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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喜歡做的事情很多，特別對新奇的東西比較感興趣，調酒是其中之一，他喜歡配香料。」

郭宋注視著兒子的眼睛緩緩道：「你畢竟還年少，還不懂人心，逃過一次債的人，一定還會逃第二次，就算沒有你那一百兩銀子，喬四也會逃債，只是你那一百兩銀子使喬四決定當晚逃走。

郭宋聽完了王越的彙報，他著實也感到驚訝，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發展得如此荒誕離奇，但細細一想，又合情合理，根子就是喬四起了貪念。

隔壁便是明珠酒樓，郭萍給他們父子安排了一間雅室，又給他們送來一瓶上好葡萄酒和十幾盤小菜。

父子二人喝了一杯酒，郭宋又笑問道：「你猜猜我為什麼來？」

這幾個月，每天都有人上門逼債，若再不還錢，喬水根的母親就得被迫去賣身，喬水根和他弟弟也要賣身為奴，所以你救濟他們的一百兩銀子絕不是你認為的災禍，而是救了他們母子三人的命，今天下午，圍在門口那些人其實都是債主，你明白嗎？」

郭錦城茫然地搖搖頭，郭宋淡淡道：「那我告訴你，她作為妻子，丈夫去世，她心中固然很難受，但作為母親，她在難受的同時，也有一種莫大的解脫。」

王越望著世子的牛車走遠，他其實並沒有對世子說實話，內衛有鐵律，這件事在給晉王殿下稟報之前，他還不能對世子說實話。

郭宋擺擺手，「這倒沒有關係，世子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堅強，不過這件事的真相還是由我來告訴他比較合適。」和*圖*書

在其他債主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母子三人又不得不回來，你想想看，沒有你那一百兩銀子，他們母子三人以後會是什麼命運？」

郭宋隨即來到了安定坊，安定坊就位於西安門大街最南面，郭萍在這裏買了一座五畝的宅子，把家搬到這裏了，這裏距離西安門大街也就兩三百步的路程，每天從家裡去酒鋪很方便。

郭錦城給了喬家百兩銀子，卻引發了喬四父子之間的矛盾，喬水根不想要先生的錢，堅決要求還給先生，但喬四卻起了貪念，不肯還這筆錢，當他得知郭先生也才十四五歲時，他很擔心郭錦城的父母會來討要這筆銀子，他當即決定連夜逃回家鄉。

「爹爹，你怎麼來了？」郭錦城驚愕望著門外的父親。

「你說得沒錯，我剛剛才知道你的一個學生家裡出了事，使你情緒很低沉。」

郭錦城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沒有我送的那一百兩銀子，喬水根的爹爹就不會死，是我間接害了他。」

半晌，他嘶啞著聲音問道：「兇手抓到沒有？」

無獨有偶，張雷的新府宅也在光化門大街，距離郭萍府不遠，兩家結成親家后，經常有往來。

喬水根儘管不願意，但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只得委屈地跟隨父母連夜離開了居安坊，在灞橋一家路邊茶棚吃午飯時，喬四多喝了幾杯酒，便有些得意忘形，向掌柜吹噓自己的運氣，遇到了天下頭號大傻瓜，居然把百兩銀子白白送給自己。

郭錦城聽完王越的述說，儼如五和-圖-書雷轟頂，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百兩銀子會引來這麼大的災禍，喬四為它送了命。

「小弟，這才幾天，你就忍不住來看兒子了？」

郭宋的孩子也可以喝酒，一般是在節日，全家人聚在一起喝點葡萄酒，但平時嚴禁喝酒，這是王妃薛濤的規定。

王越的勸說並沒有什麼效果，郭錦城還是認為是自己的百兩銀子害死了喬四，使兩個孩子失去了父親，他鬱鬱不樂地返回了姑母家。

不過現在天色還早，郭萍和侄子郭錦城都在酒鋪那邊，天黑后，他們才會回到安定坊。

郭錦城沒有聽出父親話語中泄露出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父親怎麼會知道喬四告訴自己游醫的事情？父親知道喬四家鄉欠債，說明父親已經調查好幾天了。

郭宋探頭看了看房間，笑道：「這裏太狹窄了，我們去隔壁坐坐吧！」

郭宋搖搖頭，「看待同一件事，不同人就有不同的解讀，因為每個人所處位置不同，比如喬水根哀傷失去了父親，他隔壁鄰居卻認為他們母子三人解脫了，喬四死得好，更重要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喬水根的母親是怎麼想的？」

「他喜歡調酒？」郭宋停住腳步問道。

王越又嘆口氣道：「沒有得到殿下同意之前，卑職不敢告訴殿下實話，但卑職感覺，我隨口編的故事讓世子受到打擊了。」

「可是……可是他們並沒有還債，而是連夜逃走。」

郭宋給自己和兒子各斟一杯酒笑道：「你娘只是不准你們偷偷喝酒，今天是和爹爹在一起，情況特殊和圖書，再說，你在酒鋪學調酒，你不喝酒嗎？」

郭錦城低下頭道：「肯定是王統領去見過父親了。」

……

……

「是我！」

「哎！你這樣說還真是，他一回頭就上三樓了，一直沒見他下來，前幾天都會下來幫忙調酒。」

裏面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奔跑的腳步聲響起，門開了。

王統領其實也沒有告訴你實話，殺喬四之人並不是什麼混混，他們一家剛離開灞橋不久，最先得到消息的五名債主就騎馬追來了，他們搜喬家的行李，發現了銀子，在爭搶中，喬四被殺，五人搶了銀子逃走了，其中沒有參与殺人的兩名債主投案，參与殺人的三名債主逃走了。

郭宋想了想，又對王越道：「既然是我的兒子，我這個當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去勸說他，你們內衛集中力量追捕那三名逃犯，把百兩銀子去黑市兌換成銅錢，全部交還給喬水根母親，不能讓我兒子一番心意白費了。」

王越當即保證，「卑職絕不會讓他們逃脫！」

他的得意忘形使財露了白，被茶棚中的幾個當地無賴聽到了，他們一家人剛離開灞橋，便被這群無賴搶劫，喬四用身體壓著裝有百兩銀子的包裹，死活不肯放手，背心被刺了兩刀，當場斃命，銀子也被搶走了。

郭宋笑了笑道：「城兒呢？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郭宋點點頭，直接上了三樓，三樓原本是放雜物的地方，旁邊有間小屋子，原本是郭萍午休之地，現在讓給了侄子。

唐朝的酒和茶都會配一點香料，各家酒和_圖_書鋪都在絞盡腦汁配各種新奇的香料，眉壽酒當然也不例外，各種香料達數十種之多。

郭宋搖了搖頭，「其實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王越特地調查了喬家的情況，為給喬四治病，他們家外面還欠了人家一百貫錢，而且家鄉就有欠債，欠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是逃債來京城的。」

而且郭宋在兵部查詢過了，幽州之戰一共有三百七十四名因受傷失去戰鬥力的士兵返鄉，這裏沒有一個姓喬的士兵，也沒有一個汾州的士兵，說明這個喬四說了謊。

還有他被游醫騙走百兩銀子之事，郭宋之前聽妻子說起時，他就認為喬四在編故事，至少是誇大了損失，半身癱瘓的人，怎麼可能擦點葯就有效果。

「兇手一共五人，抓到了兩人，另外三人逃掉了，官府已經立案通緝，搶走的銀子追回來四十兩。」

這時，郭錦城忽然想起一事，急道：「但銀子被搶走了，他們母子拿什麼還債？」

王越見世子心情沉重，便勸慰他道：「這不是公子的責任，禍根是貪心，喬四若有感恩之心，就不會吹噓使錢財露白，他若不把錢財看得那麼重，也不會送命，而且他死了未必是壞事，他的左鄰右舍都說他拖累了家人。」

只是郭錦城現在心中一片凌亂，圍在門口那些人都是債主？他忽然想到了那個老者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的兩貫錢就當扔到水裡了』，原來他們真是債主。

郭錦城一下子張大了最嘴，欠債！自己怎麼不知道？他當然不可能知道，他才教了幾天書？

和圖書原來自己的百兩銀子是救命，並不是禍根，有了自己的百兩銀子，喬水根兄弟和他們母親就徹底解脫了。

「放心吧！內衛王統領親自出馬，他們絕對跑不掉，我相信今天晚上就能追回來。」

「爹爹，今天不是節日吧！娘會生氣的。」郭錦城笑道。

「我明白父親的意思，她要養兩個兒子，還要照顧癱瘓的丈夫，每天掙錢累死累活，估計她也快承受不住了。」

郭宋瞥了一眼，又繼續道：「這兩年他們家在京城又欠下了一百貫錢的外債，這其實就是他告訴你，他被游醫騙了百貫錢的梗。

父親的一番話讓郭錦城如釋重負，他最擔心喬水根會恨自己的銀子害死他父親，現在他明白了喬四被殺的真相。

郭錦城臉一紅，小聲道：「每次我就只抿一點點，其實除了葡萄酒，其他酒我都不太喜歡。」

王越調查的事實證明，根本就沒這回事。

由此可見這個喬四絕對是一個精於世故之人，一眼便看透了自己兒子的單純，便想用自己的悲慘境遇來打動他，或許他是想省幾個筆墨紙錢，卻沒有想到兒子一出手就是百兩銀子，促使他連夜逃走。

郭宋桌上有一份王越趕製出來的關於喬家的報告，和王越之前告訴郭錦城的情況大相徑庭。

郭宋乘坐馬車直接來到了西安門大街，在眉壽酒鋪後門停了下來，掌柜認識郭宋的馬車，立刻跑去稟報東主，郭萍匆匆出來。

門關著，郭宋敲了敲門，裏面傳來郭錦城的聲音，「誰呀！」

「少喝點無妨，不要沉醉其中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