤蜒不會救她。

他們是否變亂，無關大局，她唯一的機會便是盤蜒。

我親手將蛇伯城推入更深的深淵。

她並未淹死，反而愈發清醒，那問話之人容貌更加清晰，不是旁人，正是盤蜒。

她殘存部下看清是她，又見此情景，雖已陷入絕境，仍不禁由衷歡呼起來。

東采奇心中哭喊：「我不想管了，我不該來這兒，讓我重頭再來，我絕不會再做夢。我動機不純，只一心想討好盤蜒師兄，並非並非真將百姓放在心上。我才是罪人，我寧願自盡，也絕不會再禍害大伙兒。」

東采奇氣往上沖，飛向這煽動主謀，雙掌迭出，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中者必死，當真所向披靡，敵軍無不驚駭。她來到額頂面前，大聲道：「隨你爹下去吧」一掌罩住額頂。

他想見我一點點失去希望零碎受苦身心崩潰世上怎會有如此如此瘋子

眾人紛紛問道：「那眼下咱們該如何是好。」

蛇伯城仍在，我的屬下仍存活著。

東采奇眨了眨眼，眼中凄涼無限，卻也有幾分釋然，說道：「離此深淵，返回天堂。」

她很快便知大勢已去，敗局已定，因為眾人的鮮血匯聚成河，透過石頭縫隙流了進來，東采奇沉浸其中，感受眾人心思，知道這些都是她帶來的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