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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為了那個可能等上一等呢？如果尚可喜真出兵了，那我們派出去的那一支偏師便能趁虛奪了山南郡城，那可真是省事了！」王逍笑道。「等等吧，等天黑了，山南郡那邊便會有消息傳來，那時候才吃掉馮發勇這點殘兵吧！煮熟了的鴨子，當真還能飛了不成？」

王逍下意識地點點頭，但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焉能收得回來？

「不知道！」王逍淡淡地道。

王剪搖搖頭。

「啊？」看著王逍，王剪目瞪口呆，原本以為父親成竹在胸，卻不料居然是這樣一個答案。

「父親，前面的哨探發現馮發勇和他的部隊都在睡大覺，鼾聲震耳欲聾，這，這他娘的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尚可喜不是一個笨人，在我與山南郡城之間，他懂得選擇。」馮發勇笑了笑，反手將鋸齒一般的刀扔在地上，「而且，我不會讓他有為難的機會。柱子，告訴所有弟兄們，秦軍不會主動來進攻咱們，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儘管躺平了睡，等到天黑，咱們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那一刻，他真得感到很委屈。

「臣遠遠不如！」王逍真心實心地道。

「是啊，來少了，不管用，只能是送死，來多了，山南郡怎麼辦？」馮發勇站了起來，看向遠處有些模糊的秦將王逍的大旗，「圍點打援，包圍了我想打擊來救我的援軍，或者趁勢奪了山南郡城，這m.ｈetubooｋ•ｃｏｍ.ｃｏm種我們漢軍用爛了的招數，也想用在我們身上，哼哼！想得美。」

「父親！」王剪策馬奔上了小山崗，翻身下馬，走到了父親的面前。

馮柱子一手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刀，另一隻手抓著一張干餅，走到馮發勇跟前，「叔，吃一點吧。」

直到去年，秦武烈王再一次將他召入宮中，先是將他狠狠地斥責了一通，說他不思進取，在王逍低頭認錯之後，秦武烈王接著說出來的那一個天大的秘密，卻讓他當場石化。

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了下來，遠處馬蹄之聲如雷，王逍轉頭看向騎兵奔來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

「好，很好，你去九原城吧，接替你兒子，王剪還是太年輕了一些，面對馮發勇，有些力不從心。」秦武烈王道：「記住，此事是秘密進行，沒有明令之前，九原名義上的駐軍首領仍然是你的兒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爹，山南郡的尚可喜會出兵么？」

「他們在養精蓄銳，我琢磨著，他們是想等入夜之後真黑突圍。」

馮發勇盯著自己的這個遠房堂侄，這小子心思直爽，憨厚，將來當一個衝鋒陷陣的將領也就到頂了，想要更進一步的可能性卻是不大了。

此時的馮發勇心中充滿了悔恨，倒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將山南郡的這支隊伍帶進了絕境。自己不該貪功的，這幾年來，在和圖書山南郡對陣秦國九原駐軍將領王剪，自己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每個月，總會派出隊伍到九原郡騷擾一番，一連串的勝利充昏了自己的頭腦，使自己將秦軍看得一錢不值，輕敵大意之下，終於釀就了今天的苦果。

「謝謝叔！」馮柱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水早喝光了。」

數年之前，他在函谷關敗於荊如風之手，二萬秦軍精銳被打得潰不成軍，他本人亦被奪職，削爵。在秦國，成王敗寇，他倒沒有什麼可怨恨秦武烈王的，只不過這一仗，讓他引為奇恥大辱，整個人也就此變得消沉，雖然秦武烈王沒有再追責於他，但他卻將自己囚禁于咸陽的家中，每日所做的只是一件事，復盤這讓他慘敗的一仗。

荊如風一直都是秦國的人么？函谷關外那一戰，原來是他與秦武烈王聯手做出來的局，所為的，就是能讓荊如風真正地將趙國的河東大營握在手中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尚可喜出兵只是一個可能，為了這個可能，我留這馮發勇多活一段時間，有什麼不對嗎？」

秦軍竟然悄悄地將他們的主將由王剪換成了王逍，自己終是上了這個老狐狸的當，山南郡三萬軍卒，自己這一次帶出來了兩萬，原本準備將九原郡打下來，卻沒有想到，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王逍為了引誘自己出擊而預設的誘餌。秦國竟然悄悄地將他們咸陽衛戍部隊玄鐵衛調到了這裏，九原城下一場苦戰，自m.hetubook.com.com己且戰且走，到了這裏之後，距離山南郡城還有不到一百里的路程，卻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你覺得很委屈么？」秦武烈王冷冷地問。

馮柱子楞了楞，「五千，不不不，那不行，三千？也不行，來三千人，就只能給敵人塞牙縫了。」

馮發勇微笑著推開了馮柱子的手，「叔不餓，你吃吧，吃飽了，才有勁兒殺敵。」馮柱子是他的一個遠房堂侄，長得五大三粗，力氣驚人，馮發勇後來加入征東軍之後，才將他從老家接來，帶在身邊，這兩年下來，已是積功升到了營長。

王逍坐在與馮發勇佔據的那個所在遙遙相望的另一個小山包上，頭上將旗招展，腳下綠草如瑩，一張氈毯之上，竟然放著四五個菜肴，他一手舉杯，一手執著，竟是悠閑自得的在自斟自飲。

「嗯，什麼事？」

可是越復盤，他便越是消沉，自己的每一處算計，似乎都落在荊如風的掌控之中，似乎荊如風總能準確地算到他想幹什麼，這讓他無比懊惱。對於荊如風，他了解得並不太多，當年荊如風如日中天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小軍官，在荊如風叛逃二十年間，他才一點一點的升上來，對於這位對手，他除了痛恨，更多的卻還是佩服，能將自己算得死死的對手，荊如風是他碰到的第一個。

「噢！」馮柱子點點頭，一屁股坐在馮發勇身邊，大口地啃起干餅，看著他噎得直翻白眼，馮發勇苦笑搖頭，伸手從腰ｈttｐs://ｗwｗ•ｈｅｔubｏｏｋ.ｃom•cｏm裡解下一個皮囊，遞給了馮柱子。「喝點水吧！」

「不餓。」馮發勇搖搖頭，「你吃吧！」他伸手拍拍馮柱子的肩膀，「叔年紀大了，稍吃一點，就飽得很了，哪比你們這些年輕人。」

「臣明白了！」

「那不正好？到時候我們裡應外合，一起殺出去！」馮柱子喜道，但轉眼卻又皺起了眉頭，「不對啊，敵人怎麼會有這麼好心？」

「明白了！」馮柱子用力地點點頭，他再愚鈍，此時也明白馮發勇所說的不給尚可喜為難這句話所指的是什麼。

「馮發勇就是這麼想的。」王逍笑道：「那又有什麼關係？你認為他們能突出去嗎？」

馮柱子沉默了片刻，「叔，招數雖然爛，但卻最有效啊，尚師長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你如今有難，他能不來嗎？」

對面著秦武烈王的喝斥，王逍卟嗵一聲跪倒在地：「請王上再給臣一個機會，臣一定不負王上。」

「他們圍著我們不打，恐怕是在等著我們先前殺出去的一些人回山南郡去報信吧，好讓山南郡留守部隊來救我們唄！」馮發勇不屑地道。

「尚可喜尚師長帶著一萬人。」馮柱子道。

「叔，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不餓么？」馮柱子疑惑地問道。

馮發勇嗬嗬地笑了起來，「咱們在山南郡留有多少人馬？」

「叔，你說這些秦軍，已經半天沒有攻打我們了，是個什麼意思呢？」馮柱子吃完餅，抹抹嘴，看著周圍的秦軍，眼中卻沒有多少懼色。ｈｔｔｐs://ｗwｗ.ｈeｔｕbｏｏk•coｍ•cｏm

馮發勇拄著已經缺口累累，猶如鋸齒一般的大刀，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他的身上染滿了血跡，有自己的，敵人的，還有袍澤的。聚集在他身周的士卒還有五千餘人，他們佔據著一個小小的山崗，在他們的四周，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全是秦軍的隊伍。

「你知道就好，這一場敗仗，居然將你的精氣神全都打沒了，我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封你為大將軍，當年霍蘭山口，一口氣誅殺了數萬匈奴騎兵，事後亦敢作敢當的王大將軍哪裡去了！」

原來那一戰，並不是自己無能，而是用人出賣了自己。看著秦武烈王，王逍當時的眼光肯定是怪到了極點，因為出賣自己的便是秦武烈王本人。

王逍一仰脖子，將杯中酒喝光。委屈？為國受點委屈算什麼？當年自己一口氣殺了數萬匈奴俘虜，回來被人詰難，自己一言不發，不辯解，不否認，心中又何嘗不委屈？

王逍哈哈一笑：「不是他們目中無人，而是馮發勇猜出了你爹我的心思。知道我想拿他當誘餌而已。」

「回大將軍，山南郡尚可喜沒有出兵的跡象，山南郡城反而在加固城防，城外的百姓亦正在向城內撤退。」斥候大聲回稟道。

「不錯，一萬人。那除開留在城中守城之外，他們能派出多少人來救咱們？」馮發勇反問道。

「你覺得委屈，可你能想想荊如風的委屈么，為了大秦，他荊家連家都毀了，函谷關一戰之後，連祖墳都讓人刨了，你有他委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