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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麾下此時擁有十萬步卒，兩萬騎兵，而野芒，手中只餘下五萬余騎兵。支撐他們苦苦作戰的唯一的念想，便是還在他們身後，源源不絕從趙國代郡退回來的匈奴騎兵，只要他們趕到，內外夾擊，便有擊敗秦軍的希望。

「孩兒明白了！」王翦似乎明白了什麼，點頭道。

在他身後，一名二十齣頭的年輕將領應聲而出，「末將在！」

當數萬匈奴騎兵在綠海停下來休整的時候，當匈奴人看到從遠處地平線上突然出現的飄揚的秦軍旗幟，看到從四面八方緩緩逼近的秦軍士兵之時，他們的呼吸幾乎便要停止了。

「去哪裡？」賀蘭雄苦澀地一笑，「還能去哪裡，我們回家。儘可能多地帶上一些羽箭和清水糧食，其它的東西，都不要了！」

綠海，是匈奴控制區域內一個面積極大的淡水湖，也是匈奴人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源，而這裏，也是李信為匈奴王野芒選擇的葬身之所。

看到賀蘭雄怒氣勃發，一眾手下再也沒有聲息，是啊，比起性命來，財物算得了什麼。

「秦人不會來了，他們必然是去圍攻王上的大軍了！」賀蘭雄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擦乾臉上的冷水，看著秦軍遠去的方向，那裡，也正是匈奴王庭所在地。

人最疲憊的時候並不是在長途跋涉之中，而是在長途跋涉之後，稍稍休整之後的那一段時間。李信深諳這一點，所以，他將戰場選擇了這個匈奴人離不開的綠海之畔。

李信突然笑了起來，「最重要的是你，贏英，你此次出擊，將是你第一次獨立指揮作戰和*圖*書，希望你不要墜了你父親的名聲。」他壓低了聲音，低低地道：「拿回野芒的首級，你的地位將無可撼動，我們秦人，最重軍功。」

「收集羽產，清水，吃食，我們走！」賀蘭雄看著麾下的數百騎兵。

野芒鼓起餘勇，帶著萬余王庭騎兵，突出重圍，而其它大部，幾乎盡數被殲滅在綠海之畔，只有極少數逃出了生天，但這些曾經叱吒草原無數年的大部族，自今日起，便也宣告成了漫漫歷史長河之中的一個名詞了。

「化成了灰也認得。」

「看到了！」

看著一眾手下迅速地在死屍之中翻尋著羽箭，清水，乾糧，賀蘭雄轉頭看向王庭方向，他知道，匈奴王完了，換而言之，匈奴也完了。秦軍這一次的進攻，完完全全就是高遠那一次進攻的翻版，賀蘭雄甚至可以推算到，秦軍決不是在王庭那裡等著匈奴騎兵的，半道而擊，在匈奴人最想不到的地方，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匈奴王野芒與數個匈奴最大的部族精兵，被三面包圍在綠海，而在他們的身後，便是茫茫的綠海那不見邊際的湖面。

「迅速地擊敗匈奴人，然後回師函谷關。如果函谷關還在的話，最壞的結果，是我們回師援救咸陽，現在每多爭取一點時間，就會讓我們大秦更安全一分。」王逍揮揮手，「去吧，督促我們的士兵，讓士兵們唱起戰歌，打起精神來向前走，一直向前，直到與大將軍會師！」

「看到了野芒已經突圍而出了么？」

「父親，士兵們太累了，掉隊的越來越多，能不能和-圖-書讓他們先休息一下，磨刀不誤砍柴功啊，這個樣子，即便我們趕到了戰場，又怎麼還有力量投入戰鬥？」王翦看著拖成長龍一般的隊伍，憂心忡忡地對著父親王逍道。王逍的作法，與平素所授於他的軍法完全是背道而馳，這一路奔來，秦軍幾乎便沒有怎麼休息，一天之中，最多只休息兩個時辰，剩下的時間，完全便是在趕路，就說話的這會兒功夫，王剪便看到有好幾個士兵因為疲憊之極，而從馬上掉了下來。

「大將軍英明。」

「是的，父親！」王剪低下了頭，心裏雖然是這麼想的，但他卻不敢直斥父親。

綠海之畔，秦軍中軍旗下，看著已經潰散的匈奴騎兵，李信一直緊繃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秦國自從葉天南開始謀划復辟，四處聯絡的時候，便開始制定這個龐大的計劃，為此，國內集中全力，進行了一系列數不勝數的戰略欺騙，今天，終於結成了累累碩果，匈奴從今天起，將不會再成為秦國後院里的一個不穩定因素了，他們再也不可能在秦軍準備東征的時候，接受中原六國的賄賂不搗亂了。

「贏英！」他大聲喝道。

「大將軍，因為野芒便是匈奴人的一個旗幟，他若不死，定然會再將匈奴人聚集到他的旗下，一隻受了傷的野狼會更兇狠，所以，我們一定要拿下野芒。野芳一死，匈奴人再無可以號召郡雄的人物，草原之上，便將四分五裂，他們永遠也不會再對我們大秦形成威脅。」贏英大聲道。

當疲憊不堪的匈奴人奔到這裏的時候和*圖*書，他們一定會停下來修整一番，吃飯，休息，補充水源，這個時候，便是秦軍發動進攻的最佳時機。

「你認得他么？」

「贏英，你知道為什麼嗎？」李信的語氣突然放柔和，輕聲問道。

「兒子啊，兵無常勢，水無常態，所謂兵法，只是給你參考的，不是讓你死記的，任何兵法都得結合戰時的實際以及需要來確定，就像現在我們不顧一切地趕路，看似違備兵法，但卻更符合這一戰的需要啊！」王逍看著兒子，道：「我們不需要作戰，我們只需要出現在匈奴人的背後，就將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草。」

「很好，我軍在此的兩萬騎兵盡數付於你，從現在開始，你要給我一直死死地咬著野芒，直到將他的首級帶回咸陽。只要達成這個目標，我們不惜代價。」

雄渾的戰歌在草原之上響起，數萬人齊聲高歌，聲勢極為驚人，在回蕩的戰歌聲中，疲憊不堪的秦軍鼓起全身的力氣，一路向前，不斷地挺進著。

上馬，衝擊，利箭的呼嘯，士兵的吶喊，兵器的碰撞，在不久之後便響徹綠海，隨著戰事的深入，綠海那清澈之極的湖水，在一點點地變成紅色。

賀蘭雄帶著他的幾百騎兵出現在戰場之時，離這場大屠殺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了，直到確認秦軍早已經遠離，賀蘭雄方敢露面。他現在這點兵力，在強大的秦軍面前，連個泡沫都翻不起來。

而在另一邊，剛剛殺了數萬俘虜的王逍領著秦軍，一路向著草原深處挺進，殺死了數萬匈奴人，讓他們繳獲了大量的戰馬，https://www.hetubook.com.com士兵們騎上了戰馬，可以最大程底地節省他們的體力。

聽到賀蘭雄的話，所有人都面面盯覷，半晌，才有人大著膽子道：「族長，那些些財物？」

「多謝大將軍！」贏英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芒，贏英，秦武烈王的第三子。

「明白了，大將軍！」贏英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數個時辰之後，這僥倖逃得性命的數百賀蘭部騎兵快馬加鞭，在賀蘭雄的率領之下，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中。

所以當王逍率領的秦軍出現在綠海的時候，匈奴兵們最後的一點念想也告破滅，希望破滅之後，接下來的便是潰敗了，王逍根本就沒有參戰，當他的部隊出現在綠海之畔的時候，這一場大戰便已經宣告結束了。

「族長，我們快走吧，說不定秦軍什麼時候就又沖回來了！」有人走到了賀蘭雄身邊，低聲道，這一次，他們得脫大難，完全得益於賀蘭雄那一霎那之間的靈感迸發，想到了兩年前那讓他與高遠聲名鵲起的那一戰。士兵們緩緩地圍攏過來，看著賀蘭雄的眼神之中，除了敬服，就是敬畏。如果他們當初與大部隊一齊行動，那麼現在，躺在這裏的，也絕對會有他們的屍體。

步履沉重地走在遍地屍骸之中，每一腳下去，都會感到腳在微微下沉，那是鮮血浸濕了大地，鬆軟了泥土。

「族長，我們去哪裡？」

「你說得很對！」李信笑道：「正是如此，所以，野芒必須要死，我們不可能將匈奴人斬盡殺絕，那麼，便讓他們永遠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吧，以後的日子里，只要匈奴之中和*圖*書出了一個強大的有可能一統匈奴的部族，我們便將其滅殺在搖藍之中，讓他們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

「都不要了！」賀蘭雄大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財物？你們要錢還是要命啊，穿過霍蘭山，離我們的老營還有多遠你們不知道嗎？拖著這些東西，我們能跑得快嗎？這一路之上，你們能擔保不遇到秦軍么？丟了，都丟了。」

賀蘭雄看到了栗藉圭堯，那個他曾經發誓要踩在腳下狠狠折辱的傢伙，他那身鮮亮的盔甲在死屍群中仍然是那樣顯眼，他的身上有數十個血洞，那些射中他的羽箭都已經被拔走了，那些血糊糊的洞是那樣的恐怖，他雙手被反綁著仰躺在那裡，雙眼睜得大大的看著天空，死不瞑目。

綠海，離著匈奴王庭所在地，還有著百余里的距離，匈奴王庭，此時早憶變成了熊熊大火之中一堆廢墟，李信所選擇的戰術，與當初高遠殲滅拉托貝一役的戰術毫無二致。

雖然心中將栗藉圭堯恨得要死，但此時的賀蘭雄心中卻殊無快|感，他慢慢地跪倒在滿地的匈奴人屍首當中，仰天長嗥，淚水自眼內抑制不住地流下。

他的面前是一個修羅場，是十八層地獄，除了那些力戰而亡的士兵，更多的是被一個個，一隊隊拴在一起倒在那裡的。這些人已經放下了武器，卻最終難逃一死。跟在賀蘭雄身後的賀蘭族士兵都幾乎邁不動腳步了，他們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屍體壘在一起，而且這還是他們的同袍。

王逍看了一眼兒子，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所做完全與兵法之道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