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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專註一物的人來說，有人打擾比嗡嗡的蒼蠅還討厭，羅知慧嘆口氣站起來要走。忿忿的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眼前一亮，迅速坐下來提筆就畫。

羅天珵看了平攤著的畫卷一眼。

「畫畫。」

老夫人眼角餘光不著痕迹的掃了那扇烏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一眼。

他想見見那個人。

而往常，她大半的疼愛都給了元娘。

不驕不躁，是個心境平和的，並沒有因為眼疾而性子暴戾，把孫女嫁給他，倒也放心。

他真的沒有主動要啊！

一層白翳蒙住了黑瞳，形狀優美的無可挑剔的鳳眼顯得獃滯無神，襯著他的朗朗風姿，更令人不忍直視。

這吃飯，還是人多了香啊，天天定點回來吃飯的人今天居然門口都沒入，就直接找人喝酒去了。

羅知慧聽說聆音亭旁的玉簪花開了。就起了作畫的興緻，帶著個小丫頭過來坐在了花叢里，剛支起畫架就聽到了談笑聲。

女人這都是怎麼回事啊，明明主動送畫給他，這眼神，怎麼像自己搶了她夫君似的？

羅天珵和賀朗聽到了動靜。同時扭過頭來。

「二妹說該如何？」羅天珵嘴快抽筋了。

只一眼，就認出畫上的二人是誰，不由笑了：「二妹畫的真好，多謝二妹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有一種二妹被甄四附身的錯覺？

那時他是赫赫有名的戰將，效力的卻是厲王一方，與這位名動天下的賀家玉郎只有一面之緣。

羅天珵得知燕江賀家來人，提https://www•hetｕboｏk•coｍ.com前下了衙。

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賀朗被田氏領了下去。

羅天珵進門，就看到一個青衣男子含笑望來，風華無雙，只可惜一雙眸子沒有絲毫波動。

大姑娘羅知雅卻是從屏風後面，悄悄見到了那位要與國公府定親的賀家公子，賀朗。

「海棠館？」羅天珵轉了方向，向海棠館走去。

老夫人倒是和善，拉著賀朗問了許多家中之事。

楊嬤嬤沒有吭聲，默默給老夫人續了一杯茶。

老夫人從傳話丫鬟那裡得知了二人截然不同的反應，靜默了許久。

長得再好又如何？

「賀朗？」

前世名動天下的賀家玉郎！

羅天珵走過來，神情微訝：「二妹，你在這裏做什麼？」

那時靖北厲王反叛，大軍勢如破竹南下，在無數城池風雨飄搖的情況下，唯有燕江在外無援兵的情況下整整守了三個月，雖然最終城破，厲王這邊也是損失慘重。

「姑娘！」小丫鬟嚇得說話都變調了。

可現在，卻對兩個孫女有了不同的看法。

羅知雅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向老夫人辭行：「祖母，孫女也回去了。」

那人一身青衣，神態從容，彷彿沒有什麼事能令他動容，竟是個清俊雋秀至極的人物。

我的天！小丫鬟捂住了臉，隨後補救道：「世子爺，我們姑娘是要把這畫送給您的。」

而同樣覺得此景能入畫的還有一人。

羅知雅走過去，心疼的看了畫一眼：www•ｈeｔｕbooｋ•cｏm•coｍ「這畫墨跡還未乾透，您那樣抱著走不成的。再者說，您不是還要和那位公子喝酒嗎，把畫帶在身邊污了就不好了。」

片刻都不想多呆，抱起畫就要走。

他記得，前世的這一年，甄四在守孝，他還未成親，這個時候跟著數位友人遠遊去了，錯過了這次見面。

小丫頭目瞪口呆，小聲提醒道：「姑娘，您這樣，這樣不妥吧？」

一進府，就問道：「賀家公子安排住在了哪裡？」

賀朗明明看不到羅天珵，眼睛卻正對著他，眉頭輕輕皺起，良久才舒展：「若不是先知道羅世兄的身份。小弟還以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

「畫你們。」羅知慧實話實說。

田氏抿唇笑道：「賀家哥兒真是客氣。老夫人您放心，兒媳早就收拾出來了，賀家哥兒不是外人，就住在海棠館。」

賀朗笑了：「羅世兄知道我的名字？」

老夫人別過臉問楊嬤嬤：「楊嬤嬤，你怎麼看？」

一個沒把自己當瞎子，另一個沒把對方當瞎子，竟好似多年的好友般。

而燕江的運籌帷幄之人，就是賀朗，一個雙目失明之人。

她明明告訴他今晚做荷葉雞的，這完全不科學！

「好。」賀朗毫不猶豫的應下。

「嗯？」

到現在年紀大了，才發覺這識人的眼光似乎不大好。

可姑娘畫的是兩個年輕男子啊，這怎麼行！

羅知雅別過了眼，緊緊抿了唇。

這是人物畫里她最滿意的一副，父親見了定要贊hetubook.com.com的，居然，居然要送給別人了！

「我直接送到大嫂那裡去吧。」

羅天珵不由加快了腳步。

羅知雅心弦一顫，仔細看了那雙眼睛。

賀朗從容不迫的答了，雖目不能視，卻絲毫不顯焦躁，大家公子的溫潤氣質盡顯。

「大哥，別動！」

被屋裡那一個女人折磨就夠了，不能再多了，哪怕是妹妹都不行！

老夫人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

讓她們在屏風後面見見這位賀家公子，元娘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同意了，而二娘，一邊細細描繪著雨打芭蕉圖，一邊淡淡道：「即是祖父定下的親事，總是要完成的。若是他好。我和姐姐誰嫁了都是幸事，若是他不好，總是會有一個人受累，無論是避開或是得了這門親事。都沒什麼可高興的。既然如此，看與不看有什麼區別，祖母覺得誰合適，便是誰吧。」

羅天珵深深看了賀朗一眼，然後笑了：「有一日，我會的。賀朗，咱們去聆音亭喝酒。」

「自然。」

她相信，兩個兒媳已經把賀家來人的緣由對兩個孫女說了。

老夫人端了茶喝：「看來二娘更適合些，結親是結的兩姓之好，咱家本來就是為了報恩，若是結了怨，反倒不美了。」

羅知慧有個習慣，畫的不滿意的隨手撕了，可若是滿意的，就會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

楊嬤嬤是從宮裡出來的。她更相信她的判斷。

管事的答道：「二夫人安排賀公子住在了海棠館。」

咳咳，那時候她一對鎚頭一出，什麼和圖書魑魅魍魎都老實了，哪還用得著這些。

「大哥客氣了。」羅知慧心不在焉的說著，目光還落在畫上。

羅知雅不覺有異，行禮退了出去。

賀朗微怔，隨後笑起來，笑聲如清風拂過山泉：「那羅世兄是來請我喝酒的嗎？」

她年輕時對后宅疏於打理，或者說並不算擅長這些。

「田氏，給賀家哥兒好好安排住處，不可怠慢了。」

甄妙一個人對著滿桌子菜有些哀怨。

想想畫的是贈畫之人，羅知慧含淚忍了。

鞦韆的事情就這麼過去，甄妙因為被某人逼著下棋過於激動，腳又扭了一下，腫得更厲害了，老夫人免了她的請安，整日窩在清風堂養腳傷。

原本她是覺得元娘大方懂事，二娘雖聰慧，性子卻有些痴，像她父親那般，經常為了作畫連基本的人情往來都忘了。

況且，這是老國公答應的，她無論如何都要幫老國公完成心愿。

聆音亭是國公府一處極好的景緻。賀朗雖目不能視，坐在那裡卻覺心情舒朗，陣陣花香襲來，還有風吹過亭角厚重銅鈴的嗡鳴聲。

那一面，就是燕江城破之時，一身青衣的賀家玉郎攬著他的堂妹，從高高的城牆一躍而下，當鐵蹄踏破城門之時，他彷彿還能聽到那舒朗肆意的笑聲。

羅天珵嘴角抽了抽。

她一直以為有些痴的二娘。沒想到是個性子通透如水晶般的人，反倒是元娘，她的大方懂禮就如所有大家閨秀需要展示給人看的一樣，平時覺得還好，到了關鍵時刻。就從骨子裡流露出小家子和-圖-書氣來。

世子和這位新來的賀家公子一起喝酒，真是比畫上的人還好看。

伺候的小廝嘖嘖稱奇，添酒的丫鬟亦是悄悄紅了臉。

「賀朗，你稍坐片刻，我過去看看。」

老夫人的心，就在這麼一來一回間，在所有人還未曾察覺的時候，又偏了回來。

羅天珵定定看著他，展顏：「神交久矣。」

羅天珵覺得腦仁疼。

小丫鬟快急哭了。

這一世，沒有他率三千鐵騎助北軍破城，賀家玉郎的命運可會改變？

以至於燕江賀家來人時，甄妙並沒有出現。

楊嬤嬤跟了老夫人多年，早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並沒有尋常下人的拘束，答道：「大姑娘可能並不滿意這門親事。不過這也怪不得大姑娘，賀家哥兒畢竟有眼疾……」

賀朗，是他從心底想結交之人。

不多時，兩個風姿卓然的男子躍然紙上。

羅天珵看著怒放的玉簪瞭然一笑：「畫玉簪花嗎？二妹好雅興。」

她才不要嫁給一個瞎子！

「怎麼不妥？」羅知慧小心翼翼吹著未乾的墨跡。然後道，「回去裱起來。」

賀朗起了身。彷彿能看到老夫人在哪裡似的，沖她所在的方向行禮：「給您添麻煩了。」

「好。」羅天珵如釋重負，趕忙走了。

賀朗剛安頓好，拿了一卷書冊坐在桌前靜看，聽小廝說鎮國公世子來了，起了身含笑道：「請世子進來。」

老夫人暗暗點頭。

酒菜上來，二人暢快酣飲，談笑風生。

海棠館是連接內院和外院的一處院落，清幽雅緻。專門招待近親貴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