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關好車門，發動引擎，後視鏡看了看陸嫣：「 八年，按我們現在每周五次的頻率算，你自己算算大概欠我多少次。」
好吧，也許是有過那麼兩次。
往後歲月那麼長，只要他們母子在他身邊，每一天都是節日。
真自戀。她冷哼：「那你能找到像我這樣好的女朋友嗎？」
「你想去？」
江成屹看出她的猶疑，臉色一冷：「我k，陸嫣，難道你還想換男朋友？」
「江成屹。」
翻過錶盤一看，背面居然是透明的，機芯里，齒輪的咬合和轉動一覽無遺。
沒人回應。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很有可能是女孩。當然，也有一定錯診的幾率。
她那麼喜歡他，當然會把他的喜惡一一記在心裏。
明明爽到飛起的時候，他也會發出聲音好嗎。
「這回不是青團了，可以放心吃了。」
打開一瞧，裏面是一塊女士腕表，靜靜嵌在黑色絨面上，錶盤是柔和的白色雲母錶盤，周圍鑲有一圈熠熠發光的碎鑽，兩端再配以細窄的黑色錶帶，出奇的秀氣精緻。
他突然拉住她，然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給，生日禮物。」
「別啊。」他面不改色地表態，「只要是你帶的，什麼我都愛吃。」
「都那麼久了，你怎麼還記得這事。」陸嫣瞪他，記得當時江成屹在產房陪產，兒子娩出后，滿心以為是女兒，聽到助產士說是兒子，還以為自己聽錯，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他懶得跟大肚婆爭執，慢慢起身，滿臉敷衍：「行，我老婆說什麼都對。」
半個小時后，在第一道曙光里，她和他吃到了睽違已久的麻辣燙，難得的是，味道居然還比較正宗，吃了一會，她忽然想起以前兩人在店裡也是這樣挨著吃，不由得有些感慨。
以婆婆一貫的作風，陸嫣倒不懷疑這說法，可是聽到江成屹前面那句話，她似笑非笑地說：「難道你就沒叫過？」
街上年味正濃，家家戶戶迎新年，到處都歡聲笑語，看了一會唐潔發過來的照片，陸嫣不免對一望無垠的皚皚白雪心生嚮往：「明年過年，我們去阿爾卑斯山滑雪好不好。」
她看過江成屹小時候的照片，豆豆活脫脫就是一個小江成屹，而且隨著豆豆月份越來越大，那種蔫壞蔫壞的勁，也全得到了父親的真傳。
本以為他不會這麼快就發現她給他發了簡訊，沒想到他很快就回了過來：「陸嫣？」
進門一看，就見江成屹半躺在床上，一隻胳膊枕在腦後，另一隻胳膊卻虛扶著趴在他胸口上的一個小胖子的屁股，顯然是怕小胖子不小心從身上滾下去。
「不貴。」他輕描淡寫予以否認，把表從盒子里取出來，替她戴在腕上，笑問她，「喜歡嗎？」
她一怔，接過來，見是個黑色盒子，不大，然而拿在手裡，居然像石頭那麼沉。
她來不及躲開，身子被撞得往前一栽，沒能抓穩他的手，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跟他衝散了。
其他隊員沒來得及走，在旁邊看見了，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江成屹，你小子掉糖堆里了吧。」
因為你真的很可愛。江成屹看著她，在心裏說。不過，他可不想讓她翹尾巴，決定將這句話暫時收起來。
「兒子女兒不都一樣嗎？」她不滿地指責他，「江成屹，你怎麼能重女輕男呢。」
「我又不傻。」
豆豆一向喜歡爸爸抱他，一到江成屹懷裡，就無聲咧嘴笑起來。
幾天後陸嫣回家，到嬰兒房放東西時，見到滿房間東西，愣了好一會，哭笑不得地說：「江成屹，你這是把商場的女嬰專櫃都搬回來了吧。」
「不然呢？」這人反射弧可真長。
「誰說難吃了。」他忙予以否認，「我都吃了三塊了。」
她嚇得棉球都差點掉了，沒想到他這麼得寸進尺，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可完全沒有頭緒，有好長一段時間，她根本不知如何應對，只能一動不動僵在他懷中被動承受他的吻，他唇齒間有股青檸汽水的香味，吻得很生疏，先是吻她的唇，繼而撬她的牙齒，可是他完全沒經驗的樣子，撬了好幾次才把她的牙齒撬開。
她假裝坦然地走近他。
心裏彷彿有個缺口被拉扯著撕開，一到夜裡就痛得發木，她像小動物那樣在無依地蜷縮在被子里，于深夜裡舔舐自己的傷口，她知道，就算再難熬的痛苦，只要咬牙熬到天亮，也就自動「愈合」了。
在客廳打完電話，陸嫣回頭一望，見人還沒出來，就往主卧走：「江成屹，幹嗎呢，該出發了。」
江成屹索性到浴室簡單沖了個澡，等換好乾凈衣服，他從陸嫣懷裡接過兒子：「別看這小子裝可憐，這小子當初就知道把小雞|雞夾在腿中間，耍了我們所有人，那時候我就知道他不簡單。」
下次在他身上拉粑粑才好呢。
晚上回到家，她怕母親看出她的異樣，一進門就溜進了卧室。
江成屹三下兩下吃完，拉著她去別的地方找吃的，路上，問她：「陸嫣，你該不會是因為我愛吃辣的，才主張到這來吃麻辣燙吧？」
陸嫣吃著抹茶冰淇淋，不時瞄瞄那塊表，越看越喜歡，暗想回去后，到底把它妥當地收在哪才好，聽了這話，漫不經心地說：「明年？還早著呢。」
也許是因為失而復得，他跟她都異常珍惜這份感情。
不知不覺間，她變得異常敏感，只覺得他每含她一下，她的身體便會變得更熱一分，到最後，她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只能軟軟地靠在他懷裡，突然身子一輕，她被他抱坐到身後的課桌上，原來男生的身體跟女生這麼不同，他堅硬，她柔軟，他強勢，她被動，當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時，急切得像是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按到他胸膛里。
她語塞，她不會。
到了那，他還真就吃了，只不過事後狂喝了無數汽水，把她肚子都笑痛了。
就在江成屹和陸嫣都以為兒子要奮力一搏時，哪知這時候，兒子胖胖的腮幫子一鼓，哇的一聲，把剛喝下去的奶全吐了出來。
沒料到這時候，突然從後面衝來一股重而突兀的力量。
「有這麼難吃嗎？」她訕訕的。
陸嫣便蹲下身子，拍拍手，然後笑眯眯地對兒子說：「乖豆豆，乖豆豆，你聽見爸爸的話了嗎，爸爸還等著你抬頭呢，我們加加油好不好，等抬好頭了，我們就去找爺爺奶奶，爺爺奶奶都好想你。」
「你衣服帶全了沒？」
她總覺得他這話里還有別的一層意思，眨眨眼，正琢磨著怎樣一一列舉自己的優點，藉此把他的思想扳正，
ｈｅtｕbooｋ.ｃｏm.ｃom就聽他聲音低下去：「給親嗎？」呵呵，光想想就覺得沒勁。
千防萬防，江成屹沒料到兒子會使出這一絕招，臉色一變，忙抱起兒子就從床上滾下來，然後把兒子丟給老婆，急忙脫襯衣。
她走啊走啊，喊啊喊啊，不知不覺間，夜□□臨了，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悲涼感慢慢浸滿她的胸腔，她倍感無助，不禁放聲痛哭：「江成屹……」
江成屹攔住陸嫣：「明明前兩天在我媽那還抬得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抬不起來了？臭小子這是故意氣我呢，再讓他練練吧。」
「這很貴吧。」看出它價值不菲，她猶豫著要不要收。
後來有一次，她吃到了他家裡阿姨做的青團，對比之下，她才知道媽媽做得有多粗糙，也真難為他了，那天居然能面不改色吃那麼多，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臉從家裡給他帶吃的了。
兩個人跑到電影院看電影，選的是兩人都愛看的美國科幻片，等從電影院出來，她提議去吃冷飲。
有這麼高興嗎？
八個月後。
她橫他一眼：「當然不想了。」她只是覺得，他們還這麼年輕……
她給他帶了媽媽做的青團，但能看出他並不怎麼喜歡，青團放進口裡，如同在吃一團麻布，無端有種大義凜然的姿態。
他費解又心疼：「剛才夢到了什麼？」
她沒存他的號碼，全記在腦子裡了，等進入簡訊界面，她給他發過去一條空白簡訊。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一，一下課江成屹就來找她。
她心中一盪，笑眯眯地望著他：「江成屹，你怎麼這麼會說話。 」
更不瞎。
等他練完球，她把帶的東西一股腦交給他。
「知道你好，但也不知道你這麼好啊。」
「而且今天是你十七歲的生日，也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為了給你挑禮物，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你摸摸你的良心想想，要是你不肯收，我會有多難過啊。」
像是知道今天要是不抬頭就無法交差，豆豆勉強又試了一次，失敗后，匍匐在爸爸的胸口微微喘氣，顯然在養精蓄銳，休整了一會，又再次發力。
可是他不等她跑開，就把她拽進懷裡，捧著她的臉蛋用力親了一口。
其實，就在前幾天，在程舟的判決書下來后，他也做過一次噩夢，夢裡夢見她被程舟跟蹤，無端丟了性命，醒來時他滿頭大汗，牙齒都在打戰，直到確認她就安靜地睡在他懷裡，他劇烈跳動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媽那邊還等我們趕過去吃年夜飯呢，來，把豆豆給我。」陸嫣走近，要把孩子抱起來。
「有什麼問題嗎？」他真的很想要女兒啊。
江成屹在小區對面等她。
他明顯想歪了，笑起來說：「都有哪些好處啊？」
她在認真對比眼前的他和夢中的他。其實江成屹的五官變化並不大，氣質上變沉穩了而已，八年前還是青蔥少年，現在卻是英俊的年輕男人了，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她顯然心安了不少，頭靠在他脖頸上，語氣微澀：「我剛才夢到你跟我走散了。」
下床的時候，心裏想，靠，劉嫂簡直是塊寶，太有先見之明了。
捧著盒子看了半天，他突然有點捨不得吃了，抬眼看著她說：「陸嫣，你怎麼這麼好。」
「你會做麻辣燙？」
打架風波平息后，江成屹回到https://m.hetubook.com.com籃球隊練球，那天下了課之後，她就跑到籃球館去找他。
陸嫣還真就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很清楚就算不收這禮物，它也一點都不會痛，可是琢磨一會江成屹的話，她承認她還是被打動了，是呀，這可是他們在一起之後過的第一個生日，意義非凡呢。
她還是纏著跟他一起去了餐廳，在他身後忙東忙西，洗菜、擇菜、泡粉條，非常自覺地給他打下手。
他的唇帶著魔力似的，輕易就能點燃她的每一根神經，吻著吻著，她心裏彷彿什麼東西燒了起來，在這股力量的索引下，她開始試著主動索取，當她像他那樣挑開他的唇齒往裡探索時，他明顯僵了一下，下一秒，便是更加灼熱迫切的吻。這一刻她完全忘了矜持，只顧緊緊地依偎著他，與此同時，心裏卻迷迷糊糊得出一個結論：原來她也早就覬覦他了，所以當他吻她時，她才不但不排斥，還那麼喜歡。這種感覺根本沒道理可講，再多的理智都只能靠邊站。
「什麼衣服？」
「我知道。」陸嫣在後備箱檢視一家三口要用的東西。
「下次我還是不帶了吧。」她看著都替他難受，而且其實她對媽媽的廚藝也不是很有信心。
「乖乖躺著吧，一會就好。」他捏捏她的臉。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他懷裡，目光所及，燈光明亮澄澈，床闊大而舒軟，整個房間都暖意融融。
「明年想要什麼禮物？」兩人從冷飲店出來，走了一段，他突然問。
陸嫣用牙籤扦起一塊獼猴桃送到他嘴裏，聽了這話，故意表示費解：「喲，搞半天你都不知道我好？那你當時追我追那麼起勁幹什麼。」
就這樣在夢魘和現實的交界線掙扎，她無助地等待黎明的到來，可是這一回，在她反反覆復低喊他的名字時，有人從背後將她摟入懷中，那胸膛堅實而可靠，甫一靠近，溫暖的熱意就包繞而來，混沌中，忽聽耳邊有人在喊她：「陸嫣。」
江成屹絲毫沒有對兒子施以援手的打算。
她心中發急，艱難地分開人群，試著找他：「江成屹。」
在同學們心領神會的目光中，她收拾好課桌，慢吞吞地出了教室。
「你餓不餓？」她現在懷著四個月的身孕，早孕反應消失了，代之以尿頻和旺盛的食慾，眼下正是凌晨五點，他估計她早就餓了，「我給你弄點吃的啊。」
十七歲生日正好趕上周日，陸嫣上午在家溫習完功課，就跟媽媽說想下午想跟鄧蔓唐潔出去看電影。
五個月的時候，陸嫣終於跟單位請了幾天假，一閑下來，就被婆婆拉著飛到某埠買嬰兒用品，購物之餘，順便還在私人診所做了個檢查。
「喜歡是喜歡。」她點點頭，抬起手腕，在夕色中打量那堪稱絕妙的工藝，「可是這實在太貴重了，江成屹，能不能換個正常點的禮物，比如洋娃娃什麼的——反正只要是你送的，什麼我都喜歡，。」
他看上去心情頗佳，見她出來，一笑，陽光都在臉上化開的感覺。
診所的院長是婆婆的多年好友，知道他們並不計較男孩女孩后，在確認嬰兒性別方面，只給陸嫣照了個四維b超。
他想也不想就說：「有了你，我就沒想過要換女朋友。」
江成屹每周會練三次球，每到那天，她就在觀眾席上做作業等他，怕成和_圖_書績下滑，只要一有時間，她就會加倍地用功，在等他的那一個鐘頭里，她通常會先專心致志地做兩套卷子，然後幫他整理筆記，等檢查完對錯后，她再跑出去給他買水，如果之前給他準備了填肚子的東西，就會連水一起拿給他。
最初，她喊得還算克制，後面越來越心焦：「江成屹！」
深更半夜的，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提議，然而，江成屹顯然沒有在怕，睃她一眼，就掀開被子說：「冰箱里還真就準備了佐料，你要吃，我去給你弄。」
她不知道，這兩天江成屹比她過得更煎熬。
有一次，她陪他去吃麻辣燙，只吃了兩口，就因為辣得不行，不得不放下筷子。
像是感覺到了來自頭端的不善目光，男孩兩隻肉乎乎的小拳頭壓在胸前，正不屈不撓地試圖將腦袋抬起來。然而由於頭太大，接連抬了好幾次，都只勉強抬到一半。
「每年？」
「你說呢。」
江成屹跟兒子對視了一會，見兒子的笑容越發擴大，點了點兒子的鼻頭，板著臉逗他：「你傻笑什麼。」
這聲音熟悉極了，她頓時忘了啜泣，睜開眼，認出他。
她想了想。不對，這話要是于茂那幾個男生說的，她估計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到了他的口裡，卻顯得那麼的舒服熨貼。
他靜了幾秒，皺眉說：「哦，你也知道是夢啊，我不好端端在你身邊嗎？」
陸嫣看他一眼，繞到他身後，趁停車場沒人，墊腳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帶了是帶了，可我就怕隔音效果不好。」
像是找了很久很久，人群漸漸散開了，滿街就剩她一個人，夕陽將她孤零零的影子拉得老長，無限寂寥。
看出她動搖了，江成屹再三向她保證：「其實這表只是看上去漂亮而已，真不怎麼值錢，等咱們結婚了，我再送你更好的。」
明明前幾天還陰晴不定，今天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你說你懷孕以後變得這麼愛吃辣，會不會懷的是女兒？」明知道這說法沒有科學道理，因為太想要女兒，他還是選擇了自我蒙蔽。
陸嫣正逗豆豆說話，聞言，呵呵一笑：「急什麼，江同學，反正咱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算。」
第二天是周末，不上課，她在家溫習功課，雖然還像從前那麼專註認真，卻隱約覺得時間過得太慢。
「嗯。」
這麼富有煙火氣息的問題丟過來，陸嫣徹底擺脫了剛才的陰影，認真想了想，她露出垂涎狀：「你還記得咱們學校後面的麻辣燙嗎？」
嘖，男生都這麼會說話嗎？
只要名次不下滑，媽媽一向都是主張女兒勞逸結合的，略一考慮，也就同意了。
她給他準備了溫水，還將削好的水果放在便當盒裡。知道他有潔癖，從盒蓋到玻璃罐身，她把每一個角落都擦得乾淨透亮，水果碼在裏面，紅的是火龍果，黃的是獼猴桃，一眼看去，整整齊齊鮮亮水靈。
「陸嫣，這表真不貴。」
「你買的新衣服啊。」他目光遠遠落到妻子胸前。
「我們反過來行不行。」他愣了一下，「你愛吃什麼，我陪你去吃。」
兒子？除了打籃球，就是踢足球，再等到了中學，必定會打架鬥毆，說不定還會沉迷遊戲，繼而頂撞老子，說來說去，跟他小時候的成長軌跡有什麼分別？
用毛巾擦了又擦，還覺得奶腥味久久不散，不由恨恨：「臭小子，你有和*圖*書種。」
陸嫣大概知道江成屹的真實想法，卻故作不知：「當然有問題了，女孩我也喜歡，男孩我也喜歡，我才沒有性別歧視呢。」
陸嫣心疼他第二天還要上班，一把拽住他：「別別別，你睡你的，我自己去弄。」
「不給！」她忙要跑。
「誰告訴你這表貴了？」他盯著她。
他臉色稍霽，捏捏她的耳垂：「而且我客觀地問一句，陸嫣，像我這麼好的男朋友你上哪找去。」
「早什麼啊，你早點告訴我，我早點給你買回來，反正以後每年過生日我都會送你禮物。」
兩人並肩而行，陸嫣拉著江成屹的手，不時抬頭看看他的側臉，心裏充滿了不可言說的快樂，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走了一會，她惆悵地想，要是這條路一直這麼走下去該多好。
「滾。」等他們都走了，江成屹拉她到後面休息室。
「別叫那麼大聲不就行了。」他顯然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而且爸媽家隔音效果只會比你想得更好。」
好不容易站穩，她倉皇地回頭一望，不過一轉眼的工夫，江成屹就不見了，四周全是陌生面孔。
她哼哼著不接話。對他而言不算貴吧，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她心裏甜甜的：「我的好處還多著呢。」
就像過去八年的無數個黑漆漆的夜晚那樣，她被痛苦所壓垮，在夢中無聲哭泣。
「那我們去吃糖醋小黃魚。」知道他最討厭這個了，陸嫣促狹地提議，不等他反對，拉著他就走。
編了一堆瞎話，趁陸嫣因為那句「結婚」的話臉紅時，他終於成功哄得陸嫣收下了那塊表。
江成屹人雖在內地，得知這消息，一下班就開車直奔商場，然後到嬰兒櫃檯前，讓服務員把所有女嬰用品都打包。
這人曾不止一次堅持說她懷的是女兒，還提前買了很多女孩子的玩具。
她心裏卻彷彿完成了一樁大事似的，回過去一條空白簡訊，就甜甜蜜蜜地把手機放在枕下。可是只要一閉上眼，她就能看見他帶著傷痕的臉，還有他的呼吸，那麼急促，仍在耳邊，她越想越心慌意亂，輾轉反側，久不能寐。
她抬手碰了碰他的臉頰，有別於夢中那個驟然不見的幻影，眼前的他那麼真實，怔忪了一會，她猛地抱緊他：「江成屹。」力氣大得像要將他揉進自己身體里。
江成屹正要開車門，聞言回頭看一眼，有意裝傻：「有嗎？」
小胖子大約三個月大，是個虎頭虎腦的男孩模樣，卻非常違和地穿著粉衣裳。
一家三口出了門，到車上，江成屹把豆豆放到安全座椅里，提醒陸嫣：「春節我們要在爸媽那邊多住幾天。」初三再到陸嫣媽媽家去。
「只要局裡能批，我沒意見。」
除夕。
坐到書桌前，她沉下心做了一套卷子，看看時間不早了，就躺到床上拿出手機。
陸嫣抱著豆豆走開，故意氣江成屹，冷笑說：「你這麼折騰他，他當然要吐給你看了，是吧豆豆，誰叫爸爸這麼壞。」
橫跨八年的罪惡，在得知真相后，不止一次讓他感到后怕。怕再一次失去她，不管他上班多忙，總會想方設法抽時間接送她上下班，就算不在家，也會讓家人陪著她。
「怎麼嚇成這樣？」他臉色不比她好看多少，摟她在懷，不斷輕輕拍撫，等她稍稍平靜一點，就抬手替她將濕漉漉的發撥開，「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