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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冤枉啊。」

「江西黨勢大，你動不得。」

利令智昏，泉州這地界往來流動的財富實在是太多，多到讓人眼花繚亂，多到讓人心甘情願的為錢而死。

這就是顧語早前說的海外回來的朋友，那個將軍？

「本官是正四品泉州海運司轉運使，便是福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無權抓我，本官直屬商部管轄，問我的罪，需要都察院左僉都御史以上的官員會同刑部一起督辦。」

「你倆看來也是有眼無珠之人，沒認出來我身邊這位兄弟的身份啊。」

沒有物證，顧語唯一有資格做的事只能向都察院進行彈劾，而後都察院派人來查。

誰會想到一個皇商分會的會長，竟然是鐵瓷的皇親國戚，貴妃娘娘的親兄弟。

御前司？御前司！

本官方才不過是跟你聊了一些風花雪月、歌舞|女妓的雅事罷了，犯了哪門子王法啊？」

耿江忙笑著擺手，就是這笑頗多森冷寒意，威脅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每年賺的錢，都要拿到宗人府讓那群啥也不幹的親王四四六六分個一乾二淨，您一個子都拿不到，只能守著一年幾百兩的工錢，這筆錢跑河北勉強算個土財主，在泉州，就在這港灣酒樓，連一晚上的消費都付不起啊。」

御前司海事總管太監，還能加二品都督銜？

而在這人身後，則是七八個頂盔摜甲的武人，一個個腰間挎刀，個頂個的英武。

那這王法也太過兒戲了。

打破寂靜的還是顧語這位商會會長，他並沒有完全被這個數字沖昏頭腦：「如果耿司丞你想要全包沿海所有的奴婢生意，那麼就需要很多的婢子，賣的多價格就勢必不可能高，一百萬兩，最少也需要賣掉幾千甚至上萬人，一年，我從哪裡給你供這個數？」

皇商分會的會長罷了，只要不姓朱，有什麼好怕的？

「介紹一下。」

「顧會長表個態吧。」

不讓俺們當兵的經商，還不讓俺們當兵的隨意離開軍營，這都是什麼狗屁道理啊！」

這一下，耿江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瞪著驚恐的雙眼昂起腦袋www.hetubook.com.com，一臉死灰。

三保兄自幼隨燕王殿下長大，是咱們自己人，所以小弟我在兄長您面前，沒必要藏著掖著。」

他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看向陸大虎，發現後者早已是激動的滿臉潮|紅，一雙眼裡無時無刻不在向外散發著對財富的渴望。

若是說方才鄭和的身份已經讓他兩人瞠目結舌的話，那麼此時顧語的身份則讓他倆完全是一種大禍臨頭的末日之感！

「是不是我不同意，今天這海清閣我就出不去了？」

站起身，顧語瞥了兩人一眼：「您這是要兄弟的腦袋呀，陸將軍，可別怪我給您潑冷水，把水師衙門變成生財的工具，被查到了，可是要禍連滿門的。」

顧語厭惡的瞪了陸大虎一眼，後者反而眼亮起來。

國舅爺，安定伯？

海清閣里安靜了許多。

這人頷下無須！

可見在那個地方，沒有拿不到的證據，刨不出來的秘密，顧語抓住了耿江江西籍身份的話頭，他想幹什麼？

末了，這耿江還冷哼一聲：「另外，泉州海運一年交稅以百萬計，時逢五年計劃之期，怎麼辦我，難道不用問問稅部的意見嗎？本官可是稅部尚書李部堂的同門同鄉，國舅爺，朝堂的水深，你可別為了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就誣陷本官。

這個時候顧語瞬間踏實了下來，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將自己身旁的太監沖耿江兩人介紹道。

顧語擺擺手，鄭和身後的幾名親兵便押著兩人走出這海清閣，房間內便只剩下鄭和跟顧語兩人。

更沒有想到的，便是這耿江心裏的慾望竟然大到這般地步。

陸大虎被他說得火起，連連點頭，攥拳就猛砸桌面：「誰不說來著，這他娘天下是俺們這些拿刀打下來的，憑什麼好日子要讓一群滿肚肥油的商人動動嘴皮就享受的一乾二淨？

當年陛下就擔心，泉州這地界是金山銀海，一定會滋生腐敗，讓顧某前來，這幾年也沒出什麼成績，今天感謝二位了。

酒杯舉到嘴邊一飲而盡，鄭和也跟著笑了起來。

方才顧https://m.hetubook.com.com語介紹自己時那鄭重的語氣，結合方才進屋時的氣氛，鄭和敏銳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便笑呵呵的轉身衝著顧語見禮。

「是啊，出海兩年，總算是不負聖恩。」

鄭和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酒杯把玩起來，沒有說話，他自小長在燕王府，大了又被皇帝徵召進了御前司，雖然這幾年一直在海上飄著，但並非就是不諳政治。

不同於陸大虎的奮力防抗，耿江則要淡定許多，從剛開始的慌張勁過去后反而是一臉的泰然自若。

更何況，他的屁股本身就『乾淨』的很，這幾年一點尾巴都沒露出來。

顧語的雙眼眯了起來。

「你這是在嚇我？」

顧語俯下身子拍了拍耿江的臉，笑了起來：「我要只是一個國舅的身份，還真拿你沒轍。」

陸大虎和耿江兩人心頭狂跳，哪家的太監能做將軍！

「這是怎麼個意思啊。」

「咱家鄭和，見過安定伯，國舅爺。」

這句話嚇得耿江猛烈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江西人不假，但我跟誰也沒關係，什麼同鄉同黨的，你不要隨意誣陷。」

福建錦衣衛指揮僉事，顧語還有這麼一重身份？

顧不得身上迸濺的酒水，陸大虎忙走出席位，向著鄭和抱拳躬身見禮。

泉州這地界，真是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末將有沒有藐視軍紀，怎麼處罰要交由南軍都督府來處理，你無權辦我。」

此人氣宇軒昂，長得一副俊俏模樣，膚色略有些黑沉，但配上稜角分明的五官倒是添了三分陽剛之氣，而讓陸大虎、耿江兩人心頭揪緊的則是。

這一來一去的功夫，他耿江早把屁股上所有的不幹凈全擦掉了。

顧語告了聲罪：「今晚安頓一宿，明日三保兄就要回京面聖了吧。」

風言錦衣衛的大牢，就算是個畜生進去，都能折磨的說出人話來。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事沒有顧語說的那麼簡單。

好一個耿江，這個時候反而臨危不亂，乾脆的翻臉不認賬，反正這年頭不存在錄音一說。

「先拿到泉州錦和-圖-書衣衛百戶所的牢里，我要好好審他。」

「末將啥都沒做，可啥都沒做呢。」

海清閣里的氣氛有些壓抑凝重，顧語還沒有開口，這門第三次被人無禮的推開。

這麼一看，咱們仨全是在替朝廷打工，眼睜睜看著這白花花的銀子從面前、口袋旁劃過，不知道你二位怎麼看，耿某這心裏，那個疼啊。」

顧語對上耿江的雙眼，沉聲道：「你是不是還想說，你跟楊閣老也是同鄉，暗示我你泉州海運司的事，楊閣老也知情，嗯？」

「三保兄剛從阿拉伯回來，本想為兄長你接個風，結果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委實是不痛快啊。」

顧語算是聽明白耿江的話外之意，這是在恐嚇他呀。

耿江和陸大虎兩人手裡的酒杯啪的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說的對，先喝酒。」

見沒有唬住顧語，這耿江仍是一番自信在胸的做派，他輕笑一聲。

「前兩年，宗人府幾個親王被朝堂這群外臣找到把柄弄死了，連著幾名五軍府的武勛，這事哪能就這麼完了。」

「就是因為他勢大，所以誰都對他們不滿已久了。」

砸人飯碗，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一百萬兩這個數字正如耿江所言，這是一筆賺完之後，哪怕下半輩子打斷兩條腿都能安樂到死的天文數字。

沒等耿江臉上浮起得意的笑，耳畔又響起顧語的聲音。

這鄭和，好大的身份啊。

「僅憑這港灣酒樓你陸大虎是常客一點，平素里你的違法勾當就沒少干，藐視軍紀這一條，就足夠砍頭了。」

「方才國舅爺提起同鄉一事，想做什麼？」

顧語手一揮，笑了起來：「不說這些煩心的事了，小弟我自有安排，來三保兄，咱兄弟倆喝酒。」

這兩年，內閣一直惦記查皇商總會的賬，地方上也一直跟衛所不對付，就是因為地方衛所搞了三個百戶的稅務稽查，讓他們沒法欺上瞞下，私藏田畝家奴。

年輕壯碩的俊朗太監端著酒杯走到顧語身旁：「兄弟，你這屋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啊，我這尋思來敬個酒咋感覺跟刑場一樣。」

「顧會長久經商場，自然ｈｔｔｐs://ｗww•hｅtｕbooｋ•com•ｃom分析的不錯。」

而現在咱們這海清閣里，水師衙門、皇商分會加上耿某的海運司，海事的三大主管衙門聚齊了，說句直白點的話，這間屋子，就是整個泉州！

「你說你跟稅部尚書李子容是同鄉？我沒記錯的話，李部堂是江西人吧，你拿江西黨唬我呢。」

太監！

靜妃娘娘的娘家兄弟！

耿江倒是沒動，他是海運司的，跟軍隊不是一個系統，即使差著級別也不用見禮。

笑容轉瞬即逝，便見大手一揮，顧語已是厲喝出聲：「拿下！」

泉州這地界，啥時候出現這種奇怪的配置了？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耿江擦擦嘴角，開口蠱惑道：「難不成顧會長還有什麼雄心壯志想在皇商施展一番報復？別怪為兄說話難聽，您只要不姓朱，這皇商總會的高層位置，您這輩子怎麼都擠不進去。

他的底牌和內心想法已經展露出來，顧語不給他一個準確的答覆，他是不會放下心的。

顧語算是聽明白了，耿江這是打算以權謀私！

堂堂海運司的主官，位高職顯，按理說這輩子衣食無憂，要面子有面子，要裡子更是人人敬上三分，還貪個什麼呢，甚至不惜把腦袋都搭進去。

可以說，矛盾由來已久，只是一直壓著沒找到機會罷了。

「只靠賣奴，賺不到這個錢吧。」

「朝中無人，這官能做多大？」

鄭和呵呵一笑，頓了頓又扭頭看了一眼大門的位置，意有所指的問道。

「這位是御前司海事總管太監，加靖海都督銜，鄭和！」

「今天都他娘的什麼玩意，一個個都沒有禮貌嗎！」

耿江哆里哆嗦的話都說不全，還沒等他擠出幾分諂媚，就對上了顧語那玩味的笑。

他此前跟這耿江有過幾次交集，但一直沒看出來，這耿江還有這蠱惑人心的本事呢。

頓了頓，耿江又扭頭看向陸大虎：「陸將軍是指揮使，正四品的武將，一年的兵餉竟然才只有二百八十兩，陸將軍為國流血奮戰，刀斧加身，到了賺的錢，還比不上一個青樓戲子一晚上腿一岔賺的多，多不公平。」

他是想腐敗沒錯，關鍵m.ｈeｔｕbook.com.ｃoｍ是還沒來得及腐敗就被抓起來，這豈不是太委屈了？

顧語冷哼一聲，目露殺機：「宗勛跟外臣一直以來勢不兩立，哪怕這兩年也沒有安生過，你不把他們打疼，他們就一直憋著心思要搞咱們。

陸大虎好懸氣炸了肺，而後就看到七八個人魚貫走入，當先一人手端酒杯一臉的懵然。

「本來一直想以商人的身份跟你們打交道，看來耿司丞還是看不上啊，也對，耿司丞到底是手底下有幾百號稽查官差的大人物。

「你倒是好一張利嘴。」

兩人齊齊大呼，尤其是陸大虎，嗓門那叫一個高。

那就不裝了，攤牌了，除了這個泉州分會的會長之外，鄙人不才，添為御前司福建錦衣衛指揮僉事一職，奉皇命察泉州海運一應事務，履職幾年來，還真沒抓到過幾隻大老虎。

「賣奴只是其中一項生意罷了，耿某方才說過，泉州這地界不同內陸，在這裏誰控海誰才是真正的泉州之主。

「耿司丞的意思我顧某人聽明白了。」

「國……國舅爺。」

太監不帶錦衣衛、西廠番子，改行領兵了。

御前司這塊牌子，能拿你查罪嗎？」

他說過的話只要他自己不認，僅憑顧語一個人空口白話，就想拿掉泉州海運司的轉運使？

耿江好整以暇的端起兩個酒杯，走到顧語身旁遞上：「泉州這地界，就差您一句話了，您點頭，什麼事都好辦。陸將軍手下幾千號官兵，我海運司幾百號稽查官差能不能吃頓飽飯，可全看您的意思了，砸人的飯碗可不能幹吶。」

「末將泉州水師指揮使陸大虎，見過大都督。」

鄭和身後七八個親兵雖然一頭霧水，不知道為啥陪著自家主將敬杯酒的功夫改抓捕現場了，但還是盡職盡責的一擁而上，將兩人摁著肩膀壓跪在地。

把朝廷變成自己私人攫取財富的工具，這耿江，簡直就是瘋了。

咱們仨聯手，海貿的生意想做多大就可以做多大，顧會長，您賺的錢終究要上繳，水師衙門又不能去賺錢，每年就那麼幾十兩的餉銀，而耿某的海運司一天批文來往幾十萬兩的貨物，卻沒有一文錢進我耿某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