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總管
第032章 有路
「姐，救我！」朱五大喊。
「五，再吃一個，香菇肉餡的。你說包餃子放點海米味道好，俺特意給你尋摸著了。」
馬秀英一身素衣，從光中走來，到了朱五的身前。豁然間，原本黑暗的屋裡，有了絲色彩。
朱五以頭搶地，哭喊，「救我，救我！秀英姐，救救我！」
此時心裏像是背人剜了一個個洞，撕心裂肺的疼。
「姐，救我！」朱五的聲音急促起來。
朱重八！
哐！
「要這麼說，俺也覺得不對勁！」徐達思索道，「剛才馬姑娘喊你時候，大帥那些親兵，眼神都不對！」
朱五的身子往前探探，目光灼熱，黑暗中有了光就是有希望，眼前的人就是希望。
她的心跳得厲害，小五說過，朱重八是他大哥，不是外人，他會有辦法救小五么？
她本想轉身往回走，可是大門口突如其來的說話聲，一下讓她挺住腳步。
「爹，你糊塗啊！會死很多人的！」
哭著，又夾起一個餃子，「吃吧別怕！一會俺就去求爹，俺去求！」
剛上馬的朱重八回頭，只見馬秀英在門裡頭，望著她。
「俺吃著呢！」藍玉甩下眼淚，「這餃子好吃，這面好！俺爹說咱們淮河邊上水土好，能種出天下最好的麥子！」
「說！」朱五忍著眼淚。
頓時，馬秀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見那親兵一雙大手看似不經意，在餅子上捏了幾下之後，才交給朱重八。
「回吧，大帥在大營里呢！」
ｍ•ｈeｔubｏoｋ•cｏm.cｏｍ「五哥！」藍玉忽然開口。
……
「你莫逼俺！」
朱五一下笑出來，「吃兄弟，大口吃！」
直接寫在布上，「五，有難！大帥殺……」
大帥，殺！
「姐！」
馬秀英豁然回頭，門口處一個高大的憨厚漢子，不是重八還能是誰！
「嘶！」
只是，自家人相互殘殺還是第一次。甚至這不是殘殺，而是仇殺，這樣的仇殺除非一方死絕了，不然永遠不可能停下。
這聲呼喚，馬秀英的身子微微顫抖一下。回頭，兩個守衛親兵正在後面全神戒備的看著。
小五若是得救，恐怕第一件事兒就是報仇！二郎，爹爹，郭家人有幾個能活？
救還是不救？生養之恩大，還是姐弟情分大？
「啊！」
馬秀英哭聲更大，「俺不知道咋辦？俺不知道啊？」
朱五用頭磕打地面，喉嚨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可是這事是爹錯了，小五何其無辜！這事二郎錯了，蓮兒多無辜！為什麼爹寧可讓更多的人死，也不願意認錯。
隨後二人打馬回營，進了屋之後關上門，就剩他們哥倆。
「是不是在來濠州的路上？」徐達說道，「八成，秀英姐出不了帥府，想讓咱們報信兒！」
「秀英姐！」
砰！砰！
別走！
「啥？」徐達不解，「啥不對？」
「廚房裡剛烙的油渣烙餅，俺給你拿幾張？」
「嗯……」
她的腳步往前有了幾步，卻又忽然間停住和圖書。
……
直勾勾的看著馬秀英的眼睛，聲音低沉沙啞，「姐，救救小五！」
「姐，你信嗎？」朱五哭道，「現在這個情形，大帥不殺我，別人能讓我活嗎？」
門開了，外面的燈火照進來。
「咱來找大帥，商量下軍務！」
馬秀英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她伸手抹著朱五臉上的淚，泣不成聲。
她剛說完，一個親兵直接把她手裡的餅奪過去，「大小姐，俺幫你遞過去，你留步！」
說完，又微笑一下，翻身上馬，打馬而走。
「重八阿，這麼晚了幹啥阿？」帥府門口的親兵問。
門關上了，再次陷入黑暗。
「回見……」
另一個守衛也開口道，「大小姐，中了。別讓俺們兄弟為難，走吧！」說完，伸出手去拉扯馬秀英的衣服。
馬秀英回身就走，腳步飛快。
「重八哥，你慢點！」徐達在身後喊道。
朱重八沒理他，直到視線里看不到大帥府，才回頭對徐達說道，「天德，你有沒有覺得不對？」
小五，難！
朱重八笑呵呵的直接揣懷裡，「行，謝了馬姑娘！咱回去了。」
「中！」朱重八大聲回道，「要有糖蒜再給幾頭！」
「等急了吧，回去趁熱吃，涼了油渣不香。」
馬秀英跪坐在朱五面前，含淚喂他。
「哦，行！那咱回去了，改日咱請各位兄弟喝酒！」朱重八爽朗的笑聲。
腳步聲遠了，馬秀英長出一口氣，隨後抓了一把草灰在手上和_圖_書，蓋住傷口。
馬秀英拎著裙擺跑到門口，大喊，「朱重八！」
「可是只有你能救我！」朱五膝蓋在地上摩擦，蠕動著靠近馬秀英，「姐，我不想去，我不能死，我不該死，姐！」
「大小姐，差不多了，心意到了就中了！」一個守衛，開口說道。
啪嗒，一顆淚水打在盤子上，馬秀英淚如雨下。
「你讓俺咋救你？」馬秀英哭道，「一邊是養了俺二十年的爹，一邊是你，俺咋救！五阿，俺心疼阿，像有人拿錐子扎那麼疼阿！」
「別碰俺，俺呆一會兒！」馬秀英突然哭叫起來，瘋子一樣。
「馬……馬姑娘？」朱重八又跳下馬，「有事兒？」
噴香的食物並沒能刺|激朱五的味覺，普通嚼蠟一樣，他狠狠的嚼幾口，連味道都沒品嘗出來，就進去。
朱重八抬頭看看黑麻麻的天兒，大聲道，「沒！」
馬秀英忽然哭出聲，「俺知道，俺明白。可是俺沒法子阿，爹在大營里不讓俺見，現在俺連府都出不去！」
「郭大帥要殺小五？」徐達驚呼，「咋能夠么！小五不是他義子嗎？」
「出事兒了！」朱重八鄭重道，「回去讓兄弟們都警醒起來，濠州不安生！」
隨後，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衝著朱五大喊，「五阿！跑！」
馬秀英無聲的哭泣，漫無目地的走到帥府門口。那裡親兵們層層把守，蒼蠅都飛不進。
又利落的割下一塊裙擺，刀尖在手指頭一劃，一股鮮血冒出來。
「那啥，餃子能給俺吃口不？」
「你懂個屁！」朱重八笑罵一句，「有烙餅不要，大逆不道！」說著，又笑著對門口的大帥親兵道，「讓弟兄們見笑了，從小餓怕了，聽了烙餅走不動道。」
「中阿，你如今是鎮撫了，就怕你忘了俺們這些親兵兄弟！」
兩個守衛皺眉，齊齊抓著她的胳膊，往外拖。
當！當！
「姐！」朱五也哭了，嘴裏含糊不清，「救救小五！小五沒錯，小五不該死！」
「放開，放開俺！」馬秀英尖叫著，哭著。
感到守門親兵的目光冷冷落在身上，馬秀英絞著手指，「你吃飯沒有？」
朱五大笑，「兄弟，大口吃，要上路咱倆一塊走！」
馬秀英在牆上恨恨的打了一拳，眼淚決堤一樣。
「吃餃子吧！俺記得你喜歡蘸醋，不喜歡醬油！」馬秀英夾起一個餃子，放進朱五的嘴裏，「吃吧，別涼了！」
陣陣香氣從籃子中飄出，掀開雪白的蓋簾兒，是一個個元寶形的餃子。
話剛出口，馬秀英就哽咽了。
突然從懷裡，胸口出摸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本來是給小五準備的，可是有人看著送不出去。
徐達在朱重八後面，瞅瞅那邊又瞅瞅他，「重八哥，你晚上剛吃了六個饃，拿來的肚子？」
說著，又回頭看一眼，「而且剛才這事有蹊蹺，給咱餅
https://m.hetubook.com.com子她自己送過來就是了，為啥要旁人幫著遞一手？」徐達大驚，「那咋整？咱們總不能殺進去救他吧！再說，這到底咋回事咱不知道。」
「馬姑娘有事和咱說。」朱重八皺眉說道，「她喊咱的時候，臉上好像剛哭過！」
朱重八探出懷裡的餅子，剛翻開包裹的布，就見上面幾個觸目驚心的血字。
「俺跟你去！」徐達笑道，「俺在牆外給你放風，就像小時候偷張老財家糧食那樣！」
藍玉趴在地上，從盤子里咬了幾個餃子進嘴大嚼，哭道，「哥，死也做個飽死鬼，飽死鬼才有力氣掐他郭子興個老嘎巴死的！」
馬秀英衝進廚房，慌亂的翻出幾張還熱乎的餅，左看右看，也沒找到啥可以報信的東西。
「咱晚上去大帥府探一探，就全明白了！」朱重八解開身上盔甲的扣子，「咱在帥府里當過親兵，閉著眼都能找著道兒！」
「錯！」朱重八冷聲道，「小五一定在帥府，一定被看住了！不然，帥府不會那麼戒嚴，馬姑娘也不會連門都出不來！」
馬秀英痛苦的吸了一口冷死，又整理下頭髮，朝大門走去。
「人餓極了親兒子都拿去換著吃，乾兒子多了啥！」朱重八皺眉思索，「現在不是琢磨他為啥殺小五，而是要琢磨小五在哪兒？」
「五，餓了吧，姐給你包了餃子！」
這都是命，親爹造反死了，養父造反，二十多年來身邊的人全是拿刀造反的賊！二十多年來看慣了他們殺人，看慣了被殺。
噹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