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句話早在她心裏被壓得太久了，她用了一萬座山壓住它，生怕一不留神，它就從哪個不起眼的縫隙里鑽出來，她得時時刻刻小心翼翼地監視著它，一下都不能放鬆警惕。
可是如今我已經是一個真正的成年人，母星的飛船還沒有來，或許今生也不會來。
我是如此的拙於表達，我所經歷過的時間和萬物，真正能夠算作美好的，並不多，所以才會對你如此珍而重之。
「匹配是什麼意思？」齊唐明明餓得快要死了，可偏偏還要在這個無聊的問題上糾纏。
他把切好的這一份推到葉昭覺面前，示意她先吃。
無數個夜晚，當生活從現實層面剝離，她敏感而脆弱的靈魂從疲憊的身體里被釋放出來，在那些時刻，她從來不敢說出口，她想念他。
戴上頭盔之前，她又問了一遍：「真的不要買點兒什麼東西去嗎？鮮花水果？」
「知道了！你能不能別廢話了！」
「哪有女生會不喜歡你。」葉昭覺聽見自己是這樣說的。
「叔叔阿姨再見，奶奶再見。」邵清羽笑眯眯地向長輩告別，轉身跨上了汪舸的摩托車，絕塵而去。
汪舸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紅色絨盒。
邵清羽微張著嘴，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當汪舸這次說要帶女朋友回來時，家裡人都很驚訝，畢竟又過了這麼長時間，他年紀也不算太小了，如果這次真的能定下來……
葉昭覺毫不畏懼他故意刁難：「就是用安卓的數據線沒法給蘋果手機充電的意思。」
邵清羽和汪舸雙雙陷入了沉默，如今，他們都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葉昭覺轉過頭去看著他，四目相對了很久，彼此的眼神里都有無限深意。
就是那種神情，不卑不亢，不怒不喜，一張堅定而頑強的面孔，風霜刀劍縱然可怖，卻又能奈我何的面孔。
或許這還不算是愛吧，她愛過簡晨燁，知道愛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但現在已經很危險了，她必須懸崖勒馬。
天黑之後，他跨上摩托車，邵清羽跟著跨了上去，她的動作比起剛和汪舸在一起時那種笨手笨腳的樣子已經熟練太多。
葉昭覺心裏一動，她對此有深深的共鳴：「是啊，在大部分人看來的所謂的交流，其實只是自說自話，每個人都在講自己想講的，也只願意聽自己願意理解的，那些聒噪的聲音根本不配稱為對話。」
他站起來，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頭看著她，捧著她濕漉漉的臉。
「我說了，真的不用。」汪舸無奈地看著她。
邵凱並不想干涉這兩個人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
「邵清羽完全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她在試其他的包，我轉過身去看著她，你知道嗎，那種強烈的對比讓我自慚形穢，那是她的世界，我不過是誤入其中，所以最後無論她怎麼堅持，我都不肯要。我拚命地說我不喜歡，但我其實想說的，」葉昭覺抬起頭來，「我和它，不匹配。」
「那你又不肯和我在一起？」齊唐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
齊唐心中一驚，按照他平時的個性，應該會接一句「我知道」，可是此刻氣氛凝重，非常不適合開玩笑，抖機靈。
又過了很久，廣場上幾乎沒什麼人了，就連店鋪也都打烊了。
她一邊講，一邊發覺，原來要把這些話講出來，尤其是當著齊唐的面講出來，並沒有她預想的那麼困難。
「有一天，蘇沁對我說了幾句話。」齊唐一邊為葉昭覺分切牛排，一邊複述了蘇沁針對他歷任女友做出的總結，「我不否認，看起來確實如此。」
但誰hetubook.com.com都沒有再繼續說話。
「很多時候他們說著同一個詞語，其實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意思。」齊唐開始吃自己盤子里的食物，「葉昭覺，我們跑題了。」
汪舸被這種隆重弄得非常尷尬，他不知道怎麼解釋：「我帶她回來，是為了讓她打消結婚的念頭。」
看得出邵清羽是真的動了氣，汪舸只得收聲，領著她上樓。
「無論如何，請你包涵一個貧窮的人殘存的這點兒自尊吧。」葉昭覺雙手交叉，對齊唐深感抱歉，她知道，在任何人看來她都實在是，太愚不可及了。
儘管這樣，一路風馳電掣之後，在汪舸家小區門口的水果店，邵清羽還是不顧汪舸的阻攔，硬是買了一個大號果籃。
微波爐「叮」了一聲，可他們誰都沒有動。
「什麼看起來，這是事實。」葉昭覺嗤鼻一笑。
事實上，邵清羽並不是汪舸帶回家的第一個女朋友。
有些時刻，她甚至會怪自己，既然你那麼虛榮，那麼執著於物欲，何必還要擺出一副「我要依靠我自己」的欠揍模樣？
「來做客還買那麼多水果，現在的年輕姑娘這麼懂禮數的可不多啊……」
她沖汪舸的家人笑了笑，雙手遞上水果籃。
汪舸端著兩杯星巴克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好半天沒有說話。
葉昭覺料到了他會有此反應，倒也並不驚慌，她要用「物化」的方式來讓他理解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說到後面，笑了笑，玩笑的成分大過自卑。
她跑回自己房間，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拿起化妝包往手袋裡一扔，飛快地跑下樓就要出門。
「道什麼歉啊！」邵清羽的火氣比誰都大，「我就這德行，就這麼沒家教，你們一家人慢慢吃，我就不坐在這兒礙眼了。」
在她之前，他也曾交往過一兩個女生，後來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性格不合吧，反正就不了了之了。
「你的邏輯根本就是笑話。」齊唐快氣炸了，雖然表面不怎麼看得出來，「人與物之間的從屬關係，是不可以和人與人相提並論的。」
一個是妻子，一個是女兒，他夾在中間真是為難得要命。
進門之前，汪舸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汪舸繼續說：「30分，我也知道太小了，委屈你了。我記得有一次你說過，在卡地亞看到一款鑽戒很喜歡，我也去看過……對不起，太貴了，我暫時可能沒法給你那個。」
事實證明她選擇這家店面是非常明智的，每天的客人絡繹不絕，生意很火爆。不過因為她是新手，喬楚又偶爾有其他事情不能來幫忙，她一個人根本就忙不過來。
「站住。」邵凱被她氣得渾身發抖，「你當這個家是什麼地方？」
「晚上去我家，你可不能是這種態度啊。」汪舸憂心忡忡地說。
齊唐穿著幾千元的襯衣來做打工小弟，謙和有禮地站在收銀台前找零給客人，遇上女客人還要附贈微笑。
汪舸一家人留了又留，見實在留不住便送了又送，就連他那木訥的父親也難得地開口講了幾句：「下次再來玩啊，小邵……」
當著一家之主邵凱的面，姚姨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哎呀，一轉眼清羽就這麼大了，算起來也到了婚嫁的年紀了吧？哎呀，歲月不饒人，我剛進門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呢。」
邵清羽沒有再讓他繼續說下去。
六層樓！
「我一眼看中的是那隻中號，我問了價格，對於我來說很沉重，但我知道對於清羽來說真的不算什麼，於是我興緻勃勃https://m.hetubook.com.com地背上它，走到鏡子面前，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她笑了笑，很苦澀的樣子，「我看到一個狐假虎威的自己，一個裝腔作勢的自己。
她走到水槽前，邊打開水龍頭洗碗，邊說：「我身邊的人都知道，簡晨燁知道，但他從前沒有辦法買給我。邵清羽也知道，所以有一年我生日，你知道，曾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帶我去了LV，叫店員把這款包大中小三種尺寸都拿給我試一下。
汪舸還沒叫門，門就打開了，汪奶奶布滿皺紋的臉笑得更皺了：「是小邵吧？我老早就聽到腳步聲了，我耳朵尖著呢。」
齊唐的怒氣消散了，他的心裏，變得非常非常柔軟，從來沒有過的這種感覺，讓他很難受，不舒服，甚至自我厭棄。
姚姨緩了緩，表示自己不跟孩子計較，又說到原先的話題：「清羽交了新男朋友吧？有好幾次我看到那男孩子送你到門口，下次叫進來坐坐，讓我和你爸幫你一起看看呀。」
她一把奪過盒子，自己拿出戒指套在手指上。
「那……」汪舸下定決心，豁出去了，「你對我家……是什麼看法？」
她開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盤，把該倒掉的食物倒進垃圾桶，還能再吃的用保鮮膜包上，放進冰箱，她一邊做這些事情，一邊說：「如你所知，我一直很窮。從小到大，因為這個原因我吃了不少苦。當然，比我更窮的人多的是，我之所以會吃那麼多苦，是因為我有著與自己的經濟條件毫不相符的慾望。」
「是啊，說是家裡很有錢的大小姐，居然沒一點兒架子。」
打烊之後，他們倆開始吃晚餐。
飯桌上另一位小小女士，邵曉曦有些驚恐地看著姐姐，不知道為什麼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吃過晚飯，休息了一會兒，邵清羽要走了。
汪舸沒有回頭：「清羽，我們談一談。」
此刻，她有種空前絕後的震驚。
「我不在乎還要等多久，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你。」
邵凱也沉下臉：「清羽，成何體統！你快給阿姨和妹妹道歉。」
他沒有單膝跪地，但言辭無比誠懇：「這是我前兩天去買的。我想如果今晚你見過我家人之後，決定分手，那就不用拿出來了。
「看看看，有什麼好看啊，就是個正常人。」邵清羽怒火中燒，姚姨這個多事的八婆，等這個機會肯定等了很久了，她索性把話說得更難聽點兒，「這麼喜歡看，等你們自己的女兒交男朋友了，讓她天天帶回來給你們看啊。」
「真是屈才啊，」時間一長，葉昭覺在齊唐面前也就沒有從前那麼拘謹了，「真是難為您了。」
葉昭覺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抹布開始擦桌子，自顧自地繼續講：「前陣子，簡晨燁從法國回來，送了我一份禮物，我不用拆就知道裏面是什麼。可是你看，我一次都沒有背過。」
可是今天情況有點兒不同。
家人沒有問過他原因，歸根結底，也是因為對那一兩個姑娘印象不深，分了就分了，也不值得遺憾。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被尊重，被愛護，被一家人善待，她有點兒感動。
齊唐記起上次在她家看到的那個包，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她的胃口大不如前了，以前在公司時，她可以輕輕鬆鬆幹掉一個六寸的三明治。
全家人想到這一點都很振奮。
她不知道，三位長輩在原地看著他們倆遠去的身影，看了很久。
開店以來，葉昭覺每天都過得非常充實，早出晚歸，挨床就睡。
汪舸停下車的時候，邵清和*圖*書羽發現這兒離自己家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
齊唐實在憋不住笑：「葉昭覺，你可不能這樣物化我們之間的感情啊，哈哈哈。」
近段時間以來，邵清羽總感覺到家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在一家人同桌吃飯時，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邵清羽把筷子一摔，心裏罵了一聲：好啊，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怎麼了啊？」邵清羽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你一向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啊。」
既然談到邵清羽交往對象這件事，他作為父親，不得不多問幾句：「新交的男朋友？是做什麼的？怎麼不帶回來看看？」
他們坐在快餐店的廉價餐桌前，沒有紅酒也沒有燭光，各人面前一塊已經喪失了最佳食用時間的牛排，以及同樣被辜負了的沙拉和湯。
因為先前在自己家中所遭受的待遇，使這份感動變得更加重要。
普通的三居室，二十世紀末的裝修風格，樸素的傢具電器，沉悶寡言的父親，身體虛弱、常年病懨懨的母親，還有整天碎碎念的奶奶……
她不耐煩地怒視著姚姨，而姚姨眼中有種勝利者的神采。
午休時間過後，她悄悄地閃進書房，小聲地打了一個電話：「小李，我是姚姐……對，就是上個星期去你們那兒看過房子的……對，考慮過了，那下午我過去，當面再談。」
汪舸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不用啦，我家沒那麼講究。」
她聽到這句問話，開門的手停了下來，接著，她轉過頭來微笑地看著父親，輕聲地，卻確保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見地說：「爸，從十二歲開始，我就沒有家了。」
她的問題喚醒了他記憶深處的一些細枝末節。
的確是太小了，她的首飾盒裡有好幾枚平時戴著玩的寶石戒指，都比這個昂貴、耀眼得多。
邵清羽坐在廣場的長椅上，看著不遠處一群大媽正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但如果，你依然願意和我結婚的話，由我向你求婚。」汪舸靜靜地說。
小時候夾在書頁中的樹葉和彩色糖紙，到處收集而來的美少女戰士和哆啦A夢的貼紙，如果可以倒回到童年，我願意把這些都送給你。
「你大概不知道，從我還是一個少女的時候起，就一直很想很想很想，」她重複了三次這個「很想」來強調她真的「很想」，「有一個Neverfull。」
邵清羽好不容易喘順了氣，直起腰，抬起頭。
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是要把一個秘密埋進很深很深的土壤里。
「我再跟你講一次，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隨時可以走，不用顧忌什麼啊。」汪舸從來沒有這麼啰唆過。
外送的牛排已經冷了，葉昭覺將它們送進微波爐加熱。此刻，喧囂了整天的店終於清靜下來，齊唐關掉了大部分的燈，只留下小小的一盞。
從邵清羽小時候起，這兩個人就開始明爭暗鬥，今天你整我一下，明天我告你一狀，他實在是疲於兩頭安撫，更何況他現在年紀大了，更加不願意再多摻和，只要不鬧出什麼大事情來，就隨她們去鬧吧。
她放下了刀叉，定了定神，知道今晚註定是自己人生中非同尋常的一晚。
隨著關門聲響起又歸於寧靜，邵凱久久沒有回過神，清羽說的話，讓他既生氣又痛心。
對於汪舸來說，那個下午過得既短暫又十分漫長，他沒有心情和車行里的夥伴們談事兒，也沒有意願和邵清羽做過多的交流。
於是她說話也沒太客氣：「你剛進我家門的時候，自己也還是個小姑娘呢，雖然懷著身孕。」
邵清羽站了起來，她發現自己最近脾氣和圖書比以前更差了，現在已經到了聽誰說話都想揍人的程度，比如汪舸說的這幾句話，就讓她想要扇他兩耳光，當然，她沒有付諸行動。
雖然眼前這一幕有種莫名的滑稽，但邵清羽卻感覺自己心中原有的戾氣被撫平了。
「原因就是你說的，我們不匹配？」齊唐冷冷地問，「你是封建時代的人嗎？」
他笨手笨腳地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枚小小的指環，鑲嵌著一顆小小的鑽。
「我當然也喜歡你，非常喜歡。」葉昭覺笑了笑，這麼久了，她終於講出來了。
「我留學的時候又不是沒打過工，你少看不起我。」
葉昭覺氣鼓鼓地等著他笑完，從微波爐里取出牛排，用碟子盛好：「吃不吃啊，不吃餓死你。」
掛掉電話，她恨恨地笑了：死丫頭，你畢竟還嫩著呢。
「汪舸，你聽清楚。」她面色沉靜，語氣平和，像個大人該有的樣子，「我邵清羽，的確有一大堆毛病，我也確實曾經仗著自己的家世，對別人說過一些不好聽的話，做過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是我可以憑著我的良知說，我從來沒有因為哪個男生不夠有錢，而不去喜歡他，或者想要跟他分手。
可是這一枚不起眼的30分的小鑽戒，卻是她迄今為止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更何況，她心裏知道，雖然開店時，自己咬碎了牙也沒有向他借錢，但是除了金錢之外，她受他的關照實在太多太多，多到差不多快要心安理得了。
「葉昭覺，我不著急，你也還很年輕。我們再給對方一些時間慢慢想好嗎？」
忽然間，他聽到葉昭覺說：「因為我們太不匹配了。」
「氣死我了！去他的！」邵清羽進門把包一甩，看都沒看周遭一眼，「我真是受夠了。」
邵清羽記得，除了以前去葉昭覺和簡晨燁住的那個安置小區之外，她從來沒有穿著高跟鞋爬過這麼多樓梯。她中間休息了兩次，好不容易爬到汪舸家門口，她氣喘吁吁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們稱她為「小邵」，帶著明顯的時代印記，一種樸素而籠統的稱呼，讓她覺得十分親切。
姚姨恨恨地望著邵清羽坐過的位子，胸中湧起難以言敘的複雜情緒：幸好我早有準備，這個死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
「自作聰明。」齊唐冷笑一聲。
我只能學著像大多數地球人一樣，適應這個冰冷而現實的世界，這個除了在自欺欺人的語境之外根本不存在「平等」的世界，接受自己的命運並盡最大的能力去真正地理解它，這樣一天一天，活下去。
他光是想象一下邵清羽和他們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里，就覺得膽顫。
她想起自己中午離開家時說的那句話，「從十二歲起，我就沒有家了」，她又看著自己的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齊唐怔住了，緊接著，他明白了，這是一個延時了的回答。
她愣住了，站在她身旁的汪舸也愣住了，父母和奶奶，都穿得特別正式。
「我知道，很難講得清楚，我的性格……」齊唐嘆了口氣，「很多事情，我也不願意講得太清楚。更何況，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本身就是很悲哀的。」
齊唐聽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她講這件事情的含義，卻還是耐著性子讓她啰里啰唆地說完了，最後他忍無可忍，負氣般說道：「有什麼匹不匹配的，一個包而已，明天我叫人買十個送過來！」
「齊唐啊……」她低沉地，輕聲地叫他的名字，讓這夜晚因此蒙上了濃厚的悲傷氣息，「齊唐，我不喜歡勉強。」
他看著葉昭覺，像是看著一件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瑰寶m•ｈｅtｕｂook•cｏｍ.ｃoｍ。
不用她說，汪舸也猜得到大致原因，一定又跟她那位難纏的繼母有關，但他並不想知道細節，三天兩頭聽女友抱怨和「吐槽」是男生最厭煩的事情。
「怎麼了？」她取下頭盔問。
葉昭覺俯下身去拿出兩個白瓷盤，「你這麼聰明的人，」她打開水龍頭沖洗盤子，「難道不明白」，用乾淨的布擦乾盤子上的水，「我為什麼」，，轉過頭來，定定地望著呆若木雞的齊唐，「不能和你在一起？」
恍惚之間，齊唐覺得那個一臉倔強的高中女生又回到了他眼前。
「你的人生，至今為止，有過什麼想而不可得的人或者東西嗎？」葉昭覺終於忙完了，她坐下來，真誠地看著齊唐，頭一次，她的眼神像大人看著孩童一般，「我猜你沒有過。」
可是我沒有辦法呀，她望著齊唐，眼淚緩緩地流下來，想止卻止不住。
汪舸知道，家裡人都把自己認為最好最莊重的衣服穿上了。
汪舸決定不兜圈子了，死就死吧：「我家條件真的挺普通的，我從前想，找個工薪階層的女朋友就差不多了，沒想到會認識你，也沒想到你家那麼有錢，更沒想到你會跟我提出結婚，所以我帶你來我家看看，想讓你自己打消這個念頭。今天你也看到了，就是這麼個情況，你要覺得不合適，不想再在一起了，直接告訴我，沒關係，我能承受。」
她搖了搖頭：「不能空手去別人家做客，這是我媽媽去世之前教我的。」
邵清羽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分得清。」
到了小區門口，汪舸說什麼也不準家裡人再送了。
她想起他從前那位超難伺候的女友，雖然德行惡劣，但外表的確美艷動人。
「從來沒有。」
「可是，也就只能停在這裏了。」她抱歉地笑笑。
汪舸說到做到，在邵清羽到車行之前，他已經把小房間里裡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了，這下應該不會再被她嫌棄了吧。
她雙目璨亮如同寒星。
這時的她，倒真有點兒像一位知書達理的淑女。
倒是邵凱，不悅地瞟了女兒一眼，寵愛歸寵愛，但這個丫頭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
他的情緒遊離在車行之外，落在即將到來的那頓晚餐上。
姚姨沒料到她講話這麼難聽，被她嗆得一時不曉得要怎麼還擊。
眼淚浸透了她的臉。
「什麼看法？」邵清羽皺起眉頭，不可思議的樣子，「沒什麼看法啊，挺好的啊。」
「我怎麼敢呢，你那麼有錢……」最近收益不錯，葉昭覺心情大好，眉飛色舞地跟齊唐鬥嘴，「我是很想傍你做金主的哦。」
他是凡人，他當然也有過求之不得的經歷，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閱歷的增長，他知道，那些沒有得到的，對他的人生並沒有產生多重大的影響。
她不預備再繼續逃避，因為齊唐顯然不是一個凡事都好商量的人。她曾是他的助理，見過他和顏悅色與員工沒上沒下的樣子，也見過他雷霆震怒，在會議室里把蘇沁他們罵得狗血淋頭的樣子。
齊唐約她吃飯約了好幾次她總是說沒時間，逼得齊唐只好坐在她店裡叫餐廳的外賣，順便還得攬下喬楚那份活兒，幫著收銀。
音樂聲停了下來，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動作敏捷地收好東西，三五成群陸續離開。
這一下姚姨不能忍了，她就勢也把碗筷一摔：「清羽你怎麼講話的，妹妹才多大，你當著她講這些話像什麼樣子！」
邵清羽最受不了姚姨這副嘴臉，你又不是我親媽，搞得那麼熟幹什麼。
「挺好的姑娘，一點兒都不挑食，夾什麼給她就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