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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批定向生畢業開始，違約的事情屢見不鮮。

「我不喝酒。」吳冕冷著臉，直接拒絕道。

對面是一家早餐店，炸油條的刺啦刺啦聲音不絕於耳。

「能，我去看一眼。」

把箱子交給段科長，麻煩他送去手術室，順便打個招呼。雖然吳冕嘴上說著不要，但身體總是很誠實。有些習慣在當了醫生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改不掉了。

「能找到手術室吧。」

吃過早飯，吳冕帶著那個精緻的手提箱來到中醫院，按照昨天段科長的指引閉著眼睛走到醫務科。

「沒事我掛了，王叔做完手術微我一下就行。」

電話那面沉默下去，隱約傳來一聲嘆息。

「嗯，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吳冕淡淡說道。

夜，就這麼過去了。

喝茶水、看報紙，這是多少年前的工作項目。現在紙質報紙已經幾乎沒有了，大家都刷著手機，看八卦或是逛淘寶。

國家設立這個定向醫生培養的政策是有原因的，廣大的農村地區實在太缺醫生了，中西部的農村地區，好些地方的村民們看個病找遍了方圓十里都見不到個醫生的影子。

「哦。」吳冕回過神，站起來走了出去。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吳冕對醫大一院https://www.hetubook.com.com循環內科介入手術有充分的了解，更是對王志堅的病情有了解。

這是看患者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他所看、所觸都變成浩瀚的信息進入大腦儲存起來，時不時的冒出來，變成人生的一種負擔、折磨。

「哭了？出息！」吳冕道。

「誰知道，手術室打來的電話。你去看看，安慰安慰，年輕人么，心氣兒高，別一時想不開尋死覓活的。」段科長道，「是定向畢業的年輕醫生，去看看吧。」

「放心吧，爸。高主任的水平還可以，王叔應該沒問題。」

看過大城市的繁華，有更好的未來，幾個人還想回到農村呢？不過既然是定向生，上學不花錢還有補助，回來是必須的。

「挺好，一上午也沒事。」吳冕道，「我看帝都醫院的醫務處一早就忙，數不清的糾紛。」

「溫和點說，別鬧的孩子想不開！」段科長最後又不厭其煩的叮囑了一句。

日子悠閑，外面林間鳥叫傳來，自有一股子清雅。

同事來上班，知道新來了一個副科長，都用好奇的目光審視著吳冕。所謂同事只有2個人，都是中年的大姐。有個大姐和他打招呼，吳冕只是點點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連一句話都不說。

「小吳，你來一下。」段科長在門口說道。

「薛院長說來話長，改天再說。高主任么，前年，1月22日，在帝都開胸痛中心的年會，高主任暈在會場里。我做的急診搶救，算是……救了他一命？」

「沒讓你喝酒，今天外科有台手術，一個新來的醫生被罵哭了。你去看看怎麼回事，調節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中醫院漸漸的有了些許人聲。

醫務科的大門上安裝的還是古老、破舊的門鎖，雖然不至於是那種沉重的明鎖，但吳冕覺得這玩意鎖門的效果很差，自己用一包方便麵就能打開中醫院所有辦公室的大門。

「爸。」

話是這麼說，可是看病後承受的代價太大。所以吳冕沒跟著去醫大一，而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一樣偷偷躲起來，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好在已經習慣了，冥想也能讓他得到片刻喘息，不至於人生一片混沌不堪。

走廊盡頭左側是衛生間和段科長的科長辦公室，右側大房間是吳冕和幾位科員的辦公室。

「沒事我掛了，累的慌。」

「爸，晚上薛院長要是拉著你吃飯，你少喝點。別以為欠了他們多大人情，這面有我httｐs://ｍ.ｈｅｔuｂｏok•ｃom•ｃoｍ呢。你五十多了，再喝一斤酒，我估計我就得去省城搶救你。麻煩你，給我省點心。」

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沉默的像是吉祥物。

此時，吳冕坐在地上，後背靠著牆，像是和牆壁合為一體，變成房間的一部分。

「吳冕，你和醫大一院什麼關係？為啥薛院長大半夜的過來了？」

掛斷電話，吳冕就像是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在靜寂的夜裡坐著，獨自與失眠、頭疼抗爭著。

農村定向醫學生這個培養模式，始於2010年。

「哦，你吃口飯再睡，別餓著肚子。」吳仲泰叮囑道。

王志堅的手術已經做完，術后情況很理想，說是看護幾天就能回家。

這還只是隔著墨鏡看了一眼患者，承受的冗餘信息並不多。要是做手術，術后失眠、疼痛的情況會更重。那時候的吳冕會更暴躁，更苦惱。

吳冕一夜無眠。

有幾戶人家在做早飯，東北大米的香味彌散過來。

最開始少數違約，到了現在，違約人數越來越多。定向生都寧肯違約也不來農村、鄉鎮醫院，這其中有自己的道理，很難直接說誰誰誰不對。

吳仲泰想了幾秒鐘，有無數的話想要問，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什麼。

人間煙火和圖書，吳冕並不覺得吵，雖然聲音勾動了更多冗雜的回憶浮現出來。

「給你找了個活，年輕人么，別太閑著。」段科長道，「閑久了，容易把人給閑壞。再說，我還有兩三年就退休，臨床上的事兒你還得多關心，尤其是和那些個主任們的關係要現在就維繫。」

吳仲泰的聲音傳出來，電話那面略有點亂。

「你這小子，人家把你王叔給救回來……」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一切，轉眼間飄散如煙……】

「你王叔已經進手術室了，這面是薛院長親自來安排的，高主任上的手術。」

「哈哈哈。」段科長有些得意，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朝九晚五，根本不存在什麼996。資本家想剝削，現在看也剝削不到八井子這種地兒。

有一戶人家男人和女人在吵架，說的好像是男人一直在玩遊戲，不正經掙錢養家。

「……」

這人還真是傲氣，大姐雖然看他俊朗，印象很好，但熱臉貼了冷屁股，也是一肚子氣，乾脆不理這個年輕的副科長，各自忙各自的。

「王叔的情況比較特殊，診斷是最重要的。再說，薛院長那面……對了，他要是想找我過去，你可千萬別瞎答應。」

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情卻必須和_圖_書要做。吳冕沒有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想法，逃不掉就面對也就是了。不說和王書記有故舊，單就是看見一個心梗患者，吳冕也無法旁觀。

這種級別的醫院能有專職的醫務科就已經算是很「正規」了，更多基層醫院醫務科科長都是由臨床主任兼職的。不光如此，連院長也都是臨床主任，八井子就是如此，周院長是外一科的主任，主要做泌尿手術。

醫務科算上段科長只有4個人，吳冕加進來也只有5個人。要負責醫務、科教、感染等等內容。

進屋，開窗，樹葉婆娑，沙沙聲中清新的空氣吹了進來。側對面就是曾經的家屬樓，現在大多出租出去。

2小時32分鐘后，手機亮起，一條微信發了過來。

「你的東西我送手術室去了，放心。咱這裏條件簡陋，你還習慣么？」段科長很溫和的問道。

雖然中醫院不大，但機關還是單獨的一棟小樓。醫務科在一樓，進了大門，大廳右手邊是醫務科。

「哦，那個……」

手機響起，吳冕看了一眼，是吳仲泰打來的。

八井子這種地兒還算是好的，畢竟怎麼講也算是林州的一部分，還靠著省城。但就連八井子這種城鄉結合部都這幅潦倒模樣，就別提真正的農村了。

吳冕點了點頭，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