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該走的是喬楚！
「為何這些人的面孔上，沒有一絲生活的氣息。」這個句子從她的腦子裡冒出來時，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然後，她揚起手，當著徐晚來的面，乾脆利落地給了閔朗一個耳光。
他盯著看了幾分鐘，很快，他明白了一切。
葉昭覺，她的身上有一整個寒冬。
她暗自想著，畢竟欠他一點兒人情。
相對於井然有序的白天，夜晚確實更善於勾起人類心底里那絲絲躁動的，不安分的，放浪形骸的鬼魅。
果真是世事難兩全。
算了，讓他一次。
這是她生命里的一場重大災難。
換作從前，她根本不用這麼費事地去想要找誰當自己的債主，除了邵清羽之外，她也不可能再去考慮其他人。
「讓你說你就說。」言外之意，就算是工作上的事，又關你什麼事？
葉昭覺握著玻璃杯子，因為不好意思而一直低著頭。
她拿不準分寸，我是否應該即刻轉身，不要驚擾他們？
對於遠離光怪陸離的夜生活的葉昭覺來說，這是她極少踏足的維度。
齊唐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因為太想睡覺而哭起來了。
可是現在……好尷尬啊，還是不要找清羽了吧。
葉昭覺在心裏暗暗地想，即使最？她一邊摳著手指甲，一邊把自己認識的所有的人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葉昭覺氣結，又無心戀戰，只好衝著齊唐比了一個手勢。
「是啊，聾了。」齊唐踩了一腳油門，完全不顧葉昭覺的歇斯底里，徑直往目的地開去。
借錢給好朋友，這件事在生命中的比重僅次於婚喪嫁娶，稍微不慎，人財兩失。
記賬本上的筆跡滿滿當當，租金、轉讓費、裝修、設備、食材……樣樣都是錢，並且，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省略。
這是她拜託國外的朋友寄來給工作室添色的一些小物件，有復古的收納盒，造型別緻的燈具和擺件。
幾杯酒灌下去之後，她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火藥般的脾氣也沒了，只是有點兒說不上原因的傷心，但這點兒傷心沒有出處，非要扣個原因的話，大概就是，，她真的很困。
可是現在……好尷尬啊，還是不要找清羽了吧。
「你是人嗎？啊？」葉昭覺醉眼朦朧里看齊唐，好一個蠻不講理的衣冠禽獸啊，「你看看我，我還不夠慘嗎？沒工作，沒錢，沒男朋友，一敗塗地……我就想早點兒回家睡個覺，你還要逼我陪你吃夜宵，你說你是人嗎？」
丙，一位算是嫁入了豪門的女性朋友，但夫家門禁森嚴，這個點估計是出不了門的。
夜風把她的頭髮吹得有點兒亂，妝也有點兒花了，但是一想到是去見閔朗，她就覺得這些細枝末節根本不重要。
於是，她很直白地強調了中心思想，沒有什麼不能啟齒的苦衷和內情，很簡單，我就是不想再麻煩你。
到了2106門口，齊唐伸手在葉昭覺的包里找鑰匙，他皺了皺眉，這甚至不算是包，只是一個比較高端的環保袋，裏面叮叮咚咚一陣聲響，雜七雜八的東西裝了不少，錢包、卡包、文具盒、記賬簿、面巾紙、潤唇膏、護手霜、小鏡子……有容乃大。
繁華而虛浮的青春，在這裏遍地生長。
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可以走的。
她其實不用看也知道，齊唐這個人，說得出肯定做得到。和圖書
她腦子裡最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已經斷了，說話毫無邏輯可言。
喬楚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推諉之意，也沒有假惺惺地找一兩個理由搪塞她，光是這份鄭重，已經是超過金錢之外的禮物。
她想說，「我明白，但我不可以接受。」
關於這個夜晚，她最後一絲殘存的印象是，有一隻乾燥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摩挲著她的臉頰，緊接著，有極為短暫的溫熱輕輕落在她乾裂的嘴唇上，隨即立刻消失。
這哪裡是碎玻璃，這分明是她的自尊。
齊唐又補充了一句：「我主要是想問你，為什麼你願意求助喬楚，卻不願意求助我？」
閔朗一抬頭，完全呆住了，他下意識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一把推開了喬楚。
一把鑰匙！
絞盡腦汁地搜羅了一圈，葉昭覺對於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認識：第一，我朋友真少。第二，我認識的有錢人真少。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打車去白灰里的路上，徐晚來想起了這句老話，嗯，老話總是有它傳承下來的道理。
他話音剛落，葉昭覺整個人如遭雷擊，靠！喬楚你出賣我！
喬楚一聽葉昭覺的來意，儘管有點兒意外，但仍然沒有遲疑：「你需要多少？我得看看我夠不夠。」
末了，她伸了個懶腰，從後門溜回了店內。
他有點兒訝異，女性對於名牌手袋的熱愛簡直喪心病狂，葉昭覺都快吃不上飯了居然還花錢買包？他把紙袋拿起來，想看看款式，鑒定一下她的品味。
絞盡腦汁地搜羅了一圈，葉昭覺對於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認識：第一，我朋友真少。第二，我認識的有錢人真少。
「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她笑了笑，那個笑容充滿了挑釁和譏誚。
她關在家裡，拿著計算器來來回回地算賬，算完才知道，刨去加盟費，再刨去基礎生活保障之後，光想靠自己那點兒微薄的存款來開店，實在是太過勉強了。
眼看著計算器都快被她摁壞了，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東牆拆光了也補不上西牆。
齊唐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這個臉蛋紅撲撲的葉昭覺，一點兒酒精，就卸去了她平日里裝腔作勢的倔強，這個樣子的她顯得可愛多了。
「為什麼你總是要刻意跟我保持距離呢？」
葉昭覺連忙搖頭：「足夠了，剩下的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大不了找家裡借點兒。按照品牌商告訴我的利潤值，今年之內應該就能把這筆錢還給你。」
從齊唐的表情看來，關於之前提出的疑問，他勢必要得到一個明確的回復。
可是就在下一秒，莫名而來的憤怒直衝上她的腦門，憑什麼我要走？
喬楚站起來，捋了捋頭髮，拉了拉衣服，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
最後在兩家店面之間，她卡住了，不知該怎麼抉擇。
她沒有告訴喬楚的是，自己很感動，不是因為錢，是因為她的態度。
因為，對於一個女生來講「真的太累啦！」
他一直沒有說起過，每每看見她露出類似的神情，他總是會有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愧疚感，對比她一直跌跌撞撞的人生，他為自己的順遂感到內疚。
他把葉昭覺扔在卧室的床上，原本就要走，忽然間，他又鬼使神差般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不是一件小事，晚上吃中餐還是西餐，這條裙子買黑色還是紅色，口香糖要和*圖*書草莓味還是甜橙味，喝咖啡還是喝茶。
葉昭覺聽得出來，這聲音的確來自齊唐，她想要回答他，「因為我們原本就是存在於這段距離的兩頭。」
「齊唐……」既然逃避不了，葉昭覺索性自己一頭撞過去，「你關照了我太多，點點滴滴，事無巨細，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可是，就算這樣，她也還不能回去休息。
那麼，要向誰求助呢？她一邊摳著手指甲，一邊把自己認識的所有的人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喬楚一聽葉昭覺的來意，儘管有點兒意外，但仍然沒有遲疑：「你需要多少？我得看看我夠不夠。」
……
差不多和他們同齡的葉昭覺，穿著店內統一發放的工作服，系著印有飯糰燒LOGO的圍裙，馬不停蹄地穿梭在工作間與客人之間，忙得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總店位於一個車水馬龍、常年擁堵的地段，幾百米的距離開車也要花上二三十分鐘，作為S城最時尚的街區之一，即使是在工作日的白天，也有令人嘆為觀止的巨大客流量。
葉昭覺在迷糊之中，感覺到有一隻手拿著溫熱的濕毛巾在替她擦臉。
她從計程車上下來走向79號時，腳步輕盈，快樂得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還在學校念書的時候。
齊唐真有點兒不敢相信，一個成年人竟然只有一把鑰匙，簡陋得甚至連個像樣的鑰匙扣都沒用。
葉昭覺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絲動靜：「你想說什麼？」
換作從前，她根本不用這麼費事地去想要找誰當自己的債主，除了邵清羽之外，她也不可能再去考慮其他人。
整個大堂坐得滿滿當當，無論男女都是一副情緒高昂的模樣，這邊剛叫著「服務員，拿菜單來」，那邊立刻有人呼應道「這裏加個座」。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葉昭覺也知道這個道理。
葉昭覺不願意放棄。
距離她上一次坐在齊唐的副駕駛座上，已經過去很久了。
打烊之後，葉昭覺換回自己的衣服，和同事們道別，其中一個姑娘用眼神指了指外面：「有人在等你。」
這時，包包裡帶出了一個小東西。
乙，最近在熱烈追求她的一位青年建築工程師，人還算好相處，但他老是喜歡講與他工作相關的事情，有點兒書獃子氣，想想覺得可能會掃興，還是算了。
離下班還有三個小時，她如同鴕鳥一頭扎進沙土之中，能躲多久，算多久。
「我餓死了，」他完全不接她的話，只管先說別的事，「兩個飯糰燒早已經消化完了，你陪我去吃東西吧。」
「我點完了，你看一下有什麼想吃的。」齊唐把菜單推到葉昭覺面前。
思來想去，除了閔朗這位自由人士，好像也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了。
四周忽然靜了。
「你有你的自尊，我也有我的。你在維護你的自尊時，就不能夠稍微考慮考慮我的想法嗎？」
齊唐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帶著一點兒不以為然，直接摁了關機鍵：「你繼續說。」
而這個意味深長而又彌足珍貴的笑容，被堵在路上的齊唐完整地收入眼裡。
大概，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只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去找喬楚。
齊唐一直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情緒。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開始喝的，她甚至不記得桌上第一壺酒是齊唐叫的，還是她自己叫的，她能夠回hetubook.com.com憶起來的就是自己一杯接一杯，一壺接一壺地喝酒，沒吃幾口食物，酒倒是喝了不少。
一天中白晝與夜晚交接的時段，霓虹燈早早亮起，她倚靠著路邊一棵粗壯的梧桐樹，帶著一點兒百無聊賴的神情，看著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
徐晚來的好心情，在看到喬楚的那一刻，立刻煙消雲散。
為了找到合適的店面，葉昭覺幾乎把S城跑了個遍，早出晚歸比上班那會兒還勤奮，腿細了一圈兒，體重又減輕了幾公斤。
明面上是學習，暗地裡其實還有免費幫工的含義。
她看到，喬楚倚靠在閔朗的肩頭，閔朗端著筆記本電腦，不知道在看什麼電影，兩人嘻嘻笑笑地不知道在講什麼，笑完之後，閔朗還拍了一下喬楚的頭。
論起胡攪蠻纏，葉昭覺知道自己和齊唐從來都不是同一個量級，此時此刻這種情況，跟他硬碰硬也不是辦法，只能先服軟麻痹對方：「你在這裏，我會很尷尬的。」
她隱隱約約有些興奮，萬事俱備，只等正式開業的那天，讓這一切完美亮相於眾人眼前。
葉昭覺在心裏暗暗地想，即使最後喬楚分文不借，這個交情也值了。
「我們就去吃串兒吧！」齊唐根本沒有和她對話，興緻勃勃地擅自決定行程，「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館子，營業到早上六七點呢。」
齊唐收起戲謔，換了另一副表情：「尷尬什麼？你不是說，找到了工作會請我吃飯嗎？」
剛把加盟費交給品牌商，葉昭覺馬上就被安排去了總店學習操作技術。
一定要找一個人分享一下，她拿出手機開始翻看通訊錄。
齊唐並不是那種非要強人所難的人，況且自己有手有腳，起身，出門，打車，很簡單的幾個步驟就可以直接到家。
甲是她在媒體圈的一位朋友，早先已經承諾她會在開業之前為她做一個專訪，但從對方微信朋友圈剛剛更新的內容來看，甲似乎還在加班。
是齊唐嗎？她想問，可是睡意深沉，她張不開嘴。
想起那個夜晚，她嘆了一口氣，輕至不可耳聞。
情緒的洪峰破堤而出，她伸出手重重地叩門，手指關節用力敲打在木質門板上，發出空洞而強烈的聲響。
人流量大的那間，租金和轉讓費實在太高昂，但便宜的那間，她稍微掂量一下就知道了，恐怕回本都難。
葉昭覺說了一個數字，不算很嚇人，但對於經濟狀況大不如前的喬楚來說也不是一件特別輕鬆的事。
「你去死！」葉昭覺狠狠地翻了個白眼，眼珠子都翻沒了，「我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人。」
齊唐剛剛醞釀出來的那點兒溫柔很快就用盡了，「葉昭覺，你就閉嘴吧。」
「我只是想省點兒時間讓你睡覺。」不知是吃飽了還是其他緣故，齊唐終於開始用比較友好的語氣和她說話了，「你放心，我把你送到家就走，不會佔你便宜。」
葉昭覺是被齊唐扛回公寓去的，她雖然昏沉，但意識並沒有模糊，當她的頭垂在齊唐肩頭的時候，她還在口齒不清地嘟囔著：「不要你幫，我自己可以走。」
她定了定神，把說到一半的話頭撿起來想繼續，可是她發現，即使沒有這個突然來電，她要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
齊唐撇了撇嘴：「想吃屁啊？口味太重啦。」
要等到很久之後她才會曉得，這就是她和齊唐的和-圖-書第一個吻。
她越喝越多，越喝越委屈，嘴一撇，講話竟然開始略帶哭腔。
「我希望能夠盡我所能，讓你生活得輕鬆一些，你為什麼不明白？」
心裏有點兒堵，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忙了一整天，一邊學習製作飯糰燒，一邊幫襯著店裡的生意，白天還不覺得，到了這個時候，倦意像驚蟄時破土而出的蟲豸，一點一點地從骨頭和血液里滲出來。
她想說，「我們說的自尊，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一股寒氣順著徐晚來的脊背往上爬，因為極度的震驚，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進退。
放棄太容易了，只要撒手，跟自己說「老子不幹了」，就可以了。
懷著滿腔的怒氣，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葉昭覺像人質一般被齊唐挾持到這家川菜館子，一進門她才發覺，城市裡晚上不肯早點兒睡覺的人真多啊。
魚貫而出的年輕人，穿著時下最流行的服裝，拎著價格不菲的包包，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有統一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個個都冷峻得彷彿下一秒鐘就要登上T台走秀。
「不去！」葉昭覺氣得快瘋了，「你聾了啊！」
大概，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只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去找喬楚。
「我不去，我累死了！」葉昭覺一聽暫時不能回家休息，整個人都炸了，「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家洗澡睡覺，明天還要幹活兒呢！」
可是對於有一些人來說，放棄，真的太難了，尤其是當它承載了你對於生活所寄予的新的希望，這個時候，你能夠輕而易舉地放棄嗎？
葉昭覺還想說些什麼，但在酒精和疲勞的雙重作用下，她的舌頭已經捋不直了，說什麼聽起來都是捲舌音，像那種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兒，嘴裏一頓咕嚕咕嚕，可什麼也表達不清楚。
葉昭覺偷偷地瞟了店長一眼，確定她沒看到自己，轉過來，冷著臉，壓低聲音：「你趕緊走。」
「你怎麼來了？」
她不是沒想過齊唐可能會知道這件事，她只是沒想到，他會知道得這麼快，快到她還沒有編出一個冠冕堂皇的，足以解釋為什麼自己沒有請他幫忙的理由。
這不是一件小事，晚上吃中餐還是西餐，這條裙子買黑色還是紅色，口香糖要草莓味還是甜橙味，喝咖啡還是喝茶。
無比漫長的一分鐘。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進入葉昭覺的私人領地，儘管在他的安排下，房子里的潔凈程度有過短暫的提升，但一段時間過去之後，效果已經不大看得出來了。
葉昭覺握著玻璃杯子，因為不好意思而一直低著頭。
葉昭覺記得，那個雪夜，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里，寒風灌滿了華麗的裙子，從手指尖到腳趾，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冷的。
在很多事情上，葉昭覺對於他的了解其實還停留在表層，她並不知道，他看起來越平靜，事情就越不好收場。
時間已經進入深夜，徐晚來獨自一人在剛剛布置好的工作室里拆包裹。
「我為什麼要走？」齊唐一臉假正經，「這是你的店嗎？」
他翻了半天，終於在環保袋的底部翻到了那一把鑰匙。
齊唐穿了一件紅色的毛衣，胸口處有一隻小小的鷹，不久之前剛剛剪過頭髮，整體看起來顯得比平常要小個好幾歲，他漫不經心地說：「順路。」
這就是她未來幾年要全力戰鬥的地方，是她將要一展壯志的王國，一切hetubｏok•com•com都將從這裏開始，她的錦繡前程。
葉昭覺端著餐盤按照座位號碼走到客人面前，看到是齊唐，她一時之間沒控制好音量，被店長狠狠地瞪了一眼。
「喪盡天良……」她說著說著，往桌上一趴。
「這不是一回事。」她知道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只想儘快從這個局面里脫身，「改天我找時間向你解釋好嗎？」
喬楚抱歉地笑了笑，眼睛忽然閃過一點靈光又生生停住了。
這個笑容里，有五分苦澀、三分羡慕、一分清醒再加一分沒心機。
借錢給好朋友，這件事在生命中的比重僅次於婚喪嫁娶稍微不慎，人財兩失。
她正說著，齊唐的手機響了，她立刻噤聲。
只有三天時間了，超量的興奮和期待無處排遣，它們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顫顫地在她胸口跳動。
拆完所有包裹，她又將整個工作室環視了一圈，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容。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她也試著在特別疲勞或壓抑的時刻，給自己點一支煙，一呼一吸之間，彷彿真的可以暫時緩解些許鬱悶。
「呃……你不接嗎？」作為他曾經的助理，葉昭覺多多少少還保留了一點兒從前的慣性，「會不會耽誤工作上的事？」
沙發的拐角處有一隻不太顯眼的暗紅色袋子，儘管不顯眼，但齊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牌子。
「我想，」齊唐把菜單遞給服務員，轉過頭來對她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應該就是我們中國人經常說的，緣分吧。」
「啊……沒什麼。」喬楚稍稍斟酌之後，決定把原本的那句話藏起來。
過了一會兒，喬楚合上電腦，說了一個數，比葉昭覺說的那個數字要略微少一點兒。她面上有難色：「要是換作從前，這點兒錢白送給你都不算什麼大事兒。唉，真是今非昔比了。」
睡眠是一個光滑無底的黑洞，她將自己全身交付與它，滑落其中，一路下墜。
「你哄小孩啊？」齊唐拖長了尾音，「擇日不如撞日，我等你下班唄。」
她沒有馬上答應，而是示意葉昭覺稍等，她要查查自己的賬戶。
開店這件事，起興容易，等到真正操辦起來，葉昭覺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徐晚來為工作室選址時，閔朗非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了。
喬楚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推諉之意，也沒有假惺惺地找一兩個理由搪塞她，光是這份鄭重，已經是超過金錢之外的禮物。
她沒有馬上答應，而是示意葉昭覺稍等，她要查查自己的賬戶。
慌亂之中，一隻玻璃杯應聲砸向地面，玻璃杯碎成無數碎片，將這個原本靜謐安寧的夜晚劃出千萬道細碎的裂痕。
那種酒真好喝啊，帶著一點兒梅子的清香，剛入口時就像糖水一樣，微微的甜。
到了可以稍微歇息片刻的時段，她會從店鋪的後門溜出來，透口氣。
她沒有告訴喬楚的是，自己很感動，不是因為錢，是因為她的態度。
她靜了靜，知道此刻自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放棄，要麼求援。
大腦一片空白之際，店長一聲「小葉」拯救了她，她趕緊頭都不回地竄回工作間里。
「我想吃個屁！」葉昭覺怒火未消，掀桌的心都有了。
葉昭覺說了一個數字，不算很嚇人，但對於經濟狀況大不如前的喬楚來說也不是一件特別輕鬆的事。
可是，某種奇怪的力量把她摁在位子上，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