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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刀無痕

作者: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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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情萬種(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相許

第五卷 風情萬種(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相許

趙烈微笑道:「因為你是南宮無雪,乃是江湖獨一無二的絕代豪傑,更是情深意重的英雄,我們雖然曾經是敵人,可是我向來十分佩服你的為人,我們之間曲折複雜的感情,旁人根本無法了解。」
南尊海嘯天重出江湖的消息轟動江湖,海嘯天振臂一揮,群雄雲集,準備聯合六大門派和江湖豪傑共同進攻黑虎城,威迫戰神趙烈交出蕭碧痕,江湖中人奔走相告,喜氣洋洋,大江南北到處可見快馬賓士,旗幟飄搖,塵土飛揚。
趙烈心中感到萬分失落,驀然停住了梳頭,雙手不知不覺鬆開了梳子,並沒有留意到光滑梳子順著她柔順長發無聲滑落到地面,他抬頭沉聲道:「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好不容易才相逢。」
周長空走出來大聲道:「稟報幫主,南尊海嘯天已經重出江湖,準備聯合六大門派圍攻黑虎城,逼迫幫主交出蕭碧痕,不過屬下認為六大門派忌憚黑虎幫強大實力和機關重重的黑虎城,恐怕也是虛張聲勢,並不敢貿然進攻黑虎城!」
南尊海嘯天乃是武林不滅的神話,曾經擔任武林盟主,多子多福,所收門徒數百人,俠義無雙,從二十歲到六十八歲,江湖中受過他恩惠的人是不記其數,從踏足江湖的那一天起,無論是什麼兇險艱難的事都能逢凶化吉,福運當頭,數次在危急關頭挽救了整個武林,向來得高望重,在江湖中享有極高聲譽,只有南尊才能成為正道武林的領袖,也只有南尊才有魄力號召六大門派進攻黑虎城,況且南尊的兩個兒子和眾多門徒也曾經慘死在蕭碧痕手中,南尊北魔之間勢同水火,根本無法同時共存!
蕭碧痕抬頭瞧去,秀眸射出銳利澄明的采芒,心神激蕩,猶如一枚石子投入心湖,激起漣漪,隨後又開始如潮洶湧,冰冷孤獨的心燙了起來,有種揮不去的溫暖悄悄流淌,呼吸急促起來,起伏有致的酥胸現出前所未有的波動,雙眸流出了幸福的淚水,燃起了從未有過的激|情。
海嘯天的目光充滿了層層相疊的變幻炫爛,讓人無法看透,雖然早已經見慣了世間百態,此時卻感到萬分無奈,江湖就是這樣,當他真正想退隱江湖,四處逍遙的時候,卻無法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總是會被盛名和恩怨所累,根本無法推辭,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推辭,他望著跪在地面黑壓壓大片悲痛的武林豪傑,只能在心中深深一聲嘆息。
他們曾經擦肩而過,曾經因為誤會而成為敵人,可是此時再也不會錯過了。南宮無雪輕聲道:「你就如此信任我嗎?居然讓兩千英雄會幫眾佩帶兵器進入了黑虎城。」
張旺財忽然站出來,憂慮道:「幫主,城外的武林豪傑不斷增多,已達數百人之多,而且還在源源不斷湧來,黑虎幫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方設法化解此次危機。」
南宮無雪白衣似雪,俊朗完美的臉龐帶著空靈出塵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極具神秘氣息的古典美,滿頭雪白亮光的長發中分而下,柔順地垂在兩邊的肩膀上,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憂鬱悲傷,藏著高貴典雅的魅力。
趙烈仔細端詳蕭碧痕,並沒有說話。她倚窗臨月,清澈透明的月光毫無保留地映射在她身上,照在了她晶瑩光潔如玉瓷的面容上,靠近眼角的位置,已經有了幾條極細但已遮蓋不住的皺紋,依舊婷婷卻顯落寞的身影,背著窗外的繽紛落花,整個人就象一支在深秋獨自憑欄的水墨淡菊,桀驁而清瘦,他的心感到了隱約的疼痛,她的青春年華已經飄然遠去了。
趙烈和南宮無雪互相凝視,數十丈的距離彷彿根本不存在,兩人清楚看到了對方的眼神,他們的心驀然劇烈跳動,目光凝固在一起,久久不願收回,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似乎靈魂出竅,所有陰錯陽差的恩怨情仇在他們眼中同時浮現,恍然如夢,兩人久久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直到黑虎城頭雪亮長刀反射的光芒閃過,這才忽然隔斷了他們交流的眼神,照亮了他們孤獨的眼眸,兩人心神顫動,他們才忽然相視一笑,心意相通。
城外近千名江湖豪傑頓時歡聲雷動,眾人紛紛夾道熱烈歡迎英雄會的及時到來,南宮無雪曾經是江湖最光彩照人的英雄,此時雖然滿頭白髮,可是更增添了幾分驚艷的飄逸,有的人更是激動得流出了淚水,誰都知道南宮無雪和趙烈仇深似海,如果能得到英雄會的鼎力相助,那麼則圍攻黑虎城的勝算就大大增加。
南宮無雪飄逸的雪白長發和趙烈狂放的金色長發同時在風中飄揚,江山如此多嬌,兩人傲然並排站在氣勢巍峨的黑虎城頭,迎著絢爛奪目的陽光,構成了一幅震撼天下的絕妙畫卷。
趙烈望到這些忠心耿耿的好兄弟,心神激蕩,面容忍不住露出了欣慰表情,抬酒大笑道:「馬上調集各分堂的www•hetubook.com.com精銳全部日夜兼程返回黑虎城,痛痛快快與六大門派絕一死戰!各位好兄弟端起面前烈酒,歃血飲酒,我趙烈就誓于眾位好兄弟共存亡!」他的笑聲中滿含強大鬥志和堅定決心。
趙烈低聲道:「你還未吃飯嗎?現在夜已經很深了。」
趙烈徑直來到了蕭碧痕的住處,竹塢曲水,景緻寧靜悠遠,輕風吹起了柔軟的窗帘,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心緒難寧,眼神飄渺如霧,透過飄浮的帘子間隙,久久凝望坐在房屋中間的人影。
蕭碧痕現身黑虎城的消息幾乎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江湖,平靜了十多年的武林忽然沸騰了,宋青河利用鐵血聯盟強大實力和大把銀子在江湖中渲染此事,顯然預謀已久,推波助瀾,他算準了趙烈複雜的性格,決心利用蕭碧痕引發江湖六大門派和黑虎幫的衝突,同時讓鐵血聯盟坐山觀虎鬥,期望河蚌相爭,漁翁得利。
蕭碧痕起身從懷中拉出柔軟絲巾,先溫柔地為他擦去了頭髮,額頭,臉頰上的冰冷雨水,這才輕聲道:「我不餓,想等著你,想陪著你吃飯。」她低下了頭,有些話只在心中輕語,「弄語千般燕子飛,輕風淡相宜,午夜夢回,東風夜放,可是每次環顧四周,空曠的田野只有我自己,沒有人與我分享這春風花語,沒有人與我分享這暖暖的陽光,更沒有人陪我看雲、看霧、看風、也看雨。」
蕭碧痕惱恨趙烈毫無攔阻地把這番輕薄話說出來,更奇怪她生不出絲毫怒氣,垂下目光微嗔道:「若你盡說這種輕薄話兒,我就不再和你談了,你這人永遠都不會正經,分明是在逗弄人家,我最討厭就是你這種人。」
兩人心中都是感慨萬千,命運無常,世事難料,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走到一起,如果沒有司馬空的陷害,因為南宮雨的關係,也許他們早就走在一起了,可是結果還會是南宮無雪輔佐趙烈征戰天下嗎?
趙烈忽然感受到了蕭碧痕深入骨髓的情絲,沉聲道:「上次龍門石窟強敵如雲,我們雖然匆匆見面,可是竟然未有機會說話,你還好嗎?為什麼要獨自離開?」
趙烈心中有些疼惜,微笑道:「剛才需要處理幫務,所以只能讓你等我,不過以後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了,既然已經來到黑虎城,那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無論面臨什麼壓力我也絕不會退縮。」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讓所有人目瞪口呆,英雄會兩千精銳幫眾光明正大地排列成整齊隊行,他們身上佩帶著各種鋒利武器,南宮無雪面帶笑容,毅然帶領著身後密密麻麻的鐵騎跨過了護城河,整齊有序地進入到黑虎城中,而趙烈也並沒有指揮黑虎幫眾攻擊,但見排成隊列的英雄會幫眾潮水般開拔進了巍峨堅固的黑虎城!
趙烈竟也望得痴了,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了重重嘆息,天際悠悠的白雲變幻難定,亦牽搖著他內心深處遏止不已的柔情,心也是漂浮不定,良久才大步走了進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雪白整齊的牙齒閃閃生耀,灼熱眼神燒透了她的芳心,故意正容道:「剛才細意欣賞姑娘優美的背影和動人的姿勢,心神皆醉,自問這一世都忘不了。」
只要得到趙烈的這句話,她無論付出什麼都心甘情願,猶如藍藍天空下,無邊荒漠里的兩顆相互依賴的千年枯樹,並肩偎依,相互凝視,海枯石爛,生死相許!她柔和的肩膀微微顫抖,把頭深深埋在他懷中哭泣,那些青春,那些花兒,那些記憶的碎片,也許從不曾走遠,心靈深處的一縷清幽,青翠蔥蘢,一直猶如往昔。
柔和陽光灑滿大地,溫暖舒適,大量武林人士駐紮在黑虎城前平坦的原野中,沒有了前幾日的激動,喧囂和紛亂,有條不紊,眾人都在默默等待,靜靜積蓄力量,顯得格外冷靜。寧靜大地忽然開始微微顫抖,但見遠方塵土飄蕩,旗幟飛揚,潮水般馬蹄聲逐漸如奔雷般響了起來。
閃電雙劍呼延亭飯後闊步路上,瞥見浪濤快馬奔過,問出了消息,立刻飛身躍上馬匹,同騎而去,連家人都末打招呼。關外黑水寨主楊義和怒龍幫主驚飛天為了爭奪地盤,正自各率弟子火併,忽然聽見這消息,兩人想起慘死蕭碧痕手中的兄弟朋友,鬥志全消,競同登一輛馬車,同車而奔往黑虎城,車上三言兩語,便將一場流血慘斗消彌于無形。
冷峻月色下,南宮無雪臉色是種終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屬於貴族的蒼白,臉頰瘦削,鼻樑堅挺,站看不動,驟看上去,整個人就像是一塊白玉雕刻成似的,心中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他便格外輕鬆,神色寧靜如水,記憶隨著江水升騰,于滾滾浪淘聲中聆聽源於自然真實的聲音,純樸而真實,帶來清新愜意。
蕭碧痕柔聲道:「沒有關係的,我只是想等著你,我知道https://m.hetubook.com•com你很忙,只要能留在你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趙烈忽然堆滿了無賴笑容,拿起梳子為她烏黑髮亮的長垂秀髮輕柔地梳理,他的動作異常輕柔,梳子在烏黑光滑的長發上輕輕流動,他心中忽然湧起了溫馨寫意的感覺,就像和嬌妻共處安樂的小窩中,隔廉閑話家常,這是非常新鮮的感覺。
南宮無雪勒馬停下,望著氣勢巍峨的黑虎城,百感交集,心情異常複雜,目光緩緩轉向遠方,但見黑虎山上煙嵐瀰漫,雲霧環繞,他數年前曾經到過黑虎山,結果與趙烈擦肩而過,那時候黑虎山荒涼凄慘,沒想到此時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平地拔起的黑虎城傲然展示了黑虎幫強大的實力!
黑虎堂眾多好兄弟心神澎湃,熱血沸騰,紛紛高呼道:幫主戰無不勝,六大門派絕不敢進攻黑虎城!誓死保衛黑虎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血戰到底,絕不退縮!黑虎揚威,此戰必勝!
蕭碧痕俏臉有些瘦了,腰枝比以前明顯細了幾分,可是胸臀卻依然豐腴飽滿,越發顯得婀娜綽約,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俏臉微紅,垂下螓首輕輕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野心很大。」
趙烈也綻放了陽光般的燦爛笑容,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忽然大步走到南宮無雪身邊,兩人似乎心領神會,同時伸出右手,從肘關節處彎曲著交叉緊緊握在一起,他們的身子靠得很近,就連對方的心跳也清晰可聞,直到此時,他們還是未說一句話,可是分別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真誠坦然的感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就在南宮無雪修長飄逸身影進入黑虎城的時候,誰也沒有察覺到趙烈輕輕握緊了雙拳,眼中閃過了詭異難測的得意笑容,心中充滿豪情,他終於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很早以前就開始謀划,曾經付出了艱苦不懈的努力。
烈酒似乎點燃了趙烈藏在心中的憤怒和悲傷,如同毒蛇撕裂著靈魂,釋放出沉睡悠久歲月的暴戾氣息,彷彿血脈中有無數猙獰恐怖的妖魔,全身真氣外放,藍色衣衫鼓起飄動,眸光中血氣迸散,雙手前引下壓,催起所有經脈中的澎湃真氣,硬生生地仰頭怒吼,「老天順我老天昌,老天逆我叫它亡!」
蕭碧痕心頭驀然感到了寂寞和失落,低頭默默不語,她的美麗是冷漠和神秘的,這或者是由於她似是與生俱來的清傲,使人不敢親近,但又渴望得到她的垂青,長長的頭髮烏黑柔軟如絲緞,沒有梳頭,就這麼樣讓一頭絲般黑髮散落在雙肩。
巨浪幫主浪濤正和眾多好兄弟在黃河邊上酒樓喝酒,忽然在酒樓上聽到南尊號召江湖豪傑和六大門派剿滅蕭碧痕的消息,立刻自窗口掠出,跳上一匹停在酒樓前的健馬,也不管馬是誰的,便率領兄弟鞭馬朝黑虎城追去。
黑虎城中央的黑虎堂異常雄偉,全部建築皆是黑色,狹長深邃的大堂恐怕可以容納千人之多,數百名黑虎幫眾恭恭敬敬地垂手肅立,宛如木雕泥塑,趙烈靜靜坐在中央寬大的椅子中,偌大黑虎堂竟然聽不到半點聲音,鴉雀無聲,氣氛沉重肅穆。
趙烈此時忍不住想起了「義蓋雲天」的卓不凡,心中陡然湧上莫名的傷痛,卓不凡曾經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可是後來卻成為了背叛兄弟的仇敵,否則兩人早就聯手稱霸江湖了,而南宮無雪曾經與趙烈仇深似海,誓不兩立,可是最終卻化敵為友,神奇地走到了一起,世界就是這樣匪夷所思,變幻莫測,誰也無法預料。
天空黑雲漫天,黑虎堂外狂風呼嘯,大堂內滿目皆是沉重陰鬱黑色,越發顯得光線陰暗壓抑,趙烈剛好靜靜坐在層層疊疊的陰影中,誰也無法看清他的目光,猛烈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潔白素靜的夜,一葉孤舟在江面上漂浮,隨巨浪的波動起伏顛簸,南宮無雪迎著狂風大浪,緩緩把小舟駛到岸邊,風停了,浪住了,水底天心,萬頃茫然,月色依舊,修長的白色身影佇立船頭,望著空寂無人的江岸,黯然神傷,雙目有些潮濕,一絲惆悵,一腔幽怨,如此良夜,如此明月,如此美景,一絲絲竹聲琴聲穿透空曠環宇,在夜色中向四周無限的擴散,伴著一縷江風吹向江岸,久久回蕩。
月圓如環,如潔如皎,月亮如晝。長江邊亂石嶙嶙,茅草叢生,江水一排排衝擊江崖,捲起千層白雪大浪,前仆後繼,在銀色月光中,更顯得晶瑩轟鳴,風吹起,呼嘯有聲,合著浪濤,百里可聞。
南尊海嘯天已經正式邀約了六大門派的掌門,準備共同商討進攻黑虎城的計劃,蕭碧痕在江湖中結怨實在太深,無論如何,六大門派好歹也曾經是江湖的中流砥柱,總不能眼睜睜地望著蕭碧痕與趙烈在黑虎城中悠閑地談情說愛,留下那些風花雪月的纏綿情事吧?江湖驚起風雲涌,黑雲https://m•hetubook•com•com壓頂欲摧城。
趙烈心中頓時湧上了連綿不絕的疼惜,眼中驀然射出斬釘截鐵的目光,握緊雙拳冷冷道:「以前我苦苦逃亡江湖,勢單力薄,甚至無法自保,根本沒有力量保護你,所以三番五次讓你無奈離開,但我何嘗不想與心愛|女|人朝夕相處?」
城外近千名江湖豪傑呆若木雞,根本無法相信所看到的一切,許多江湖豪傑回過神后開始搖頭嘆息,甚至還有些人開始破口唾罵!南宮無雪居然率領英雄會加入黑虎幫,在他們眼中,南宮無雪簡直就是瘋了,他背負世間最屈辱的血海深仇,可是卻當眾向敵人卑躬屈膝,甘願成為黑虎幫副幫主,簡直是喪心病狂,不可思議!
蕭碧痕淡然微笑道:「除非我們退隱江湖,否則根本無法呆在一起,我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城外那些氣勢洶洶的武林豪傑都是為我而來,我已經別無選擇。」她說話的時候,一顆心都快要碎了,好象被堵在一個角落,壓抑,無盡的壓抑,一張蒼白憂鬱的臉。
趙烈剛想開口說話,嘴裏忽然被蕭碧痕手中筷子夾著的菜塞滿了,還未咽下飯菜,她輕盈地遞過來酒杯,冷雨夜的酒應該是冰冷刺骨的,可是落在他口中的酒卻是溫熱的,她早就體貼地默默利用渾厚內力給酒加溫了。
蕭碧痕心中頓時充滿了喜悅,身上散發出驚人的艷色,可是旋又露出一閃即逝的幽怨神色,秀眉輕蹙,沉吟半晌,以蚊蚋般的聲音輕輕道:「好希望你能永遠為我梳頭,可這不過是美麗虛無的幻想,我也應該離開黑虎城了。」
黑虎城戒備森嚴,無數黑虎幫眾日夜在城頭巡邏,密密麻麻的森冷刀劍和弓箭映射出逼人光芒,城外匯聚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近千名江湖豪傑,雙方互相對峙,並沒有發生了衝突,眾人都在苦苦等待南尊海嘯天出來主持公道。
趙烈倏地轉身,傲然道:「沒有野心,怎能成大事?能成非常之業者,必須先成非常之事!」窗外月色投影在他身上,渾身肌膚閃閃發亮,完美的體型就像一頭兇猛豹子,渾身充盈強悍力量和某種合乎天道的超凡美態。
雨細細下著,伴隨絲絲涼涼的夜風,風雨聲于靜靜的夜裡動聽而幽幽,雨夜在風雨聲里越顯恬淡而寧靜。趙烈隨意把手伸出窗,讓夜雨輕輕滴落於暖暖的掌心,夜很沉很靜,心跳的聲音清晰無比。
蕭碧痕伸出了纖纖素手輕輕理了一下鬢邊長發,臉上現出一片慵懶和淡泊,又接著輕聲說:「可能是我一個人慣了,雖然清凈,有時卻難免有些自哀自憐吧。」曾經千里雲,萬里月,重門深深寂寞鎖,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
浩瀚無際的白雲在山林間翻湧,雲海瞬息萬變,時而平鋪絮錦,時而波濤漫卷,縹緲多變,南尊海嘯天團坐在莊嚴蓮花寶座上,身型雄偉,鬚眉依然烏黑,清奇臉容寶相莊嚴,隱見內中閃閃有神的眸子,身後光環如虹,他已經閉關修鍊數年了,今天正好八十壽誕。
蕭碧痕此時心境象悠悠的春|水如波如瀾,情思象茫茫的秋霧如雲如煙,思念象溶溶的月色如夢如幻,眼波如窗外小雨般纏綿哀怨。
南宮無雪已經知道南尊海嘯天準備聯合六大門派圍攻黑虎城,趙烈此時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他站在江水邊,心中思緒飄飛,忽然握住了腰畔的水月劍,劍鞘是黑色的,顏色已很舊很淡,但仍保存很完整,劍鍔的形式古雅,杏黃色劍穗已有些褪色,整柄劍擦得很乾凈,透著一股森寒的劍氣,這柄劍在江湖中的意義,又豈只是一柄劍而已?
海嘯天面對變幻萬千的茫茫雲海,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兩排牙齒又白又亮,肥肥的臉蛋一點皺紋也沒有,光滑得就像是嬰兒的皮膚,其皮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滿臉的紅光宛似天邊彩霞,脫離凡塵,逍遙于天上人間,彷彿天上的神靈,地上的仙佛。
蕭碧痕哀怨道:「這些日子你在江湖中翻雲覆雨,激戰眾多武林高手,我真的非常擔心,好想為你分擔,可是又害怕為你招致殺身之禍。洛陽龍門血戰,你為我怒戰六大門派,差點丟了性命,還好只是重傷昏迷,否則我將永世不會原諒自己。」
六大門派屹立江湖數百年,源遠流長,高手如雲,實力雄厚。黑虎堂內近千名兄弟頓時議論紛紛,顯然未預料到將面臨如此巨大的壓力,滿臉都是憂慮之色,葉飛冷冷站在趙烈身邊,一直沉默不語,似乎早就預料到什麼了。
她默默注視趙烈,冷峭的眼中卻現出幾分溫柔的神情,就象在望著自己孩子嬉戲的母親,天已黑,燈卻未亮起,她顯得格外寧靜,「香霧雲鬢濕,清輝玉臂寒。」 趙烈的心裏閃過一個詞,寂寞,她就連抬手理髮間都滿是寂寞,無邊的寂寞。
趙烈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神色陰沉冰冷,忽然站了和-圖-書起來,喧囂的黑虎堂驀然安靜下來,空中散發出冰冷恐怖的氣勢,他冷冷道:「黑虎幫若想稱霸江湖,絕不能屈服任何壓力,我決心與六大門派決戰黑虎城,各位兄弟可有膽量與我浴血奮戰,若大家並無勇氣,哪怕黑虎城只剩我一個人,我也將獨自迎戰六大門派。」他無論說話的聲音、語氣、神態,都有種令人甘於順從的懾人魄力。
趙烈不但讓城頭幫眾放下了刀劍和弓箭,而且微笑著吩咐放下了巨大弔橋。無論是黑虎城內的幫眾,還是城外的群雄都詫異地望著巨大弔橋「砰」地重重砸在地面,震起了微微蕩漾的塵土,他們心中都泛起疑問:為什麼趙烈要放下弔橋?難道不怕英雄會乘機攻擊黑虎城嗎?
張楓為了暗殺趙烈,已經經歷了太多的失敗,所以絕不能再錯過這次好機會了,若想讓六大門派成功聯合起來,僅僅憑藉英雄劍的名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此時的江湖已經沒有能和趙烈對抗的的英雄了,趙烈的威名江湖中無人能比,眾多江湖豪傑其實如同散沙,根本不敢招惹勢力強大的黑虎幫,張楓的眼中忽然射出的陰冷目光,此時的江湖只有一人能夠與趙烈爭鋒,那就是早已經退隱江湖的南尊海嘯天。
「杏眼似秋霜,煙素羅裳滿袖香。斷腸草,鶴頂紅,纖纖素手輕調融,漫成胭脂彤。晨起弄妝蓮步懶,攬鏡貼花,倩笑壓花艷。血色羅衫輕舞慢,月華濃,丁香羅舞嵐風,散青絲胭脂芍藥綉,青蔥素手,獨坐紅綃帳。」
蕭碧痕縮腰挺肩直坐著,一雙手放在膝上,兩條腿斜斜併攏只用腳尖輕輕地踩著地,這無疑是種非常優美、非常端淑的姿勢,卻也是種非常辛苦的姿勢,用這種姿勢坐不了多久,脖子就會酸腰也會開始疼,甚至會疼得像是要斷掉,可是她已像這樣坐了將近一個時辰,連腳尖都沒有移動過,因為她知道窗外一直都有人在看著。
黑虎城頭的幫眾和城下的群雄都驚異地凝望遠方賓士而來鐵騎,猛烈馬蹄聲震懾大地,數目恐怕足有數千騎之多,以風捲殘雲之勢狂奔而來,剎那間就已經奔至黑虎城下,趙烈似乎忽然就出現在城頭,靜靜凝視突如其來的數千騎快馬。
黑虎城頭的幫眾頓時刀劍出鞘,虎視眈眈,數百寒月護衛更是拉弓搭箭,森冷箭頭齊刷刷對準了城下數千英雄會幫眾,趙烈面無表情地注視騎在馬上的南宮無雪,兩人的目光剎那間隔著數十丈的距離糾纏在一起,那些無盡的往事浮光掠影般飄蕩在風中,他們都經歷了太多悲涼往事。
趙烈雙眼閃過狂野目光,迅速靠近她的身子道:「哈哈,現在我還想把姑娘摟在懷中,好好地欣賞呢。」不過他的眼神很快化作滿腔柔情道:「姑娘真得很好看,方才我在窗外已經看了很久,你比以前更消瘦了。」
南宮無雪卻比劍更鋒銳,卻又像霧一般空濛虛幻飄渺,夜色中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白衣如雪,他是絕世無雙的劍手,縱然劍未出鞘,只要他的人在,就會有劍氣逼人眉睫,滔滔江水之畔,朗朗明月之下,他在心中已經做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決定,於是微笑著抬頭望向皎潔明月。
趙烈知道此時冤屈尚未澄清,南宮無雪此舉將承受著巨大壓力,恐怕會被江湖中鄙夷唾罵,他不禁被南宮無雪寬闊胸襟所感染,熱淚盈眶,胸口湧上萬丈豪情,傲然道:「黑虎幫得到英雄會的加盟,簡直是如虎添翼,以後你就是黑虎幫的副幫主,你我聯手征戰江湖,共同創造前所未有的輝煌!」
趙烈身材高大,藍衣似海,盡顯出狂放的帥氣,可是若仔細觀察,狂野中卻透出淡淡的斯文從容,目光深沉難測,略帶捲曲的金色長發從額頭隨意勒住,輕狂地迎風飛揚,始終在陽光中耀眼閃亮,身體中隱藏著無邊的野性和力量!
此時的她或許迷失在情感世界里,如風一樣,沒有方向,沒有盡頭,依舊如故,無畏的等,無尋的求,良久幽幽道:「你在龍門石窟孤身激戰六大門派,從那刻起,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已經不再奢望能陪在你身邊,即使再也見不到你,我也無怨無悔。」
趙烈輕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也未吃飯呢?萬一我已經吃了呢?」
數百名頭扎白布,身披白衣的武林豪傑忽然默默無聲走了過來,全部朝海嘯天齊刷刷跪下,眾人神情悲痛肅穆,決心懇請海嘯天為了武林正義重出江湖,帶領天下豪傑逼迫趙烈交出殺人如麻的魔女蕭碧痕。
南宮無雪白色身影緩步走上了城頭,徑直堅定地朝趙烈走了過去,此時無論城內城外的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全部落在他們兩人身上,兩人心中同時泛起怪異之極的感覺,南宮無雪忽然淡淡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說不盡的溫文儒雅。
鄭東沉聲道:「南尊海嘯天二十年前就已經成為了武林至尊,此hetubook.com.com次憑藉往日聲名顯赫的威望成功說服了六大門派掌門,據說六大門派掌門將親率幫中精銳趕來黑虎城,對方實力異常強大,黑虎幫將面臨成立以來最嚴重的挑戰!」
英雄劍張楓得知此事後,更是欣喜若狂,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利用英雄劍在江湖中的聲望召集了大量武林豪傑,準備到黑虎城斬殺蕭碧痕,慷慨激昂,義蓋雲天,可是張楓也知道黑虎幫異常強大的力量,並沒有貿然行事,而是在江湖中大造聲勢,希望可以聯合六大門派進攻黑虎幫,威迫趙烈交出蕭碧痕,因為蕭碧痕曾經大量屠殺六大門派的弟子,可以說六大門派和蕭碧痕之間仇深似海!
海嘯天仁義天下,本來已經忘記了生死糾纏的殘酷江湖,根本不想再次重出江湖,這些年逍遙自在,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愜意,江湖讓每個人的神經永遠緊繃,稍微放鬆就可能陷入萬劫不覆的死亡境界,若非運氣不錯,福運連連,他也成不了威震天下的武林至尊!
南宮無雪沉思片刻,心中終於拋卻了世俗的流言蜚語,做出了異常艱難的決定,深深吸氣后毅然道:「我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英雄會和南宮世家欠你太多恩情,當年你蒙受冤屈,更曾經遭受過南宮世家的追殺,可是依然數次援手英雄會,更在碧雲山莊救了我爹性命,我無以為報,大恩不言謝,黑虎幫此時陷入危機,我怎能袖手旁觀?我決定從今日開始,英雄會正式併入黑虎幫,大丈夫自當恩怨分明,說到做到!」
窗外的風輕輕吹著,趙烈身上忽然散發藐視天下的氣勢,傲然道:「此時我已經擁有強大力量,若再讓你離開,若連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豈非讓天下豪傑鄙視,大不了率領黑虎幫與天下江湖豪傑血戰到底,哪怕血染黑虎城,我也絕不後悔,絕不退縮,我還從來沒有怕過誰!」
數千名白衣騎士勒馬停在了黑虎城前,當先的駿馬全身沒有任何雜色,通體純白如雪,就連長長的馬鬃也是純凈白色,馬上之人亦白衣如雪,更有飄逸白髮隨風飄蕩,高貴風流,正是名聞天下的南宮無雪,他率領兩千名精銳連夜趕到了黑虎城,這已經是英雄會的所能匯聚的全部力量。
盤踞黑虎城頭的十二座張牙舞爪的黑虎銅像雕刻精美絕倫,氣勢森嚴威猛,黑虎血紅殘暴的眼睛俯視城下平坦原野上密密麻麻的武林豪傑,這些日子每天都會有大量快馬從五湖四海賓士而來,不到半月,城下已經會聚了成百上千的江湖俠客,雖然許多人與蕭碧痕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可是他們忌憚趙烈和黑虎幫的強悍實力,並沒有膽敢硬攻黑虎城,乾脆就在荒野上安營紮寨,苦苦等待南尊海嘯天和六大門派趕來增援。
他們其間經歷了太多坎坷誤會,數次差點兵刃想見,經歷磨難后總算是撥雲見日,隔閡煙消雲散,此時終於再次走到一起,他們再次相視微笑,共同轉身並肩立在城牆上,凝望城外一馬平川的大好河山。
摧心斷腸,肝膽俱裂的凄厲長嘯直衝九天雲霄,透過了寬闊狹長黑虎堂,穿過了連綿不絕的房屋,越過了高聳堅固的城牆,刺入了城外數百武林豪傑的耳中,嘯音哀涼悲壯,直令人聞之心顫鼻酸,神意動搖,眾豪傑心神震撼,大驚失色,驚恐萬狀地望著籠罩在黑雲下面的巍峨黑虎城,連綿不絕的城池在烏雲閃電映襯下顯得詭異陰森。
趙烈已經在窗外靜靜站了很久,他的臉已溶在霧裡,眼睛里當然有光,可是連這種光也彷彿與夜色溶為一體,越發地顯得高深莫測,不可捉摸起來,長發已經粘滿了雨水,他卻絲毫感覺不到,良久,他終於輕輕走了進來,她的心頓時充滿了無邊喜悅,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蕭碧痕想起了孤身漂泊江湖的凄涼歲月:修長的髮絲飄揚在風中,黃灰的布裙在風中飛舞,滄桑的面容在風中悲落,憂鬱的雙眼凝視著夕陽,樹立在風中的身影等待著黃昏的來臨,有著風一樣的迷茫,風一樣的執著,風一樣的悲傷,風一樣的性格。
就在這瞬間,趙烈的心被這無邊溫情融化了,風中分明浮動著淡淡的暗香,他凝望眼前嬌羞無限的女人,風雨穿過他耳畔,留下了一縷清靈而真實的聲音,似春草的萌芽,似花開的音,似嬰兒均勻的呼吸,也似一縷源於遙遠天外的梵音,不經意間觸動著他的靈魂,撫動著他的心弦,悠悠餘音迴旋,瀰漫于沉沉的雨夜,心醉若醒若眠。
黑虎城中卻是另外一番寧靜祥和的場面,黑虎幫的兄弟並沒有驚慌膽怯,依然有條不紊地護衛著偌大黑虎城,趙烈悠閑地從負手街道中走過,長發依然飄逸,藍色長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修長強悍的體形,似乎根本沒有把城外沸沸揚揚的武林豪傑放在眼中,也沒有把天下武林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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