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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伊人已逝，音容笑貌，卻依舊烙印在兩人靈魂之中，永遠不滅。

那是太乙的夢。

紅香面泛紅暈，道：「太乙，太乙，這名字好生玄妙。」

紅香「啊」地一聲，見自己與明神衣衫完好，這才長吁一口氣，道：「你你一路上可還規矩。」

這兒有貨真價實的山海門，若無天大禍事，要山海門人又有何用

明神嘻嘻笑道：「我這妹妹生平純潔，宛如宣紙一般，只怕伺候不周，與你吵架，說不得，她若陪你久居，我自然得照看著些。」

繼續走，太乙，你縱然一時絕望，可卻永不會放棄。

明神並不阻攔，反而嘻嘻一笑，童心忽起，跳在盤蜒肩上，嚷道：「駕駕快些趕路。」

紅香又羞又喜，露出小嘴，道：「姐姐既然感激仙家，為何不以身相許我姐妹二人共同服侍仙家，才最合道理。」

兩人握緊雙手，想起那因瘋狂而慘死的霞兒，她是姐妹三人中最天真活潑，心地善良的，可她也最為執著，最是膽大。

盤蜒道：「善、惡之分，因人而異，只可籠統而言，卻絕無明確界限。若有一人，行為舉動，令一國百姓受苦，卻似的另一國百姓受益，那他在此為善，在彼為惡，在老天爺看來，此人又何嘗有過失。」

紅香抱住腦袋，道：「我記得你已死在那山崩之時，怎地怎地還活著。」

走了不遠，他見逐陽教四人兀自未醒，但也懶得理會，他須早些返回光明頂，去追逐那渺茫的希望。

紅香忙道：「蒼鷹他他與我再無關聯，從今往後，我只由衷念著你你一人。」

盤蜒忽然道：「血元偶爾清醒之時，也覺得愧對你們姐妹三人。他曾對鐵甲人訴說這悔恨之意，但他瞧見人和圖書心中的惡，總忍不住將其引誘出來，一見全貌。」

這才是公平。

明神微笑道：「太乙仙家，多謝你救小女子一命。」

紅香、明神若有所悟，又想起蒼鷹、血元之事，悲戚消解，頗有興緻的議論起仙神故事來。

紅香有些惱

紅香、明神互望一眼，各感莫名，只覺這老書生並不醜陋，反而有飽經滄桑、洗盡鉛華的陽剛之美，那些年輕英俊的弟子，遠及不上此人的儒雅氣節、成熟穩重。她們隱隱明白，她們真正喜歡的，是眼前人的心與內在，而非皮囊、血肉。

這牛車似乎行走在天上，朝銀河星海前進。

再過不久，這兒也會有魔獵，也會有黑蛇么

盤蜒道：「誰又不是呢我是這般，你二人又何嘗能夠免俗惡念始終都在，只是有的人心意堅定，苦修一生，不讓這惡念佔據心靈。有的人全無顧忌，控制失當，令這惡念肆虐，卻自以為正義公道。」

明神抬起頭，看著滿天星斗，鑲嵌于黑幕之上，化作河流，化作星海，化作光罩，籠住這萬里雪山，以及更遙遠的、未知的世界。

盤蜒道：「我又老又丑，殘了一臂，兩位可別事後後悔，要殺我泄恨，或是連腸子都嘔出來。」

盤蜒道：「你只是觀其表面，膚淺愚昧，心意反覆，庸俗無聊之人，自詡仙家，以為高人一等，實則與市井愚婦又有何異同若我是吳奇之時，你由衷愛我，我必善待於你。可事到如今，你再來悔改，在我眼中，連貓狗鸚鵡都不如。」

盤蜒道：「在下逃得不慢，碰巧未被火燒著，也未身中石塊，逃過一劫。」

紅香聞言，心神巨震，登時淚水簌簌流落。明神怒道：「是，咱們是凡人是hetubook.com.com嫌丑愛美、目光短淺之輩可你存心欺瞞，又何嘗看得起咱們了我受夠你們這些高高在上、愚弄凡間的神仙啦你早就不是人，為何還留在咱們之中，戲耍我等心思。」

人心中的愛恨，哪能輕易抹去除非如我與天瓏一樣，經歷重重磨難，才能心如止水。

紅香也要道謝，明神捂住她嘴巴，又道：「妹妹，你不用謝他，他救你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老婆出事，老公豈能置之不理。」

盤蜒聽兩人清脆悅耳的言語，彷彿催眠曲子，竟令他有些犯困。但牛車正走過崎嶇山路，山間雲海浮遊，稍有不慎，這車便會墜崖，盤蜒不得不警醒著些。

抑天山倒塌時，盤蜒已有過這念頭，可眼下他才深信不疑，知道他先前作為，將這世道漸漸推入魔海深淵。

明神拉住她的手，道：「你也想起來了么？」

他袖袍翻卷，兩人登時暈了過去，身上鐵甲潰散，落地消失。盤蜒在二人額頭上一點，施展幻靈法術，令兩人忘了那神獸與自己，本來此舉兇險極大，稍有不慎，她們腦內損毀，一生傷殘難愈。可那記憶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對盤蜒而言，消去倒也不難。

明神嘆道：「可他並不喜歡咱們，就像是鬥雞鬥犬的子弟，將他的愛變作誘餌，讓咱們三人醜態百出，自相殘殺。」

明神道：「這是世上唯一消除黑龍手毒性的法子，由我與妹妹輪流替你吸出手上之毒，你這老小子可當真有福，即便皇帝老兒，我倆也不會為他如此。」

盤蜒心中露出柔軟、溫暖的一角，享受兩人親切舉動，並不排斥拒絕。

了，問道：「你說血元是好人么？」

紅香哭泣道：「那時趕車的人，htｔｐs://wｗｗ•hetubooｋ•cｏｍ•com正是血元哥哥。他當年對咱們好得很，親切的很，咱們三人三人都喜歡他。」

盤蜒道：「你想嫁我之後，探聽我心中秘密，隨後再將我殺了。如此一舉三得，了卻心愿，對么？」

我呢

他說的正是自己，他明知一切的後果，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為何此間世道，可以遠離聚魂山的孤魂野鬼、萬魔眾妖而萬鬼萬仙之世卻飽受苦難，閻王亂世，永無休止

紅香又是懷念，又是惆悵，不經意間，兩人已熱淚盈眶，低聲哭泣起來。

紅香吐出毒水，笑道：「吳奇先生，我從今往後，搬到你家去住如何。」

紅香、明神面無人色，齊聲道：「仙家，天大的誤會。」

紅香道：「你是說霞兒她本來就心懷惡念。」

盤蜒目光流動，全無情緒，眼珠彷彿兩顆漆黑窟窿，通往神秘莫測的海洋，他道：「我化為吳奇之時，你為何瞧不上我眼下我露出真容，樣貌還過得去，本事也不小，於是你便將那深仇大恨、刻骨愛意忘得乾淨了，是么？」

紅香自也不知為何，但總覺得心底敬仰此人，半點也不覺他蒼老，先前殺意恨意、鄙夷懊悔之情也蕩然無存。她柔弱無骨，身子一轉，又到了盤蜒身前，如此一來，成了躺在盤蜒懷裡的模樣。

明神道：「後來呢後來怎樣了。」

盤蜒怒道：「兩個婆娘，搗什麼亂鬧什麼鬼當心我分神摔下山去，要你倆一起陪葬。」

盤蜒心想：「尋雪問道，前路自明。我留在此間，只盼從小默雪、道兒身上，看出我前方的道路。」

紅香道：「真像一場夢。」

紅香道：「陪葬便陪葬吧，你我有緣，同時而死，我反而甚是歡喜。」

盤蜒悶聲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可，老夫慣於獨居，不近女色。」

他懷抱二人，深深呼吸，感到世間靈氣濃厚，詭異仙奇，與來世相比，又相近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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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蜒拾起那神虎戰戟，稍一運功，那戰戟立時無影無蹤，似逃離盤蜒一般。但這已無關緊要，盤蜒早已征服此物，形體在哪兒，都是一樣。

那是太乙的命運。

盤蜒道：「那蒼鷹怎麼辦。」

紅香、明神嬌滴滴的齊聲道：「是」於是回到車上，任憑盤蜒驅車趕路，卻安樂寧靜，不覺顛簸風寒。

那是太乙心中的公平

盤蜒心下疑惑，稍一思索，便已明白過來：他能消去兩人記憶，卻消不去兩人的情。在那短短瞬間，兩人已將感激之情、愛慕之意，深深銘刻心底，縱然盤蜒本領再大，也無法毫無形跡的消除，即便她們死去，這感情也會隨她們靈魂轉世。

盤蜒道：「在你眼中，血元算不得好人。但對於那些鑄成大錯，擾亂乾坤的人來說，玩弄人心，殺伐取樂，又算得了甚麼呢至於老天爺身在雲端，知道世上有血元這麼一號人物，也不過將他視作頑童罷了。」

紅香「呸」了一聲，道：「你這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那晚在明神閣地洞之中，你可勇猛得緊哪。」

盤蜒道：「我逃了出來，見你二人昏迷在地，其餘四人也倒地不起，我顧不得他們，先救你二人回山。」

流馨、蛇兒。

我替你們找些活計，讓你們忙活一些，不再無聊，也令那邊好過一些。

明神擺手道：「我是老婆子啦，早年荒唐放蕩，太乙大仙哪裡看得上我」說罷斜眼偷瞧，語氣卻反甚是期盼。

紅香怯生生走近幾步，道：「你你叫甚麼名兒。」

盤蜒窘迫起來，大聲喝道：「都給和_圖_書我規矩些，不然老夫立刻撂挑子走人。」

盤蜒點頭道：「兩位可還有不適么？」

會，都會，但太乙已無法回頭。

這神獸戰戟與朱雀神槍一般，抑制這世道，疏遠聚魂山。盤蜒擊毀神山，殺死神獸化身，令此間更為奇異，也愈發危險。

盤蜒冷笑道：「在下豈是不分輕重，自找麻煩的急色之輩。」

紅香大吃一驚，顫聲道：「我已決意嫁給你，親口許你，可你你不要我。」

明神道：「你倆想逍遙快活的離去，留下我孤零零一人，那是痴心妄想。若想要結伴去見閻王，我自然緊緊跟著。」

明神側頭想了想，道：「或許你說的不差，其實咱們姐妹三人，都算不得善類，動手殺人，如殺死螞蟻一般。只不過那血元更是大惡人，與他相比，咱們倒像是好人了。」

你會犯下更大的罪孽么你會害苦更多的人么你會被山海門人追殺么

紅香見錯怪了他，微覺歉然，茫然抬眼，看著這吳奇背影，忽然心中一動，身子一躍，跳上牛背，靠在盤蜒身上。盤蜒皺眉道：「你這是做甚麼？」

紅香看看盤蜒手腕那條黑龍印記，忽然吻了上去。盤蜒喝道：「別胡來痛得很。」

盤蜒也不隱瞞，起身拱手，神態有禮，說道：「太乙。」

他變回吳奇的獨臂模樣，找一輛牛車，將明神、紅香放在後頭，穩穩駕車，繞過盤山道路，冒雪而行。約莫半天之後，兩人相繼醒來，看清狀況，一齊虛弱問道：「吳奇。」

明神道：「那時，咱們姐妹三人都在，我，你，霞兒，也是這般在夜間坐牛車趕路，血元哥哥說，這世道就像是一場天與地，山與海的夢，如果咱們睡去，就能瞥見世道的真與美。」

那是太乙追求的道。

但她真忘了愛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