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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歌

作者: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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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夷疆詭事 第四十章

第一卷 夷疆詭事

第四十章

低頭見他面若金紙,顯然已中毒至深,想他中毒跟自己脫不了干係,心下不免愧疚,擔憂地蹲下身子,對他道:「秦公子,你莫要說話,毒素順血氣而行,你靜息片刻,一會等秦當家他們來了,定會有法子救你。」
諸人皆是一怔,秦晏殊的聲音虛弱低沉,分明是身受重傷之相,且根據他話里的意思,不難猜出秦晏殊很有可能未能抵擋住鎮摩教女教徒的媚術,著了那女子的道,此時已然醒悟,在拚命向傅蘭芽示警。
話未說完,只見身前人影一閃,刀鋒已然逼至身前,悚然抬眼一看,卻是那名錦衣衛的平大人,他眸中已然殺機盡顯,一出手便是殺招。
林嬤嬤亦抖抖瑟瑟地嚷道:「什麼、什麼怪物,為何扮作小姐的樣子!」
手依然不死心地握著匕首,可身上力氣被被人抽走似的,一點一點離她而去,終於,匕首再也無力握在手中,叮的一聲,掉落地上,隨後便是心臟急劇痙攣幾下,砰砰兩聲,徹底靜止在她胸膛。
平煜一進院子,便見一名女子身形如燕,正從正門一路飛檐走壁奔向傅蘭芽的門前,到了門口,破門而入。
平煜見狀,將刀毫不留情抽出。
這時她身後的柳副幫主也已使出全部內力,與平煜一前一後,將她抵在當中不動。
平煜見她中計,牽牽嘴角,旋即出手如電,又劈出左掌,直直拍向她胸口,左護法本就還要分神對付其他三人,被平煜虛晃一槍,當下閃避不及,硬生生挨了這一掌。
還未進門,便聽傅蘭芽驚叫一聲。
經此一遭,她總算空出了一隻手,片刻不停,隨手一揚,空中瞬時間瀰漫開一陣輕煙,直朝眾人襲來,柳副幫主見狀,面色大變,嚷道:「當心,這煙有毒!」
平煜心中猛的直跳,鐵青著臉,疾奔幾步到了廊檐下,單臂撐在圍欄上,一躍而入。
雖然秦晏殊身上所中之毒顯見得遠比周總管對她下的慢性毒藥來得烈性,但秦晏殊已然是彌留狀態,何妨一試?
那女子身子失去最後一份依託,頹然倒在他腳下。
傅蘭芽拚命搖頭,抵死不從,可怎堪抵擋那女子的身手,眼看便要被她拖到門外。
按照之前的布局,正門是秦晏殊,西牆則是柳副幫主和王世釗。
平煜雖然正忙著對付左護法,卻時刻不忘留意傅蘭芽這邊的情形,見此情形,胸口彷彿突然被壓了一塊重石,說不出的不痛快。m.hetubook•com•com
李由儉見狀,穩了穩心神,提劍在手,也跟在二人身後躍入院中。
左護法聽頭頂刀鋒逼至,再不在王世釗身上浪費功夫,猛的一把將刀抽出,身形往旁一閃,啐一口王世釗道:「看來布日古德已將不少好本事傳給你這假侄子,不過,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造化能克化得了這邪門功夫。」
李由儉跟秦晏殊關係甚篤,自然亦願意第一時間去正門施以援手。
眾人見她身形快捷如電,底盤極穩,想起秦勇之前曾言其乃當世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刻全力迎敵。李攸一立定身形,便和李由儉使出渾身解數,一左一右夾擊左護法。
眼前男人對她的舉動一無所覺,貼在她腰上的掌心依舊燙得灼人,慾望帶來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直達她的肌理,讓她心神微盪,她一邊小心調整刀尖角度預備一舉刺入他後背,一邊不無遺憾地想,這男人生得這般好看,若不是她眼下有要緊的事要做,跟他成就一段好事未為不可。
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張了張嘴,喉嚨卻只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響,瞳孔漸漸渙散,再也無法聚焦,模糊中,只見他垂眸看著自己,神情冷冰冰的,可刀上的力量卻一下重似一下,要多無情便有多無情。
平煜應了一聲,重新辨認明白腳下事物,跳下牆頭,落在李攸身邊,未及跟他說話,便透過霧氣,往前看去,就見李由儉失魂落魄立在牆邊,面色潮|紅,滿頭大汗,眼睛定定地盯著腳下的那名女子。
他擔心李攸,抬頭一看,躍上牆頭,到了北牆上方,剛要一躍而下,就聽濃霧中傳來李由儉帶著幾分壓抑的低喘聲:「阿柳姐,你早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只要你所在之處,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跟隨,只求你莫要再女扮男裝,也莫要故意裝作不明白我的心意,秦門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晏殊,嫁給我好不好。」
只記得那女子穿著綠裳,怕她將傅蘭芽擄走,不顧毒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那女子刺死,未及將劍柄從那女子背後抽出,手臂便頹然落至身側,身子向後連跌幾步,倒在傅蘭芽身邊。
說完,並不抬頭,揚刀一揮,隔住平煜的綉春刀,又抬起一腳,往後踢向柳副幫主的小腿。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剛才他之所以能那麼快恢復清明,是因為他已對傅和*圖*書蘭芽身上的味道和身段有了辨識度。
她身後走廊上,有名男子捂著胸口,跌跌撞撞追在其身後,赫然正是秦晏殊,轉眼間,也跟著進了房中。
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左護法暗覺李由儉招式見緩,立即瞅准破綻,屈掌如勾,硬生生握住他的劍刃,將其一把扯到身前,隨後抬起一腳,狠狠將其踢開。
傅蘭芽聽打鬥激烈,心中突突亂跳,正要轉頭看向平煜,腳下的秦晏殊忽然低咳一聲,嘶聲道:「傅小姐。」
眼前這女子雖為了扮傅蘭芽特意洗盡了鉛華,但髮絲上仍有股淡淡的脂粉香,聞起來膩人得緊,遠不及傅蘭芽發上那縷若有若無的清香好聞。
還有她的身段,雖然也纖細苗條,但因著常年習武的緣故,身架比傅蘭芽硬實硌手得多,不似傅蘭芽,觸手之處皆嬌柔玲瓏,只需稍一分辨,便可覺出二者之間的不同。
李攸二話不說跟著躍上牆頭。
更詭異地是,她手中的彎刀已對著王世釗連續捅了好幾刀,可王世釗卻似乎毫無所覺。
剛一躍上牆頭,就見眼前濃霧已然消散不少,透過薄霧,看見地上一動不動趴著個男人,從身形及衣著上來看,顯見得是王世釗。
秦晏殊睜開眼,辨認了一會,見上方的臉龐模模糊糊,無法看清她的眉眼,想起剛才在院外,自己因為一份對她的齷齪心思被人暗算,不但累她差點被擄走,極有可能還會影響到柳副幫主等人,心中又愧又悔,無力地搖搖頭,自嘲道:「我這是咎由自取,好在未……連累到你。」
他面色微變,猛的一俯身,險險躲開那凌厲至極的殺招,掉轉刀柄,轉而向身後刺去,果是左護法,兩人立時纏鬥在一處。
她擔心秦晏殊就此殞命,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一直藏在身上的那包解毒丸,腦中白光一閃。
他衣裳已脫至一半,懷中虛空地抱著某個看不見的物體,口中咂摸作響,似乎在狂熱地親吻什麼人,更讓人不忍直觀的是,他手腳不停亂動,動作下流不堪,神情如痴如醉,不住低喘道:「美人,美人。」看樣子已被媚葯弄得走火入魔,一時半會都無法醒轉。
餘人亦為躲避那毒煙,不得不暫時閃退一旁。
她知道那藥丸一遇唾沫便會化開,不擔心秦晏殊克化不了,送進后,又讓林嬤嬤牢牢托住秦晏殊的下巴,免得藥丸跟唾液混作一處,從他口中溢出和_圖_書
誰知身形剛一動,濃霧中已然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李攸的低斥聲、女子的痛呼聲,及重物倒地的聲音,混雜在一處,突兀又驚心。
說著,想起什麼,吃力地抬起手,緩慢的、艱難的從懷中摸出一樣物事,握在手中,抬手欲要遞給傅蘭芽,可還未伸到她面前,便因後續無力,又頹然跌回地上。
殺完那女子,李攸察覺身後動靜,抽回劍,戒備道:「平煜?」
可還未等她運力,那柄在她腹內的利刃竟又殘忍地攪動了幾下,熱汩汩的血液頓時順著刀刃噴瀑而出。
平煜本就已無心戀戰,見狀,立刻退開兩步,撇開左護法,躍回牆頭,回到院中。
秦晏殊就在她兩步開外,從背影上來看,他不知是身受重傷或是劇毒,身形晃動不已,連抬劍都有些吃力。
那左護法似乎亦瞧見這邊情形,百忙之中怪笑一聲道:「不愧是你娘的女兒,你娘果然給你留了不少好寶貝。」
誰知這時,院牆內傳來秦晏殊斷斷續續的聲音:「傅小姐,快逃!」
可還未等她發力,腹上驟然傳來一陣劇痛,伴隨而來的,是噗的一聲,刀劍入肉的聲音。
平煜聽得怔住,阿柳?女扮男裝?莫非李由儉說的是秦勇?他心知李由儉已著了鎮摩教的道,顧不上細想他話里的深意,急奔幾步,于濃霧中大致辨別了兩個抱在一處的身影,便一抖刀身,預備俯衝而下,朝前刺去。
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那女子顯然已不將他放在眼裡,到了近前一把推開他,拉著傅蘭芽往外跑,口中譏笑道:「秦公子,你已經身重劇毒,我勸你少運內力,要不然的話,當心會死得太快。」
她瞳孔猛的收縮,定住片刻,意識到發生何事之後,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他眸中慾望之色依然未完全退去,可眼神卻已冰冷得讓她膽顫。
左護法見身邊再無阻礙,得意至極地笑了笑,抬頭往牆頭一看,伸出一臂,一躍而起,搭上牆頭,緊跟在平煜身後而去。
平復了一下紊亂的氣息,他蹲下身子察看那女人,其實他身上熱度仍未消,頭上的汗亦依舊黏在他鬢邊,但神智已然徹底恢復如常,凝神在那女人下巴處摸索片刻,果然摸到一點不平之處,順著那邊緣一撕,撕下一層薄薄的人皮面具,辨認一眼,見面具下的女子面容陌生,並非穆王府所見那名女子,且從剛才交手來和-圖-書看,這女子內力普普,根本不可能是武功一流的左護法。
傅蘭芽定睛一看,見是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外面的油紙已然散開,裏面是一塊黝黑的膏藥。
他冷笑一聲,將那面具扔到一旁,這易容術當真出神入化,夜晚燈暗之時,即便盯著細瞧,亦難以跟傅蘭芽區分開來。
對啊,怎麼忘了這東西,記得母親曾對她說過那葯能解百毒,早在曲靖時,她亦曾用此葯解了自己的夢魘之毒,藥效之快,幾乎是立竿見影。
傅蘭芽錯愕地看著那塊藥膏,好半晌不知該如何接話,少頃之後,到底將那膏藥拿在手中,對他低聲道:「多謝。」
可一想到鎮摩教的人居然用傅蘭芽來引誘他,他就覺得說不出的窩火,可眼下他無功夫再細琢磨,因為他已經透過濃霧隱約聽到了不遠處有女子說話的聲音,而且從方向來看,正是從北下牆傳來。
那東西亦從掌中跌出,掉在他手掌旁。
哪知剛跑幾步,就聽西牆發出一聲低吼聲,聲如野獸,怪異至極,三人身形一滯,目光相顧,略一停頓,便轉而朝西牆奔去。
平煜與人近身搏鬥時,向來講究兵不厭詐,當下立於其身前,右手持刀,作勢狠狠刺向她腹部,因他招式和目光都做得真切無比,左護法不敢冒險,面色一陰,化掌為拳,做出抵擋之態。
她心頭大震,咬牙忍住鑽心之痛,手中匕首的尖端狠狠抵在他背上衣裳,只要往前再一分,便能破皮入肉,她知道刀上餵了見血封喉的毒藥,一旦見血,立時便能要他的性命。
秦晏殊被毒素所累,眼睛已然昏花,只見眼前人影憧憧,根本無從辨認具體是何人。
懷中女子察覺他的動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微微一扭身子,原本繞在他身後的那隻手不動聲色一轉,只見寒光閃過,一把銳利冷厲的匕首已從袖中落出,握在了她手中。
等他進到房中,便見那名女教徒已經拽住傅蘭芽的胳膊,不顧她的掙扎,鐵腕絲毫不松,拖著她便往外跑。
她後背汗毛一豎,正要全力還擊,背上卻傳來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劍尖已然透胸而出。
他看一眼李由儉,可眼前情勢迫在眉睫,顧不上再糾纏此事,便提氣一縱,重新躍上牆頭,對李攸和李由儉道:「事不宜遲,既然襲擊東牆和北牆的都不是左護法,需得速去另兩處察看才行。」
「傅小姐,這是給你治腳傷的葯。」秦晏殊吃力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擠出一絲笑容,茫然地看著眼睛上空,因毒素已然入眼,視線無法聚焦,「本來早就想給你,奈何、奈何一直沒找到機會。」
眼見他面色越來越差,氣息越來越微弱,心裏早前還只是浮泛的擔憂驟然加重起來,抬眼一看,見門外雖然已陸陸續續湧來幾人,但到了房中之後,眾人見左護法厲害,怕她繼續放毒,俱全力以赴在對付左護法,一時無人有瑕過來察看秦晏殊的情形。
可眼下卻是斷不可能了,機會稍縱即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女子姣好的面容在月色下清晰可見,熟悉無比,卻又有幾分陌生,平煜蹙著眉靜了片刻,意識到那女子果然是秦勇。
眾人心中漸定,左護法真身已找到,只待守在外面那層的吳長老、程散人從外面包抄而來,定能將其拿下。
左護法臉色漸漸轉為鐵青,雖未露出不能抵擋之態,卻也被四人困在當中,暫時無力逃脫。
平煜自然知道他對著何人行此下流之態,頓時心頭火起,可一轉眼,便見王世釗身旁立著一名女子,那女子做著傅蘭芽的打扮,卻任憑身後的柳副幫主在身後重掌相擊,被擊中時眉頭微蹙,臉色鐵青,顯是在拚命以內力抵擋柳副幫主的攻擊,因功夫了得,身形巋然不動。
她眸光狠戾之色閃過,握緊匕首,尖銳鋒芒便要朝他背上刺去。
平煜不料秦晏殊突作此舉,見傅蘭芽怔怔地盯著秦晏殊,似乎嚇得不輕,不免更添一分躁鬱。可左護法已尾隨而至,他眼下根本無暇再管秦晏殊,無論如何,都需先將傅蘭芽帶離此處再說,眼見這女子已死,便要上前拉拽傅蘭芽,哪知剛上前一步,便聽身後傳來一股勁風,掌風雄厚,來勢洶洶,直朝自己襲來。
平煜和李攸有意試探王世釗,若左護法去了西牆,則正中他們下懷,他們本就打算先讓王世釗跟左護法硬碰硬,根本不急於前去察看,一進入院中,便直奔正門。
當下眾人心思都浮動起來,柳副幫主和李由儉自然憂心秦晏殊的狀況,而平煜心知若那女教徒潛入院中,傅蘭芽必定會被其擄走,心神不寧,完全無法再全神貫注對付左護法。
便從懷中掏出那包解毒丸,匆匆取出一粒,讓林嬤嬤將秦晏殊的頭扶起,捏著藥丸送入他口中。
平煜等人一見此人的功力,便知她定是左護法無疑了,無暇再細究王世釗的古怪,斂聲屏息從牆頭一躍而下,朝左護法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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