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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一半，只聽身上窸窸窣窣，響聲刺耳，令人毛骨悚然，隨後撕拉一聲，軒轅肌膚碎裂，千萬條黑蛇從他眼眶、嘴唇、喉嚨、腹部鑽出，軒轅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他喊道：「你你果然果然。」

盤蜒想起在部族聚會的「阿布汗山脈」中，隱居著一位先知，爹爹說那人曾很了不起，但後來鼓吹末日，又說的不準，沒人再尊敬他。

盤蜒面對軒轅，本打算死命不退，可迷茫與恐懼結盟，無形的利刃扼殺了勇氣，盤蜒忽覺自己何等懦弱，何等可笑。

伏羲道：「我生平從不騙人，我有法子逃脫，等到了那好去處，我給你好吃的，好喝的，黑蛇找不過來，我應當應當沒有算錯。」

盤蜒屏住呼吸，從黑色小蛇流動的深潭中抽出手來。小蛇遊動，變作黑雨老怪的面容，他道：「蛇妖，你兩次壞我好事，自以為行善，卻實已犯下大錯了。」

盤蜒聽那少年道：「你叫甚麼名字。」

黑雨老怪自也退走，似乎他只是在夢中走了一遭，發生之事，宛如泡沫，醒來便忘得乾淨。

黑雨老怪奇道：「你說什麼你只知道什麼？」

軒轅皺眉道：「你與師父失蹤，我不知你二人去了何處。後來蚩尤閻王來了，世上都是殺戮，就像那時的黑蛇雨一樣。我去找師父，去找你這膽小鬼，後來後來。」

軒轅茫然道：「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魂魄投胎成了歸鵬，在木龍寨長大，難怪我一見到你，便加倍親切。」他說到「親切」二字，由衷的歡笑起ｈttps://wwｗ•ｈｅｔubｏｏk•ｃｏｍ.ｃoｍ來，彷彿近乎滅絕的野獸，終於見著了同胞。

軒轅道：「快，快，只有隻有這法子。」

盤蜒清清楚楚，極為緩慢地說道：「伏羲。」

但有盤蜒在，有太乙術法在。

盤蜒問道：「你是誰。」

但現在末日真降臨了，照此看來，這位先知本領倒也不假。

這黑雨正是伏羲么如此一來，他已知自己身份

師父，你也未必總是對的。

伏羲也頗為喜悅，喃喃道：「這又是什麼道理莫非除了天道之外，另有玄虛學說」他嘟囔幾句，又道：「太乙，你隨我走吧，你與軒轅年紀相當，正好做個伴。」

盤蜒指使黑氣，迸裂經脈，體內鮮血狂湧入軒轅腦中，血水與血水融在一塊兒，血能通魂，亦能通靈，太乙術法運行至極處，雷雨之中，烏雲之間，無數條靈虛脈清晰可見。

聲音漸漸遠去，盤蜒見到空曠的、無邊無際的荒原。漫天烏雲中，兩顆星星閃著不祥的光，像是一對蛇眼一

黑雨老怪嘆了口氣，那黑蛇蒸騰成煙，升上天去。

他聽見有人道：「逃啊逃啊腳在你身上，你最擅長逃了，不是么？」

他眼前又隱隱約約浮現出怪誕的景象，那景象是在他那數千年夢境之前，在蚩尤降臨之前，在閻王蘇醒之前。

忽然間，盤蜒似從萬丈高空急墜而下，耳旁風嘯如雷，一顆心吊了起來，他困惑問道：「師弟你叫我師弟。」

逃吧。

盤蜒道：「你找到了么？」

說話的人，httｐs://m.hｅｔｕｂook•ｃｏｍ.ｃoｍ一人是爹爹，一人是娘親。

一神色悲涼，目光深遠，身上似散發著星光的漢子走向盤蜒，在那漢子身邊，跟著個十歲的少年。

數以億計的景象在他腦中殘忍的撞擊，迸出血水，衝擊神經，他驚駭之下，幻靈真氣化作鋒銳密集的鐵網，裹在他靈魂外部，將一眾景象切割的支離破碎。

逃吧，你的魂魄，連同你身軀一起，逃往安全之處。逃離這已然瘋狂的師父，就像我一樣，怯懦而安全，遺忘而無知。

盤蜒神色陌生，似全不信軒轅所說，他又問道：「你既然真是軒轅，為何要殺那百舉。」

盤蜒心想：「是啊，是啊，軒轅去找伏羲，卻被黑雨老怪擊敗，黑雨老怪欲降臨凡間，軒轅正是最好的化身之選。所以他令軒轅魂魄進入輪迴。只需他親手殺了最親愛之人，既功德圓滿，足以將黑雨老怪招來。他本身便已強橫至極，可容納黑雨老怪魂魄，屆時他法力之強，不遜蚩尤。難怪他見了百舉，猶猶豫豫，想走又走不了。他良知暗覺不妥，可黑雨邪法卻迫他動手。」

軒轅急促道：「黑雨正是，只是他自己不知。我不知他為何這般，卻也絕不能讓他明白。百舉她沒死么那就好，那那就好，如此一來，我仍能清醒」他揚起手，砰地一聲，打在腦門上，只打得半個腦袋不翼而飛，露出血淋淋的腦子。他受這等重傷，卻仍未死去，身子跪倒在地。

飢餓，恐懼，這兩位陰魂般的惡魔，從那時起，一直潛https://www.hetubook.com.com藏在盤蜒不滅的魂魄中，伴隨他學藝，伴隨他逃竄，伴隨他撒謊騙人，伴隨他成為那瘋狂的蛇妖盤蜒，伴隨他被剖開肚子，肚腸流出，伴隨他墜入恆遠的夢，伴隨他醒來，伴隨他殺閻王，伴隨他吞噬煉魂，伴隨他進入萬仙，伴隨他與軒轅重逢。

盤蜒又望向那漢子，那人神色憤恨急躁，驚魂不定，顯然他自個兒境況也糟糕至極。這「師父」嘆了口氣，道：「走吧，一切已無可挽回。」

盤蜒又問：「我不知黑雨，只知道伏羲。」

盤蜒哭道：「太乙，太乙，爹、娘他們都被蛇怪吃了，逃啊，逃啊。」

黑雨反而高聲問道：「你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你到底知道什麼？」

那時，空中有黑蛇降下。

我學不會功夫，你教會我。我體弱多病，你照看我。我途中摔倒，你背著我。

盤蜒周身黑氣氤氳，化作黑蛇靈氣，繞過層層黑蛇，穿入軒轅腦子，他感受到黑雨已探出神識，留存在軒轅心意中，時間推移，這神識也愈發龐大。

盤蜒腦中惡疾發作，恍惚之中，他已忘了軒轅，忘了伏羲，忘了太乙。

盤蜒厲聲道：「我不是你師弟，我也不想殺你你以為死了便能擺脫黑雨詛咒我為何要吞你腦子，我可不是什麼妖怪。」

黑雨道：「我是黑雨。」

「太乙，逃啊，太乙，莫讓那黑蛇吃掉你。」

黑雨老怪的聲音從軒轅口中傳來，他道：「你雖未殺了妻子，卻有殺她之心，令她垂死，足以為我化身。」

軒轅大叫起來，身軀變https://m.hetubook.com.com作透明，隨魂魄一起甩脫了黑蛇，靈脈吸引著他，將他裹在無形的、超然世外的漩渦之中，稍稍轉變，乾坤挪移，宛如夢幻，泯然無蹤。

這是夢境之前的夢境，幻覺之中的幻覺。

盤蜒道：「伏羲，什麼都知道的先知。」

軒轅驚呼道：「這是靈虛脈，你能瞧見靈虛脈師父，即便是我，也只能推算出來呢。」

盤蜒仍有些畏懼，軒轅見他這般，勸道：「師父叫做伏羲，你聽說過伏羲么？」

盤蜒身子稍稍搖晃，漠然道：「太乙是什麼意思你為何叫我師弟。」

盤蜒朝他鞠了一躬，說道：「先生莫要怪罪，我等凡人，目光短淺，急躁好動，總免不了胡作非為。」

突然間，他死死撐大眼睛，望著天空，他道：「黑雨。」

他對盤蜒道：「師弟，殺了我吞了我的腦子。」

盤蜒道：「我我逃跑，我逃跑的本事很大，我見到空中有有龍鬚般的線，照著線跑，那黑蛇就追不上啦。」

他聲音中全無把握，但盤蜒聽他說「好吃的，好喝的。」肚子咕咕叫喚，餓得無法思索，怕的不願獨處。他怯生生地說道：「好啊，伏羲師父，軒轅師兄。」

伏羲搖頭道：「我本事差勁，明知這黑蛇要來，卻甚麼都做不到。孩子，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那黑蛇追人很緊，辨別的乃是魂魄。」

空中是下著雨，但那與並非黑色，他說的黑雨，當是聚魂山的黑雨老人。

軒轅「啊」地一聲，雙手發顫，彷彿癲瘋發作，他道：「我要殺殺百舉這是這是誰搗的鬼。」

少年被他所感和*圖*書，也險些哭泣，他道：「我也是我叫軒轅，你莫怕，有師父在，他能護住咱們。」說著伸出手，將盤蜒攙扶起來。

逃跑，軒轅，逃吧，就像你我兒時捉迷藏一般；就像你躲著師父，隨我偷懶不去練功一般；就像我倆外出遇見黑蛇，互相攙扶著沒命價逃跑一般。

黑雨無法記住伏羲二字，似乎天地間有規矩制約黑雨，令他神識遺忘這姓名，更無法聽清這詞語。

然後等我來找你。

腦海中的太乙遍體鱗傷，站在血泊中，享受遺忘，享受無知，享受飢餓與恐懼，他邁開腳步，開始逃跑，逃離往事，逃離罪孽，逃離真相。

黑雨稍顯急躁，注入法力，擠壓軒轅魂魄，將其封存起來。但百舉並未死去，這化身之法並未圓滿，黑雨想矇混過關么憑他手段，料來有十足把握。

盤蜒問道：「你找到黑雨老怪了他與伏羲有關聯么？」

太乙的師兄，遠古的皇帝，偉大的救世者，痛苦的放逐者，就此消失不見，盤蜒不知他去了哪兒，黑雨老怪自也一無所知。

他記得軒轅師承伏羲，自己怎會是他師弟

軒轅歡呼一聲，拉住盤蜒的手，道：「小兄弟，你快拜師父，以後我就是你師兄啦。」

盤蜒很是警覺，像是害怕的小兔，他道：「咱們去哪兒到處都是都是黑蛇。」

你以往照顧著我，眼下輪到我保護你了。

你怎能說你不是你還在否認甚麼吃了他，吃了他，為了他，為了大局，吃下他那不滅的魂魄，再找法子讓他復生。

般。血腥氣好像從千里之外傳來，天地成了個大血池，或是個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