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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難為

作者:雪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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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旁觀

第四十一章 旁觀

她拿著烤魚烤雞還有一些野果走回祭殿的時候,雍唯在盤膝打坐——胡純很少看見他白天修鍊,看來這次身體的損失的確嚴重,畢竟把她的內傷都治愈了。
胡純早在和他湖底養傷的時候,就知道神主大人被服侍慣了,這種平民生活別指望他,只要他不挑剔,不添亂,就算配合她了。幾天日子過下來,胡純深刻體會到了神主的可怕,可以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油瓶子倒了別說扶了,還會嫌髒了他的眼,一腳踢開,喝口水都不願意自己去祭殿另一邊的泉水接。
「陷害你的人。」雍唯又一副不以為意的神情,「管他是誰呢,總會跳出來,那是他和天帝的事情,我就冷眼旁觀好了。」
「量天尺?」胡純聞所未聞。
「被選中的人……終其一生,都要做這件事。」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因為壓制自己的不滿和不願太狠,整個人都麻木了。
依照雍唯的方案,胡純和他以螞蟻搬家的形式,陸續買回了油鹽醬醋,被褥衣服。雍唯對缺少什麼一無所知,胡純買什麼他就拿著,只用算著時間,提醒她換地方就行。胡純買得很不稱心,因為不夠時間挑選,倉促跑了好幾個市鎮,終於大致置辦齊全。她這個主力還沒說什麼,雍唯倒嚷嚷說他累壞了,指出陪她買東西比修量天尺還累,倒在新搭建的地鋪上,宣稱自己筋疲力盡,要睡兩天才能歇回來。
雍唯把雞肉塞進嘴巴,冷漠地嚼著,像品味著自己每次進入的艱辛。
胡純點頭,這個好懂。
「你還好意思說?」胡純瞪他,「找怎麼個荒山僻嶺,什麼都沒有!還不能用仙力,你說,我怎麼弄好吃?別說吃了!晚上怎麼過?被子褥子,你打算讓我用樹葉織嗎?」
「什麼仇?」雍唯冷笑,「就如同炬峰能大致感覺到我,我也能感覺到母親,她沒死,好著呢。以她氣息之強盛,我覺得她正在發火罵人。」
「這些人?」胡純停下手,真的好奇了,「你知道是誰?」
「真壞啊!這些神!選叔祖出來做苦工,他們過好日子!叔祖累了,膩了,想翻身做主人,卻要被和*圖*書討伐被殺!」胡純很為叔祖不平。
胡純不理他,對他嫌棄她的廚藝很不滿。
「變個天而已,就嚇破膽了?」
雍唯不置可否,反而問她:「你覺得當天帝好么?」
「量天尺的骨架是精銅,可轉軸用得卻是梨魄,即便梨魄堅硬無比,在地氣衝撞研磨中,也有耗損,每有梨魄損耗,量天尺的運行就會出現偏差,天上的從龍星就偏離了軌道。」雍唯臉上出現怨憤之色,「這時候就需要有人去更換梨魄。」
「每當梨魄損耗,寒氣就會外散,和周圍的地火相互抗衡,火眼會出現短暫的適宜期,仙力深厚,扛得住地火之熱,梨魄之寒的人,就可以短暫進入,更換損耗的梨魄。但要在寒氣全部進入量天尺,地火再次沸騰前,儘速離開。火眼因為地氣太盛,完全壓制住仙力,神仙幾乎與凡人無異,每次出入既痛苦又艱難,更是一個大意就命喪當場。」
「啊?」胡純吃了一大驚,這位叔祖不是造反了嗎?
胡純自幼生活在山間,打獵覓食就算不用仙力也不成問題,祭殿周圍山林茂密,溪流清澈,野味肥魚唾手可得。可是周圍沒有人煙,買不到鹽巴調料,就算食材再新鮮,味道上總歸要差一些,胡純嘗了嘗烤野雞,遺憾地搖搖頭。
「嗯。」雍唯一笑,「我也覺得不好,不打算干傻事,可是,有人似乎覺得不錯。」
「誰?」胡純緊張起來。
胡純不自覺地點頭,原來雍唯也知道,天帝很提防他。原本她以為天帝只是因為雍唯神力過人,怕他的「伴神」過於強大,才暗中緊盯他,原來有更重要的理由。
胡純搖頭,珈冥山能有什麼傳說?突然一閃念,想起來了,「你是說那個什麼珈冥山裂,六界血劫的說法?靠譜么?我一直覺得是扯淡,而且還說珈冥山風水好,多沒見過世面才能看上珈冥山的風水?」可是……她痛快數落完才意識到,天上的確降下神主鎮守珈冥山,她開始沒底,怯怯問,「是瞎說的吧?」
雍唯被她訓得訕訕的。解釋說,「這裡有滌仙泉,泉水可以洗去仙軌,藏在這hetubook•com•com裡是最安全的。」
胡純每次心裏有點兒抱怨,看他盤膝坐在破爛的窗邊看書,就算穿著市集上買來的粗糙衣服,梳著她給扎的簡單髮髻,還是那麼俊美貴氣,想到他原本還可以端坐在世棠宮裡當他的神主大人,全是為了保護她才淪落成這樣,又很心疼他,於是就心甘情願地伺候他了。
胡純想起有人對她說過,在創世之初,天地一片混沌,神魔鬼妖春秋四季一片雜亂,是善惡不分的恐怖時代。
胡純嚇得呀了一聲,這可比鰩魚精製造的災難凶多了。她扭頭想問問雍唯是怎麼回事,發現他眉頭緊皺,看著天地瘡痍,神情凝重。他的頭髮上,衣服上落了很厚的灰,耳朵還被擦破了,耳郭上鮮紅刺目。胡純心疼了,想起剛才他下意識地就護住她,心裏又暖又甜,輕輕拂他頭髮上的灰。
「吃飯吧。」她心裏感激,聲音就溫柔了,喊雍唯的時候有了賢妻的意思。
「雍唯。」胡純上前抱住他,太可憐了。她終於理解了雍唯的苦悶,怪不得他總是不高興,認為天地負了他。原本是天宮裡備受寵愛的天帝幼子,被選出來一輩子做苦差,命運是六界眾生的,偏偏全要壓在他一個人的肩頭。「就沒有別的人可以替換一下嗎?」
雍唯的笑容更冷酷了,「沒有,直至我死了,才會選出下一個。」他環視了一眼祭殿,「祭殿的主人,就是我接替的人。」
「是瞎說!」雍唯予以肯定。
「不好。」雍唯搖頭,「誰知道世棠宮裡哪個是天宮眼線,反而比別處更加危險,絕對不能回去。」
「那……」胡純又憂又懼,「你要不要……」
現在神主大人連一點小仙力都不能用,比湖底的情況更糟,幸好他也明白落難了不應該瞎講究的道理,胡純給什麼他就吃什麼,讓穿什麼就穿什麼,基本沒有意見。唯獨不願意陪著去買東西,導致胡純用什麼都得省著,每次要買什麼雍唯都推三阻四,一臉不情願。
「我不用知道。」雍唯挑剔地撕了塊雞胸肉,「他們陷害你我,不過就是為了量天尺。」
胡純和圖書接過鐲子戴上,心裏五味雜陳。
胡純瞪著眼看他,連問題都問不出了,一大堆新鮮詞。
這天她正采果子,發現天以很快的速度陰暗下去,她經歷過鰩魚精興風作浪,頓時害怕了。匆匆跑回祭殿,雍唯正在和自己下棋,她扔下果子撲到他懷裡,一腳踩在他棋盤上,棋子迸得到處都是,雍唯也沒生氣,反而抱住她,笑話她說。
「不管!」雍唯如今沒有闊大的雲袖了,甩手的動作威力全無,像發脾氣的小孩扭身離開,「天地,六界,都不關我什麼事!那不是有天帝諸神么?他們也不該繼續吃乾飯了。」
「珈冥山風水很差。」看得出雍唯也挺嫌棄的,「可是山底卻直通地脈,量天尺就在地脈火眼上。」
「珈冥山的傳說你聽過吧?」
胡純想了想,想到天妃的怨憤,又想到天帝令人戰慄的微笑,辰王,那天審判她的一殿神仙,「不好!」她重重搖頭,感覺他們整天就忙著算計衡量。
「你烤的野雞真難吃。」雍唯不滿地評價。
「想什麼?」胡純順口問,把食物擺好。
胡純本是喜歡到處竄的湊熱鬧脾氣,現在天天忙著張羅生計,也不覺得煩悶。
胡純也離開破損的窗口,她沒說話,雍唯不去涉險,她偷著放心,可萬一他猜中了,災禍繼續擴大,他這樣冷眼旁觀似乎又是不對的。
震顫終於平息,雍唯拉著胡純到窗邊往外看,遠處的地面上冒起衝天煙塵,天空亮了一些,還能看見火球們飛過時殘留的灰燼痕迹。他們在高遠處,所見尚且如此可怖,被火球擊中地域的城鎮和百姓一定已陷入煉獄。
雍唯看著她,眼裡浮出暖意,突然想起什麼,在身上摸了半天,把青霄鐲從袖袋裡翻出來,「這個是父親給我的,既然母親把它送你了,你就一直戴著吧。」
胡純又頭疼了,家也不像家!
胡純暗自嫌棄他,偷偷撇了下嘴,不知道還裝得那麼高深莫測。
胡純默默看了雍唯一眼。
「這些神里就有我父親。」
「我沒告訴他。」雍唯臉色一寒,「他似乎對母親的死,很欣慰。」也不仔細調查,隨便找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傻子頂罪,恨不得六界都儘快認定天妃已死的結論。是為了天狐?雍唯冷冷一哼,肯定不是,情感於他,是最無關緊要的東西。
雍唯陷入思緒太深,都沒感覺到胡純的動作,直到她問:「這是天災還是人禍?」
「對了,你沒把天妃娘娘還活著的事告訴天帝嗎?」胡純又糊塗了,如果天帝知道,怎麼還非讓她招認殺人呢?
「你……你不打算報仇?」胡純疑惑地著他,天妃娘娘的死,他也不弄清楚嗎?
「自從有了量天尺,六界的秩序就穩定下來,神仙妖怪有了壽命的終結,人有了輪迴,花草樹木按種類有了枯榮,四季更替有了規律。萬物都有了自己的命輪。」
「你就說量天尺吧!」胡純哼了他一聲。
「他應該是太厭倦,也太痛苦了,就想把自己的命輪放到帝軌上。」雍唯用了奇怪的語氣說這句話,理解甚至有些讚賞,「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計劃被泄露了,於是被眾神討伐,被殺了。」
話音未落,幾個大火球從天而降,瞬間把已經變成黑夜的天空照得紅火明亮,呼嘯著墜落到地面上,即使在很遠的地方,高在山頂的祭殿也感受到強烈的震動,屋頂的瓦紛紛掉落,雍唯把胡純摟在懷裡,替她擋住周遭的危險。
胡純一下子鬆懈了,甚至癱坐在地上,喜極而泣,「太好了!」
雍唯睜開眼,輕蔑道:「不知道。」
「想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沒想到雍唯認真地回答了。
說完了,還在她額頭重重親了一口。
「這樣……」雍唯盤算,「我們用黛宮扇,飛快地到一個鎮子上買東西,只要不超過半柱香,仙軌就不很清晰,我們再把泉水灑在身上,更不容易追蹤。只要每半柱香換個地方,應該就不成問題。」
雍唯用鼻子長長出了口氣,肯定說:「有人在動量天尺。」這分明是胡亂觸碰命輪導致的異常天相,「如果繼續胡來,還會有地動天破之災。」
「珈冥山就坐落在地脈最主幹的地方,非要說風水好,按堪輿理論,也不算錯,至少是地氣最盛的地方,所謂『火眼』。這個天地精華最盛的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漸漸生出了一個結晶,祖神們發現這個結晶關乎神妖人的命運,尤其對神族影響最大。世人都說神仙定了凡人的命運,可神仙的命運誰來制定呢,彷彿就是這個結晶,他決定了天地萬物的壽命,運道。祖神們鑽研多年,也無法控制它,但是對它進行了很多次的改造,最成功的一次,是把結晶作為核心,做成了一個由精銅製成的儀器,它是無數轉軸和齒輪組成的球狀銅器,可不知道為什麼叫『量天尺』。」
雍唯沒有睜眼,「讓我再想想。」
「雍唯,」她坐到他身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做什麼,我都陪你。」
日子一平靜,就過得快,山裡的時間很多時候像靜止了,可每次急急慌慌去市鎮買東西,一問年月,又一下子過去好久。雍唯買了很多書,他個性沉冷,在祭殿與世隔絕的生活,也不覺難熬,反而生出些避世修心的感覺。
「你也想把命輪放到帝軌上?」胡純皺眉問。
胡純的心情原本很沉重,可被親了就一下子笑了,她頓時釋然了,生也好,死也罷,她就和雍唯一起!沒什麼可憂慮操心的。
雍唯沒有多少敬意地說,「如果我也做同樣的事,父親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我。」
雍唯也不打算再瞞她,「以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危險,事情到了這份上,無知也不能幫你置身事外了。」他理智地說,胡純聽了又想打他。
雍唯瞥了她一眼,總算明白一臉無知是什麼意思了,「地脈就是大地的脈絡,一些堪輿家說的龍脈就是地脈中比較旺盛的部分。」雍唯只得從基礎給她講,「地脈相對細弱的地方,往往陰氣很重,會生出一些厲鬼惡妖。」
雍唯用了很長時間才說了一個:「嗯。」
「好好!」胡純喜形於色,「不如我們回世棠宮拿吧?」
胡純已經開始摁太陽穴了,天宮的事情太複雜了,夫妻父子都太複雜!「我不要想了!愛誰誰!頭疼頭疼,我傷沒好吧?」
胡純頓時住了口。
胡純聽得目瞪口呆,她所生活的世間,竟然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胡純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看吧,她猜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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