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會把她帶走。

沉默。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鼻子也是發酸，心裏矛盾交織，百感交集。

被我這麼一說，阿姨的眼圈頓時就更紅了，我親眼看見，包娟阿姨的眼角居然留下了淚水。

最後，我說我會考慮的。

「建東……阿姨……真的……對不起你們……昨天我跟我的老公說……我要養琪琪……結果……他昨天……把我打了一頓……」

似乎是看到我神色很不對勁的緣故吧，包娟阿姨的臉色也是越來越不好看，眉宇間夾著一股焦急之色。

「娘娘，Goodnight。」什麼也不懂的嘉琪只是在我的催促下，揮著小手，一如往常地燦爛微笑著和包娟阿姨說著再見。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包娟阿姨哭。

但是，她真的沒有能力繼續幫我照顧嘉琪了。

誰沒有苦衷呢？

那一刻，我不知所措，萬念俱灰。

但我還是說了。

心裏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情緒的失控，讓我終於在那一刻說出了一切的真相。

我也是第一次這麼的絕望。

我和她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包娟阿姨……對不起。我不該撒謊騙您……」我咬著嘴唇，艱澀地最後這麼叫她，「可是嘉琪一定要有人照顧。她是個孤兒……我還是個學生，我沒有能力，我養不起她。我不想她去孤兒院……阿姨，你……能不能收養她當ｍ.ｈeｔｕboｏk•ｃom•ｃom女兒？求求你了。」那時候我感覺到我的鼻子發酸，眼睛也是發酸。

最後還是免不了要告別。

講述的時候，嘉琪一直睜著大眼看著，彷彿也聽懂了似的。

就在我和包娟阿姨都失控的時候，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卻是打破了這堅冰般的氣氛。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在它發生之前你很安逸，認為那是將來的事，不必太操心。但是說著將軍來、將來……不知不覺就有那麼一天將來真的到來了。那一刻，你才會驚恐地發現自己一點準備也沒有，那麼無力，那麼無助，那麼無能。

包娟阿姨囑咐我，說我早點把琪琪送去孤兒院吧，這是為了她好。她還說，如果她能找到願意收養嘉琪的人，她也會聯繫我的。

但是……我一直迴避著這個問題，而且在我的計劃里，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嘉琪去上幼兒園，我真正的打算是靠我自己手把手教導嘉琪，把她教養大。

一秒。

這話更像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聽到包娟阿姨的話，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身為棄嬰的嘉琪，自然沒有戶口本。至於上幼兒園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到過，其實早在撿到嘉琪最初的那段時間里我就想過了。

強烈的歉疚感和內心譴責，讓我瀕臨崩潰了。

有時候被逼到絕境，哪怕是一點點渺茫的希望也會讓你去苦苦抓和圖書尋。

那天傍晚，我請假沒有去上夜自修，最後一次來到了包娟阿姨的店鋪。

我知道包娟阿姨自己也是生活困難。但是我別無他法。

「對不起，阿姨真的辦不到。」包娟阿姨擦著眼淚，用殘酷的話語滅去了我最後的希望。「建東，阿姨也有苦衷……」

「建東，阿姨真的是看錯了你。阿姨真的沒想到你會騙我……我……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在這一刻說出真相。

聽到這個聲音，連包娟阿姨都是愣住了，只見她也是滿臉驚異地緩緩低下頭，看到是嘉琪后，包娟阿姨終於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嘉琪大哭了起來。

在那短短的一刻，我和她都沒有說話。

包娟阿姨的哭聲漸漸停息了，她抬起頭，紅色的眼睛看著我。

卻不知道這一次揮別將成永遠。

我也謝過了包娟阿姨三年來對嘉琪無微不至的照顧。

而包娟阿姨的臉色也漸漸從悲傷變成了驚異，最後變成了相信。

那時，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這麼恍恍惚惚地對包娟阿姨說了下去：「阿姨……其實嘉琪，不是我媽媽生的……她是我撿來的。」

「只是可能嗎？她會不會……不要嘉琪了？建東，你告訴阿姨你媽媽會不會這樣？」

離開的時候，我看見包娟阿姨遠遠地望著我，掩面痛哭。

「阿姨，你收和_圖_書嘉琪當女兒吧。」

我知道，那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只是求包娟阿姨再照顧嘉琪一天，我說，傍晚的時候，我就會來接嘉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包娟阿姨依依不捨地看著我，也看著嘉琪。

「那建東，你應該知道，你馬上就要上大學了，琪琪也已經快三歲了。再過一段時間，琪琪也該去上幼兒園了。上幼兒園，是要花很多錢的，特別是去好的幼兒園。普通的要一兩千，好點的就要五六千了。而且讀幼兒園還需要戶口本和大人的證明。可是，你媽媽好像沒有給琪琪辦戶口本啊。」

「建東，阿姨真的很喜歡琪琪，阿姨從沒見過這麼聰明可愛的孩子，真的一直把琪琪當做自己的女兒養……可是，阿姨真的沒有多錢了，包子店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差了，這樣下去，阿姨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建東，阿姨真的對不起你們。」說著，包娟阿姨捂著嘴低聲哭了起來。「可是阿姨真的幫不了你……」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狠狠地糾成了一團，難以言明的難受。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這一切，都是我一開始對包娟阿姨撒謊造成的。

「阿姨，嘉琪真的是我撿來的。她是我三年前撿來的。」

丟棄嘉琪的那對夫妻，又何嘗沒有苦衷？

「我……不知道。」

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切如常。

「建東，如果找不到別人養hｅtuboｏｋ•cｏm.ｃｏm琪琪的話……阿姨覺得，只能把琪琪送到孤兒院去了。」

「這麼說，琪琪她……真的是你撿來的？」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在包子店裡回蕩。

從三年前的十月第一次撿到嘉琪，到後來學校里定下禁止中午外出規則，再到後來看病時遇到包娟阿姨。一五一十，我都說了出來，毫無保留。

「琪琪，跟阿姨說再見。」

「阿姨，這個……媽媽也沒跟我說過。但是……她應該會來的吧。」我避開包娟阿姨的視線，心裏開始七上八下。這一切來得實在太快，我真的沒有做好準備。我沒有想到，一向熱心腸的包娟阿姨真的會會有對我說出這一句話的那一天。

片刻的沉默。

「阿姨，你聽我說。」嘆了口氣，我緩緩平復著心情。

「阿姨，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看到包娟阿姨萬分為難的樣子，咬著牙，我還是忍不住打斷了她。

我等待著。

（娘娘在我們土話里是阿姨的意思）

是時候了。一切是該說出口了。

因為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那一刻我的可以用心驚肉跳來形容，我開始極度地不安。

她用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有點激動又有點哀怨的聲音道。

而也在這一刻，我彷彿聽見我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叫我：「說出來吧，說出一切吧。你終究是瞞不下去了。」

包娟阿姨站在包子店門口，帶著嘉琪。

聽到我一直不確定的回答hｔｔps://wｗw.hetubｏoｋ.ｃom•ｃｏｍ，包娟阿姨開始越來越煩躁了。

只能這麼央求她。

我心如死灰。

「阿姨，我真的沒騙你。」低下頭，我輕輕地喃喃道。

謝謝你，阿姨。那麼，再見了。我這樣對包娟阿姨說。

深吸一口氣，我說出了一切的真相。

兩秒。

然後，包娟阿姨站了起來。

三秒。

在沉重的現實面前，愛的力量也是極其有限的。

包娟阿姨的哭聲依舊，話語也是那樣的輕微。

聽到我的話回答，包娟阿姨也是臉色不好看。

我知道，她是真心喜歡嘉琪的。

「建東……還有上幼兒園的費用，每年都要好幾千，還有等你去讀大學，你也不會常來阿姨這裏了，你肯定會讓阿姨我照顧琪琪的吧……可是琪琪的這些費用，阿姨恐怕……」越說到最後，包娟阿姨的聲音就越來越輕，到了最後，她的眼圈甚至都有點紅了。

低下頭，我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腳邊傳來的那個聲音，卻看到嘉琪正小手抓著包娟阿姨的褲腳，一雙純真的水靈眼睛正盯著哭紅了眼圈的包娟阿姨。

我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都有些癱軟，手則是在顫抖。

「娘娘，不哭。」

至少，包娟阿姨已經為嘉琪付出了這麼多。我覺得我虧欠了她實在太多太多。

那意思是，如果沒有人願意收養嘉琪的話。

在那門口，我接過了嘉琪，也謝過了包娟阿姨。

聽著包娟阿姨驚心動魄的敘述，我也是痛心疾首，但是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