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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局勢早已完全脫離了他們的掌控，從現在開始，他們已經從執棋的手，變成了棋盤上的棋子，從此命運再也難以由自己掌握，想到此處，檀鋒亦是不由悲從中來，曾經的豪情壯志，如今竟是被那雨打風吹去，以後便是孤魂野鬼，苦苦求存了。

周玉臉上變色，「難道就此坐等？」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們不了解遼西，更不了解我征東府，盲人摸象，終是只得其形，難明其理。」葉真輕鬆地道。「也不瞞孔將軍，燕王這一走，卻是讓我們省了好大的功夫，孔將軍，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看到，這片大地日月換新天。」

孔方看著父親半晌，終於是一個轉身，走了出去。

「假如他們突入遼西又該當如何？據我所知，他們的兩萬騎兵正在向遼西進發。」孔德追問道。

兩人對面坐下，孔方侍立於孔德之後。

「等這樂昌縣令籌集了足夠的糧草，明天一早我們就開拔吧，胡彥超還沒有回來嗎？」沉默半晌，檀鋒抬起頭來。

「父親，周太尉的第二條軍令又到了！」外面，傳來兒子孔方的聲音，內里透露出焦灼和不安。

「父親！」孔方大叫起來。

葉真點點頭，「如此，我只能祝孔將軍一路順風，他日如有緣，再相見了。」

「只能看孔德心意了。」檀鋒無可奈何地道。「時也，勢也，命也！」

一身泥濘，滿頭大汗的信使大步進帳，向孔德跪下行禮，解下身上的竹筒，雙手呈和_圖_書給了孔德。

「不，不是流亡！」檀鋒大聲道：「咱們入魏，是去幫助魏國抵抗秦人。」

大軍開出樂昌，回望那漸漸模糊的城牆，姬陵不由悲從中來，此一去，便是遠離家鄉，再想回來卻不知是何年何月？甚至永遠也沒有了機會。

「我們數萬大軍入魏，魏王無牙不會提防我們嗎？」姬陵問道。

孔德沉默半晌，問道：「葉真將軍，今日只有你我三人在此，我就想問一句，征東軍對於齊人的入侵，可有辦法？」

姬陵還沒有轉過彎來，檀鋒卻也是重重地垂下了頭。

孔方大愕，楞然不動，葉真亦是一驚，「孔將軍！」他帶著詢問的神色看著孔德。

「只要孔小將軍願意加入我征東軍，我征東府歡迎還來不及呢？」葉真雙手扶起孔方，道。

姬陵堂堂一介王者，離開樂昌之時，卻是凄凄慘慘戚戚，整個樂昌，竟是家家關門閉戶，無一人出來送別他這個王者。

「好，聽葉將軍如是說，我明白了，孔方，你過來。」孔德道。

「無所謂了！」孔德擺擺手，「孔某忠義一世，不想最後落個首鼠兩端的名頭，葉將軍與高都督的高義，孔某心領了。」

「剛剛斥候來報，胡彥超已經擺脫了秦人大將田宗敏的追擊，不過殿後的一萬大軍，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了。」周玉道。

「聽孔小將軍所言，您已經有所決斷了？」葉真一臉的遺憾，「此一去，便再無歸期，孔將軍，你當真想清和-圖-書楚了么？」

「去吧！」孔德揮了揮手。

「王上，走吧，終有一天，我們還要回來的，這裡是我們的家！」檀鋒伸手牽住了姬陵的馬韁，輕聲安慰道。

信使剛去，外間便闖進來一人，孔德抬頭看著來人，「你在外面都聽到了？」

「讓他進來！」孔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喝令道。

「早就發出去了，從薊城出來的時候，便已經將命令發給了孔德，讓他往樂昌匯合，不過到現，還沒有得到回信，此人，現在也不知還會不會奉令？」周玉有些擔心，「現在孔德麾下還有兩萬從漁陽撤回來的大軍，而他們，卻只剩下了萬餘人，主弱臣強，孔德還會不會理睬他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或者，我應當親自去見一見孔德。」

姬陵臉顯苦笑，檀鋒如是說，也只是面子上好看罷了，其內中之義，並無區別，周玉卻是若有所思，「王上，還是有所不同的，如今魏國被秦人大將路超驅策數萬士卒猛攻，如果不是趙人遣大將周長壽率軍入魏，只怕大樑早已落入路超之手，我等雖然敗於齊人之手，但手中仍然掌控著數千勁卒，再加上孔德歸來之後，兵力可達數萬，此時入魏，向魏王乞一地休養，同時亦幫助他們抵抗秦地，那魏王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必然是歡迎之至的。」

「葉將軍，請坐！」孔德站了起來，踏前一步迎接對方。

天色大明之時，這支殘軍匆匆整隊，這樂昌縣令倒也真是能幹過人，一夜之和圖書間，竟然便湊齊了五千餘人出行的糧草，送到了軍中，倒是得了姬陵好一番誇讚，如果是以前，樂昌縣令自然會喜不自勝，可如今，這喜卻從何而來？樂昌縣令倒是如同送瘟神一般，恨不得他們馬上開拔離去，否則齊軍追至，這樂昌便免不了一場戰火。

「如此算來，我們兩隊合兵，還有萬餘人，孔德如果全師歸來，我們尚擁有三萬之眾，入了魏境，與秦人仍可一戰，只要我們還擁有實力，從魏人哪裡得到一塊地方休養生息，便不是難事。」檀鋒神色稍稍振奮了一些，「周太尉，給孔德的命令發出去了嗎？」

聽得孔德的回復，那信使如釋重負，向著孔德重重地叩了一個頭，「孔將軍忠義，卑職必然回復王上。」

葉真微微一笑，「如今我征東大軍已經回返的途中，先鋒數萬騎兵，更是提前出發，不日即將回歸本土，齊人如今兵鋒雖盛，但尚不在我征東軍眼中，即便丟了琅琊又如何？」

葉真倒是萬萬沒有想到孔德竟是如此安排，這三千家兵，可是孔德的核心戰力，可以說，這三千人一走，孔德的數萬大軍便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戰力將不復以往。

片刻之後，孔方帶著一個身著便服的人走進了孔德的大帳，來人竟然是征東軍現在駐紮在河間，漁陽的中央野戰集團軍的司令官葉真。

「你，去給葉將軍跪下。」孔德厲聲道。

人生的十字路口，自己該怎樣選擇？想著剛剛接到的周玉的軍令ｈeｔｕｂｏok•ｃｏm.coｍ，孔德便不由大是煩燥難安，所有的屬下都被他勒令不得踏入大帳一步，便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亦是如此，他將自己關在大帳之中，已是有小半日了。

孔德臉色不變，「你說的，我豈不明白，只是我孔家世受燕國皇族之恩，此時棄之而去，吾不忍也。」

「葉將軍，吾欲全忠義，卻也不想將孔家一脈搭上，孔方以後便拜託葉將軍多加照顧，你我以前雖然曾為敵，但卻也惺惺相惜，我欲令孔方領我孔氏家兵三千人，入葉將軍麾下聽令，不知葉將軍可願納否？」

「跪下！」孔德一腳踹在孔方的膝彎里，將其踹得跪倒在地，葉真側身避讓，不願受這一禮。

孔方走到了孔德的面前。

從內里抽出周玉的軍令，只是草草地掃了一眼，孔德臉上便露出了奇異的神色，「居然，居然要去魏國託庇于魏人之下？」他喃喃地道。

「無牙或者會防著趙人，防著周長壽，但現在，他絕不會防著我們了。」周玉語氣雖然淡然，但臉上卻露出了悲哀之色，是啊，魏王子牙何須再提防他們，他們雖然還擁有一定兵力，但已成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以後寄居人下，供人驅策，為人賣命，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就在姬陵含悲忍淚，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樂昌，向著魏國方向狼狽奔逃而時，在孔德的大營，他亦正在大帳之中來回踱步，臉上神色變幻，時陰時晴。

「流亡魏國？」姬陵一臉的惆悵，他流亡多年于外，還沒有享幾年福hetｕｂｏok.ｃｏｍ.ｃom，便又要踏上流亡之途么？只有有過這種經歷的人，才深知流亡之苦。

半晌，他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如今之時局，倒也不失為一個方法，魏人遭秦人攻擊，缺兵少將，此時入魏，倒也可以求得一郡之地，只是如此一來，只怕永遠再無返鄉之日，終淪為他人手中一件工具，用時或為友，不用之時，必然棄之如蔽履。」

「父親，如今燕王已是日薄西山，竟然要去託庇于魏王治下，去時容易回時難，無論是齊人真滅了我燕國，還是高遠大軍回來驅走齊人，燕王不走，還有大義之名，這一去，便註定要失國，父親，我們何苦要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孔方激憤地道：「一個棄國土而去的君王，我們又何必再對他講忠義？哪怕他就是去佔山為王，我們也可以去為他效力，如今他竟惶然如喪家之犬，我們為什麼要跟著他去陪葬，去了魏國，必然被魏人驅使去攻擊秦人，抵擋秦國進攻，秦人，又豈是好相與的？」

孔德豎起手掌，制止了孔方的話，「你去請葉將軍過來，我有話對他說，你也跟著來。」

沉思半晌，他悠然長嘆一聲，對他跪在地上神色極度不安的信使道：「你回去回復王上，太尉，就說孔德必然率軍前來與王上匯合。」

「萬萬不可！」檀鋒立即阻止道：「據我知曉，孔德自漁陽撤兵之時，與高遠見過面，兩人對坐而飲，相談甚歡，高遠欲得你我二人久矣，如果你親往孔德軍中，萬一孔德翻臉，則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