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洗臉水
這是隔著千年的代溝，兩人觀念的碰撞。
遠山這兩日早就考慮了千百次，就等著羅天珵這一問了。
「世子爺！」垂星和靜水大驚。
她嘆口氣：「要說起來，既然世子把人都打發了，也沒什麼，通房不過是個討爺們歡心的玩意兒，不稀罕了再換就是了。不過我聽說那個叫遠山的。是送去家廟了吧，她年紀輕輕，這倒是有些可憐了。」
皎皎還願意拿洗腳水潑他，想來，不會一直不理會他的。
這個無賴，渾身濕透了站在外面不走，是故意要她心軟吧？
靜水垂首而立，極力保持著冷靜：「婢子打算嫁人。」
甄妙撫了撫鬢髮，笑眯眯道：「這兩日沒見著世子，侄媳還不知道這事呢，沒想到二嬸就知道了。」
幾個通房裡，靜水是性子最文靜的，平日也鮮少參与是非，她震驚完，飛快用眼角餘光掃了遠山一眼，心中若有所悟。
羅天珵強忍了踢飛眼前女人的衝動，抬腳後退兩步，臉色徹底冷了下來，看向靜水：「落雁。你有什麼打算？」
雖說其實是一碼事。可這麼明晃晃的說出來給侄子塞通房，那就太難聽了。
這麼壞的事，她可從沒幹過！
說來也巧，也是不到三個月，垂星便查出有了身子，轉年生了個大胖小子。
這就是他們從小形成的觀念，就像甄妙覺得男人和牙刷不可共用是一個道理。
過了兩刻鐘，她問阿鸞：「世子呢？」
老夫人聽了，這才有了些不同的表情，不過並沒吭聲。
羅天珵掃m.ｈ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了垂星一眼：「我說過，這西跨院是不打算留人的，既然你也不想出去，那就和遠山做個伴吧。」
靜水許給了一位掌柜的當填房，那掌柜的三十齣頭，媳婦難產去后多年未娶，相貌也是端正的，雖比靜水大了十多歲，可靜水見了那人，還是有些意外，意外她還能嫁給這樣的人當正頭娘子。
說完砰地一聲落下了窗子。
他雖是賤籍出身，腦子卻是好使的，人又厚道，常常給莊子上的人免費寫個書信什麼的，莊子上不嫌棄他跛腳想嫁給他的小娘子多得很。
等第二日甄妙去給老夫人請安，才聽田氏問起：「大郎媳婦，嬸子聽說昨日大郎把三個通房都打發了？是不是她們調皮，惹你生氣了？」
「你……怎麼把人都打發了？」
青燈古佛，孤寂一生，還不能吃肉！
至於遠山，鎮國公府在西邊一角就設了家廟，收拾了包袱直接搬過去就是了。
田氏頓時心塞的說不出話來了。
甄妙都聽呆了。
垂星已經跪了下來：「世子爺，婢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求您別趕婢子走！」
田氏暗恨老夫人假大度。抿嘴一笑道：「只是這男人，總要有人伺候著。大郎媳婦，你那若是沒有合適的。不如嬸子幫你張羅著？你放心，嬸子保准給你挑兩個老實的。」
「那便好。」羅天珵掃視三人一眼，「那你們回去好好收拾一下，這兩日我就送你們出去。」
想到這樣的場景，垂星就和-圖-書覺得要崩潰了，她幾乎是匍匐在地上哀求：「世子爺，婢子錯了，婢子錯了，婢子不要出家，婢子……婢子願意配人。」
垂星和靜水。同時瞪大了眼睛。
「世子爺還站在窗外。」
遠山癱坐在地上，失神好一會兒，喃喃道：「婢子謝過世子爺了。」
垂星堅定了心中想法，連連磕頭，到後來伸了手去拉羅天珵褲腿。
皎皎這都改的什麼名字，真是夠了！
垂星剛開始還嫌棄他跛腳，等後來發現莊子上大姑娘小媳婦看她的眼神都充滿羡慕嫉妒恨時，人就有些飄飄然了，再加上相公是個識文斷字的，長得又秀氣，不是她想的那種粗魯漢子，一顆心就慢慢迴轉了。
她想，她不可能讓一個男人完全變成她想要的樣子，不過如果這個男人願意為了她改變，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垂星配的是一位庄頭的小兒子。
至於自立門戶，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沒有親友，也沒有孩子，將來有什麼盼頭，就算世子爺真的派人照應一二，這日子過得又有什麼意思？
甄妙還在問：「二嬸，您是不是這個意思啊？」
瞧她這張狂樣，不就是顯擺大郎看重她嘛！
這掌柜的年紀稍長，媳婦又是死於難產，就特別懂得疼人，靜水嫁過去后待她如珠似寶，不過三個月就有了身子，來年生下了一對龍鳳胎，那日子過得就越發有滋味了。
甄妙愣了愣。
那水順著頭髮滴滴答答落下，似乎隱隱混著香氣。
這個年代，一個傷寒感冒，和*圖*書都可能要了人命，她再生氣，也不能拿這個磋磨人。
她不信。一個男人，面對真心愛慕他的女人，能狠心成這個樣子！
等到了夜間羅天珵回來，又傻站在窗外徘徊。
甄妙進了內間坐在床榻上，解過氣后，又有些不安。
嫁人有什麼好的，她已經跟了世子爺這樣的男人，難道能看得上那些粗魯的甚至大字不識一個的男子嗎？
羅天珵的回答，確實證明了甄妙想的沒有錯。
他竟把三個通房都打發了嗎？
這其實就是田氏被嫣娘刺|激的有些敏感了。
垂星已然開口：「世子爺，婢子絕不會離開您。」
這兩日遠山閉門不出，是不是招惹了什麼？
她淡淡開了口：「婢子不想嫁人，也不想出去。世子爺若是允許，就讓婢子去家廟帶髮修行吧。」
最終，甄妙還是妥協：「把世子請進來。」
田氏臉色微變。
「哦，原來只是提醒侄媳一下啊。那多謝二嬸了。」甄妙抿了抿唇，「不過侄媳一直知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閨訓，既然世子不想要通房，我怎麼好違背他的意思。嬸子要是想送通房，就直接對大郎說吧。」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問：「二嬸。您是說，要送通房給世子？」
「很好。」羅天珵這才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然後看向遠山。
田氏暗暗憋了一口氣。
莫非是魔障了，竟然覺得這洗腳水也是香的！
投靠親友？她早就是孤身一人，投靠誰去。
甄妙一口一個「想送通房」的帽子扣過來，直把田氏堵m.hetubook.com.com了個半死。
羅天珵做這些，並沒有對她提。
甄妙心中想過這些，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是淡淡地問：「我聽說遠山去了家廟，她為你做到如此，對你來說，她是不是特別的一個呢？」
別說她好哄，這樣的年代，通房對男人來說就是個使用的物件，需要了去使用，那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且現在是世子爺和大奶奶成婚不久，正是夫妻情濃的時候，等過上個三年五載，說不定世子又想起她們來了呢？莫非世子爺還能一輩子只守著大奶奶一個人不成？
「既然她們的存在讓你不開心，我便不要了。」
遠山的回答確實讓羅天珵很意外，他深深看了遠山一眼。開口道：「既如此，那就如你所願。什麼時候後悔了，你隨時可以找我，那三條出路，我依然給你留著。」
既然自立門戶也是一個人過，留在這裏最差了，不過是不能親近世子而已。
當然，這些就都是后話了。
那小兒子自小是進過學堂的，後來因為貪玩從樹上摔下來腳有些跛，才不再進學。
她受夠了田氏在她面前總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還打著為你著想的模樣。
她賭了。若是這樣還不能讓世子憐惜，把她留下來，那麼，她也認了。
「說你的打算就是了！」
甄妙氣得拍了拍床板：「他一定是故意的！」
羅天珵抖了抖嘴角。
羅天珵很快就進來了，阿鸞識眼色的退下了。
羅天珵目光清冷，微微牽了牽嘴角：「我的耐心有限，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和_圖_書他大吃一驚。
甄妙施施然行了禮：「祖母，孫媳燉了木瓜雪蛤，去看看怎麼樣了，等好了給您端來嘗嘗。」
在老太太看來，一個通房，還輪不到她替她們說話。掃了孫媳的面子。
垂星身子一晃，差點栽倒。
一個男人不用，只是因為他不想讓妻子傷心，絕不可能是因為他覺得睡通房這個事本身是錯的。
甄妙佯作不知，打開窗子把一盆洗臉水潑了出去，嘀咕道：「這些丫頭越發懈怠了，洗腳水放這麼久，也不知道端出去倒了！」
他傻站了一會兒，嘴角微微翹起笑了。
靜水憋了口氣：「世子爺，婢子是羞花。」
老夫人這才開了口：「田氏，大郎這邊有大郎媳婦，你就不用多費心了。倒是你那邊，那個嫣娘你可要好好管著，別再出什麼亂子。」
羅天珵動作很快，不過是第二日，就把三人送走了。
若是可以，她也想兒女雙全，有個漢子對她知冷知熱的，哪怕他丑些。沒能耐些。可這又如何呢，世子爺再好，不對她好。那這些好與她又有什麼相干？
不過，什麼叫惹她生氣了？
羅天珵呆若木雞的立在窗外，渾身濕透了。
原來人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只有遠山早有所覺，垂著頭絞著帕子，手上青筋冒起，愈發顯得消瘦。
她皺了皺眉：「等見了世子，我問問他吧。」
田氏臉微紅，飛快瞄了在場的人一眼。勉強笑笑：「你年紀輕，上面又沒有婆婆，嬸子只是怕你有想不到的。提醒一下。」
不得不說，他這個舉動，取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