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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緣看了看其中一棵楊柳上比籃球還大許多的一個窟窿口，那正是這次來春惠府的第一晚，老龜含恨所咬，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然後望向江面老龜。

「咦，掌柜的，你咳嗽好了？」

果然，一句最想聽的話從計緣口中說了出來，老龜極力克制的情緒就再也綳不住了，在「嘩啦啦……」的水花濺動中不斷彎身叩首。

卓掌柜也是心中詫異，細細回想一下，好像最後一次咳嗽也就是上午算完賬之後，隨後就……

「今天咱不自己做了？」

前幾聲中充斥著喜悅和感激，後面看不到計緣了，聲音中則更多夾雜著種種複雜的情緒。

這一次的效果理論上應該比之上次在牛奎山月台之上還要好，只不過陸山君在妖類中也算悟性奇佳，單憑當夜的道音，領悟也未必就比老龜此刻差了。

「見過計先生！」

卓掌柜取了一個杯子，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把酒倒出來嘗試著喝一喝。

「好了好了，都散了，都快午時了，你們幾個去外面酒樓訂點吃食過來，還有你們兩，去對角餅子鋪買點炸餅子。」

「是啊，今天整個下午都沒聽到掌柜的咳嗽呢。」

「好了，你再這麼叩首下去，該把遠處的船隻吸引過來了。」

「今天午飯吃什麼？剛剛那香味聞著都有些餓了！」

卓掌柜細細瞧著瓶身上的少量坑窪，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酒瓶，但卻本能的覺得這瓶和*圖*書子不一般，聽到店夥計詢問，心中隱約有些奇異感覺的卓掌柜隨口答了一句。

說話間卓掌柜又瞅了瞅門口，總覺得剛剛的場面好像在哪見過，這念頭一起來，就有些收不住了。

「好，多謝了！」

「那還不快去？」「馬上去馬上去！」

計緣說完就提著魚竿站了起來，意運游龍身如縮地般遠去。

「那天你問胡云《逍遙遊》的內容？」

『這不會真是個寶物吧！？』

倒完這半提酒，卓掌柜拿掉漏斗，將酒瓶口湊近鼻子細細嗅了嗅，裡頭千日春的酒香似乎比尋常的新酒更濃郁不少，但卻遠遠無法和剛剛那種沁人心脾的香味相比。

即便是這種時刻，老龜在心緒受到強烈震蕩的時候也不忘死死記住每一個字。

徹底安靜下來的片刻之後。

「那這瓶子還扔不扔啊？」

卓韜瞥向藏在櫃檯下面的那箇舊酒壺，原本一下午都有些心思飄飄的他，此刻心跳更是隱隱加快了不少，那股子感覺也越來越重了。

這款式的酒瓶子，奇怪的客人，似乎與當年的一幕幕有些地方重合了。

計緣道了聲謝，伸手一招，那根龜背上的魚竿就回到了手中。

卓掌柜再使勁嗅了嗅瓶身，發現也沒什麼氣味泄露出來，在他研究的時候，好幾個店鋪夥計都圍了過來，一臉好奇的看著。

「知道了知道了！」

等到天色再次變暗，計緣也再一ｗｗｗ.ｈetｕｂｏoｋ.ｃoｍ.cｏm次回到了城南外的春沐江邊，老龜果然還等在江底，並用御水之法護住魚竿，讓這根翠竹濕都沒濕。

……

此刻大青魚不在岸邊，胡云則被計緣特例允許去書院最後找尹青一敘，橫江楊柳處只有計緣和老龜，這令老龜多少有些緊張。

計緣像是就等著觀察老龜的表情變化，看著巨大的龜面上五官的變動也是挺有意思的，不過這一回老龜倒是鼓足了勇氣看著他的一雙蒼目沒有躲開視線。

此時計先生停下了話音，老龜卻遲遲處於震撼中說不出話來。

「不扔還能幹嘛，洗洗裝酒啊？鋪子里也不缺個瓶子啊。」

這會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雖然周圍已經沒行人，可江面上有遊船，這邊嘩啦啦的水攪動個不停，確實可能引人過來。

卓掌柜沒好氣的瞪了問話的一眼。

「想聽一聽《逍遙遊》嗎？」

隨後去酒樓訂菜的人也提著食盒回來，一群人一起在園子鋪的桌上吃了午餐，收拾完的時候，下午就有生意上門，搬酒運酒算賬收錢，一個個忙碌了起來。

計緣看看老龜這樣子，自覺這種意境顯化的手段用起來還是不錯的，至少在講道這一塊確實道蘊深長。

由於在水中，所以這次它能將身子擺動的幅度做得如同常人鞠躬，只是水面的動靜就大了不少。

計緣的言語速度似乎和時間產生了一些衝突，明明語速正常，到和*圖*書《逍遙遊》最後兩段「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落下，老龜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之時，天色居然已經是深夜。

聽店夥計這麼問，卓韜也突然覺得好像是有挺長時間沒咳嗽了。

「吃頓好的一還有意見了？那咱自己做吧！」

頗有些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在酒水入酒壺的一剎那，原本那股子香氣頓時消退，好似就被收回了酒瓶中。

……

老龜看那赤狐並不在計先生身邊，以為計先生馬上就要走，卻見到他又在昨晚所坐的位置坐了下來。

「掌柜的，這……扔了？」

「掌柜的，這瓶子怎麼這麼香啊，裝過什麼啊？」

但等了好一會沒見計先生有更嚴厲的措詞和責備下來，心中就隱隱有一股期待升起，並且越來越強烈。

「可能真的裝過香料，怪不得那人都不用瓶子打酒了。」

結果掌柜的一把從他手中搶過了酒瓶，還把桌上的瓶塞子也拿上。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老龜猛然回神的時候，已經只見計緣遠遠的背影，這才趕忙攀爬上岸人立而起，衝著遠方連聲謝道：「多謝先生教化，多謝先生傳法！多謝先生教化，多謝先生傳法……」

櫃檯邊的店夥計你一句我一嘴的聊著，反正園子鋪平常閑暇的時候規矩沒那麼多。

幾個店夥計趕忙各自出發，反正掌柜的付賬，他們園子鋪去和圖書訂菜，甚至不需要排隊，各家酒樓絕對是第一時間給他們做，至於酒，那當然是不用買了。

聞著這酒液的香味，回憶這剛才那種芬芳，心中很想喝一杯試試，但因為理智所以克制住了這種念頭。

可聽其中一個店夥計那句「洗洗裝酒」的話，卓掌柜心中又是莫名一動。

「別別別別，掌柜的我這說笑的！」「對對對，你這傢伙找打！」

搖晃了一下酒瓶，聽著裡頭酒液流動的聲響，再聞了聞，千日春的酒香似乎更濃了點。

支開了幾個店夥計，轉身起開背後柜子下的一壇千日春，然後將舊酒瓶的瓶塞拔掉，那股子香味就又一次溢了出來，趕忙套上漏斗，用四兩提提了一半千日春，小心灌入舊酒瓶。

店夥計使勁嗅了嗅瓶口香味，抓著酒瓶猶豫著問了一句。

計緣沒提醒什麼準備好之類的，而是直接幽幽然開口，江面老龜則更是從剛才開始就提起了十二分萬分的精神，不敢錯過每一個字和每一處停頓。

傍晚，園子鋪即將打烊的時候，店夥計正在收拾店鋪，卓掌柜也將最後一筆賬核算完畢。

……

計緣這話問得平淡恬靜，並無什麼生氣的情緒在裡頭，但老龜聽著心中卻猛然慌了一下，一時間極為忐忑不安。

「興許是裝過什麼香料吧……」

「你長久以來執心太重，其實這篇《逍遙遊》倒是真的蠻適合你的，其餘的我就不和你多說了，有空多和碧青wｗw•ｈeｔuｂｏok•ｃom.ｃｏm一起來聽書吧。」

說話的店夥計本來是要幫卓掌柜將裝藥液的紫砂壺拿去清洗一下的，結果紫砂壺入手才發現這壺居然還沉甸甸的，打開蓋子一看，藥液大半都還在，擱在前幾天那都應該是所剩無幾的。

這麼舉棋不定了一會，陸續有店夥計回了園子鋪，卓掌柜也就塞上舊酒瓶的瓶塞，暫時將之藏入櫃檯內了。

「是……」

「哎你這麼說還真是，上午我還讓掌柜的去看大夫，下午就好了？」

本想解釋幾句，但又覺得這樣像狡辯，最終只敢應了這麼一聲。

隨著計緣話音傳遞，周圍也被計緣此時逆轉天地化生所形成的意境影響，顯得氣相模糊又深淵，老龜只覺得好似被計先生帶著一起化作巨人與擎天巨龜，如同能俯視山川，又好似那不知幾千里的鯤鵬，千里轉瞬即逝，能上青冥下九幽……

「想聽，老龜我想聽！求先生賜教！求先生賜教！」

這會江邊已經沒什麼行人，老龜便也不忌諱什麼的浮上了水面，在水中併攏龜足問禮。

「我老龜……終究是盼來了時來運轉的一天……」

晃了晃瓶子，再衝著光亮的方向往里瞅了瞅，裏面有些酒漬但並無酒水，再嗅了嗅香味，芬芳不減，塞上了瓶塞，則氣味頓時消減，片刻之後一點也無了。

老龜遂立刻止住了動靜，安靜的浮在水面上等候，同時生怕計緣來一句「你想聽可我不想講了」，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