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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黑呀！」顏海波咂巴了一下嘴。「路大人是縣尉，他總不至於敢刁難您吧？」

顏海波一挺胸膛，「回大人，小人的確砍死了一個，他射死了三個，剩下的都是我們兵曹殺的！」他一把拉過步兵，大聲道。

看見來人，路鴻翻身下馬，張開雙臂迎了上去，「黃兄，別來無恙，一向可好啊？」

路鴻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老黃，太守大人真生氣了？」

天很冷，每個人的臉上都凍得通紅，幾乎所有人的臉上，手上都可以看到皴裂的口子，身上的衣物大都濺著泥點，從他們衣褲之上污泥的多少便可以判斷出他們離遼西城的遠近，鞋子上用茅草綁著，一來防滑，二來也可以盡量地不讓雪水滲透到鞋子裏面去，所有人臉上都又無一例外地帶著笑容，馬上就要進遼西城了，哪裡，是他們的目的地。

「我叫黃得勝，老路，我，還有你死了的老子高子達，當年都是一個鍋里攪過馬勺的老兄弟，你老子死得早，可惜了，你叫我一聲叔叔，倒也叫得，剛剛這小子說你殺了八個東胡人。」黃得勝仍是一臉不信，伸出手來，「來，和叔叔親熱親熱。」

「老黃，你怎麼親自到城門口來了，就算是值勤，還不勞你的大駕吧？」路鴻笑著道。

老黃的耳朵卻是極尖，聽了這話，卻是哈哈一笑，「小子，難不成這十幾個東胡人，你還砍死了一個不成？看你那身板，沒滿十八吧？只怕看見東胡人，腿肚子都打顫吧hｔｔps://ｗｗw•ｈｅｔｕbooｋ•cｏm•coｍ？」

「老路，當真是這樣？」老黃滿臉的刀疤抖了幾抖，「可別殺良冒功，太守大人跟東胡人打了幾十年的交道，是不是東胡人，拿眼一瞄就知道，你可別越描越黑。」

「沒花錢？你哄鬼吧，你可別告訴我是你殺了東胡人搶來的。」老黃嘻嘻笑道：「老兄老弟的，用不著蒙人。」

有時候，人的幸福程度當真是由內心的慾望來決定的。

「這馬，沒花一分錢！」路鴻終於平下心來，有些得意地道。

「你說呢？不但是你們扶風，另外還有兩上邊縣都吃了大虧，這幾年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太守大人大發雷霆，說各邊縣疏於防守，荒政怠職，說要好好地整肅一番呢！」拍拍路鴻的肩，「老路喲，這一次，你可得自求多福，老兄弟們可不敢多說一句話，再說了，你們哪的那個督郵對你的評價可很不好啊，令狐刺史話里話外，哪都是要拿下你的意思。」

路鴻哈哈大笑起來，看著顏海波，「小子，當真是沒出過門，我在扶風縣算一號人物，但來到遼西城，算得了什麼！你們呀，進城之後，都給我老實一點，犯了事，我可不見得有面子能將你們撈出來。」

「好，好！」來人與路鴻狠狠地來了一個熊抱，極是親熱，高遠等人看到這人，卻是嚇了一跳，此人滿臉橫肉倒也罷了，嚇人的是，臉上橫七豎八竟然有好幾條傷疤，將一張https://m.hetubook.com.com臉破壞得幾乎看不見原來的模樣。

啪的一聲，老黃拍手道：「這就得了。據我所知，其它幾個縣也遭了大災，但他們一無所獲，你弄了十幾個首級十幾匹馬，比他們可就強多了，太守大人就算要拿人立威，肯定也整不到你頭上來。不過老路，我還是很疑惑啊，就你手下那幾個破兵，能奈何得了東胡人？」

「好大啊！」

「哇，好高啊！」

「高遠，現在是我手下的兵曹，這小子的老子你認得，當年的高子達，還記得么？」

路鴻的幾名親隨經常隨路鴻往來扶風與遼西城之間，早已見怪不怪，此時正一臉看著鄉巴佬進城的促狹看著這十個大頭兵。

「你這個兵曹是三頭六臂吧？哈哈哈！」

隨著離遼西城越為越近，腳下的路也正變得越來越好，寬可並四馬並馳的大道上用碎石子壓得極平，路上的積雪亦被踩成了黃褐色，但不像前面走過的那樣一腳下去便沒到了腳脖子軟軟的不受力，這條路上，能清晰地感到踏在實地上的感覺，牛車立時便快了起來。

「我老路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做出這種腌攢事兒來，當然是實打實的東胡人腦袋，這十幾個東胡人的屍體還在我們扶風城頭上掛著呢！還有這十幾匹馬，都是這一戰拿回來的。」路鴻正色道。

對於見慣了鋼筋水泥叢林摩天大廈的高遠，這遼西城當真算不了什麼，他感興趣的是這座城的那份古仆和蒼勁的和-圖-書味道。它矗立在這裏已經有上百年，經過百多年的歲月沉澱，他所承載的無數悲歡離合的故事以及無數的生離死別，才更能讓人動容。也許城牆上面每一片綠色的青苔都記憶著一個讓人動容的故事。

遼西城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了，前面排了很長的隊，兩隊兵丁站在門前，城門口有一口大箱子，每一個進城的人，都會向箱子內投銅錢，而如果遇到一些讓那些士兵感到可疑的人，還會遭到盤問，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

「好壯觀啊！」

一行人站在遼西城下，聲聲驚嘆之聲從他們的喉腔深處發出。

「我們可不是破兵！」路鴻還沒有說話，顏海波站在前頭，聽得真切，很是不滿地低頭咕嚨了一句。

「你還當真砍死了一個？你射死了三個？」老黃看著顏海波和身背長弓的步兵，滿臉都是不信之色，「不對啊，這才四人，你們嘴裏的兵曹一個人殺了幾個？」

高遠臊得滿臉通紅，太不爭氣了，真是太不爭氣了。而顏海波與步兵等人還不自覺，兀自張著大嘴，不停地發出驚嘆之聲。

正說著話，前方卻有一個軍官排開眾人，大步走了過來，「老路，是你嗎？哈哈哈，先前隔著遠了一些，我就看著有些像，專門過來瞧瞧，果然是你，今年來得早了些啊！」

「這還不得怪你們！」被稱做老黃的人似笑非笑地看著路鴻，壓低了聲音，「老路哦，這一次東胡人的事情，太守很不高興啊，又臨近過年了，我們都被打www.hetubook.com.com發出來檢索各個城門，不但是我，大家都得上街值勤。」

「你還是先過了太守這一關再說吧，咦，老路，你從哪兒弄來這十幾匹好馬，這可不多見，花了多少錢買的，知道這一次不好過關，特意弄來孝敬太守大人的，你小子還真是機警，這馬是好東西。」滿臉刀疤的老黃走到十幾匹馬前，手按在馬鞍之上，用力一壓，戰馬紋絲不動，「好東西，是上好戰馬，老路，這一次下了大本錢啊！行，有了這十幾匹馬，太守大人一高興，老兄弟們再在旁邊幫幫腔，或許就能過了這一關。」

這是以顏海波和步兵為首的高遠麾下的那十名充當護衛的士兵，他們這一輩了，這還是第一次走出扶風縣，相比起扶風那不到十米的城牆，高達二十余米高的遼西城的確顯得極高，極壯觀。

「高子達的兒子！」刀疤臉眯起了眼睛，「他老子我當然記得，一條好漢，他兒子都長這麼大了。」

路鴻滿臉得色地走了過來，「老黃，你還別說，是真的，當時我們擔心東胡人攻擊扶風城，軍隊不敢出城冒險，當時只有高兵曹帶著他們兩上出城去接應另幾個在城外的士兵，這十幾個東胡人，就是折在他們手裡。來，高遠，叫黃叔叔！」路鴻伸手招呼著高遠。

高遠這一行人一看就是官家的人，不僅車馬眾多，更有軍人護衛，一路之上，前面的人車無一不是讓到路邊，讓他們先行。

「這裡是郡城，進門要交進城錢，出門要交出城錢，一般農民進m.hetubook.com.com城只需交每人一文銅錢的人頭費，如果是商隊，則根據貨物的多寡來交費，這個時候可就看城門口的官員高興與否了，交多交少，完全是他一句話的事情。」路鴻笑道：「不要小看這個城門官，可是一個肥差使，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能當上城門官的人，後頭可都是有後台的，輕易不要得罪他們。」

「黃兄，你還真說中了，這還真是殺了東胡人，搶來的。」路鴻得意地道：「我這身後的牛車上，還帶著十幾個東胡人的腦袋。」

「八個！」顏海波大聲道。

眾人聽了路鴻的話，不由都是緊張起來，連縣尉大人都撈不出來，這遼西城的水不免也太深了一些。

「黃叔叔，小侄今年已滿十八了！」高遠大聲道。

此時已近午時，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大都是鄉下的百姓挑著擔子，推著車子，帶著自家產的東西來城裡變賣，以換取些許銅錢。

「進門還要交錢啊？」顏海波一下子張大了嘴，「好像咱們扶風沒這個規矩嘛！」

「個狗日的！」路鴻老羞成怒，「霍鑄這個王八蛋，回去之後，老子得好好收拾他，不然他還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看著這些人，高遠很是感慨，這些人是簡單的，單純的，只要一日三餐食無憂，只要自己每日辛苦的勞動能換取一份收益，他們就很高興了。

高遠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兩人手剛剛一握，黃得勝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他是存心想考量考量高遠了。

高遠大步走了過來，躬身道：「黃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