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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綿

作者:雪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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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望不穿這暖味的眼 第九章 責怪

第二卷 望不穿這暖味的眼

第九章 責怪

等醫護人員出去,孔秀容才注意到奚紀桓。她有些疑惑地看簡思,簡思很緊張,後悔剛才怎麼忘記讓奚紀桓先離開。「他……」孔秀容努力地細看奚紀桓,奚紀桓被她看得發訕,看見簡思急得臉都蒼白了,他勉為其難地笑了笑,彬彬有禮地說:「阿姨你醒過來就好了。」
簡思端著杯子,捏穩吸管喂媽媽喝水,孔秀容的意識還不算太清醒,接到通知的醫生護士都來了,診視一會兒,和簡思說隔天再去做幾個檢查,情況好的話,就可以回家靜養了。孔秀容聽見了醫生的話,似乎很高興,眼睛也有神不少。
「媽媽……」簡思淚如雨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媽媽能發泄出來,她任打任罵沒有半點兒委屈。
簡思咽了下口水,顫抖著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鏡子,遞給媽媽的時候那麼猶豫遲緩。孔秀容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用沒打吊針的手一把搶過。簡思逃避般地閉上眼,不忍也不敢看媽媽照見鏡中自己的神情,只聽她恐懼地尖叫一聲。
奚成昊臉色灰敗地站在房間一角沉默地看簡思近乎瘋狂地求救,看醫護人員跑進來百般醫治,孔秀容被幾個護士疾跑著往急救室送。他似乎沒想到簡思的媽媽會這麼怨恨他,怨恨到超乎理智。他一直覺得他真情實意地娶簡思,盡自己所能地補償她們,是她希望看到的結局。他沒想到……孔秀容常年病痛貧苦,精神已經出現病態,竟然說出那樣的話。
奚紀桓瞥著簡思,她神色的改變全落入他的眼中,其實她並不是什麼善於掩藏的人,撒起謊來也很拙劣。雖然她和奚成昊的事讓他覺得被狠狠涮了一把,回頭細想,她和-圖-書也沒少露出破綻,他當時已經發覺,只是沒深想而已。平常她窩囊得和只兔子似的,怎麼欺負都不吭氣,一見奚成昊,立刻就成了呲牙的小狗。
「別說了,別說了。」簡思的淚水已經幹了,只在精緻的小臉上空留幾道痕迹,她的表情甚至平靜下來。
簡思近乎瘋狂地按呼叫鈴,腳步踉蹌地哭喊著去找醫生,她生怕媽媽就這麼死去,生怕媽媽又因為她而死去!她怕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凝固成刺痛五臟六肺的冰碴。
孔秀容面目猙獰,笑聲十分難聽,「你休想!你休想!」她非常激動,簡思嚇壞了,生怕她的身體負荷不了情緒這麼大的起伏,趕緊撲過去抱住她。孔秀容怨毒地看著奚成昊,渾身抖得連手都抬不起來,如同詛咒又好像十分快意,「我寧可讓她給別人當小老婆,寧可她當婊子,都不讓她跟著你!你……你……」她大病初醒,接連受到巨大的刺|激,情緒激動,心臟無法負荷,終於再次暈死過去。
「你怎麼忍得了她?!」奚紀桓氣得胸膛起伏。
簡思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從洗手間跑過來,媽媽的臉色把她驚得一愣。
孔秀容冷笑,太過激動嗆到口水,不住咳嗽,簡思想幫她,剛伸手就被她惡狠狠地打開,非常用力,簡思整個人一趔趄,手背頓時紅了。
他誠然不再是五年前衝動青澀的少年,不再被父母重壓掣肘,哪又能如何?他能做的……還只是離開!
「簡思對你怎麼樣?我都看見了!給你端屎端尿,給你擦身喂飯!久病床前無孝子,簡思伺候了你幾年?你該知足了,該對她好!她年紀輕輕被你拖累成這樣,你和_圖_書還有臉罵她?」
孔秀容被他前幾句話說得有些動容,卻被奚紀桓後面的話蟄傷,表情一戾,「我拖累她?!不是她,我老公也不會死!我也不用過這樣的日子!」
他突然發飆,多年來簡思默默忍耐孔秀容未遇敵手,突然被奚紀桓這麼一吼,竟然愣住了。
「伯母,是我錯了。」奚成昊垂下頭,「當初我無論如何不該一走了之!你要怪就怪我吧!錯的……是我。」
「你瘋了嗎?!」奚紀桓一改斯文有禮的樣子,疾步從門外走進來,拉開簡思,不可思議地瞪著孔秀容,他剛回來,做夢都想不到孔秀容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孔秀容緩過一口氣,聲音因為激動更加囫圇不清,「你給我滾!你現在來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簡思咬住嘴唇,雖然早就知道這關不好過,但媽媽的反應比她預想還要激烈。「媽媽,你別激動,醫生說……會好的,等血塊被吸收了……就好了。」她支吾著說,結結巴巴。
奚紀桓甩開簡思,阻住他的腳步,被孔秀容惹了一肚子憤懣又不能當真和一個大病的人講理,只好全發在奚成昊身上了。「你看看!簡思被你害成什麼樣了?你怎麼還好意思來!」他不希望奚成昊出現在這裏,雖然他早知道他必定會來。
奚紀桓被她的蠻不講理惹得暴跳如雷,「你老公是她什麼人?」他瞪著眼看簡思,「是她爸爸!她不傷心嗎?她沒過苦日子嗎?你……」他還想繼續說,卻被簡思撲過來拉下他指著孔秀容的手。
「鏡子!」孔秀容根本不聽她說話,眼神凌厲地一瞪。
奚成昊根本沒看他,面無表情地推開奚紀桓,奚紀桓沒想到他和-圖-書冷不丁用了那麼大的力氣,居然被他推了一趔趄。奚成昊幾步走到孔秀容的床前,竟然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奚成昊猛地抬起頭,雙眼深幽而明亮,「把思思嫁給我!我會對你們好,把五年裡虧欠的都補上!伯父……過世了,他對你們的好,也由我來補。」
就在簡家母女無聲悲泣時,奚成昊一語不發地走進病房。簡思和奚紀桓看見他都臉色一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看見剛才的那一幕。
奚紀桓還想爭辯,但孔秀容情緒十分激動,根本不給他機會插嘴,她又死瞪著簡思,「好啊,你這回算是精明點兒了!上回給人家弄大肚子,半個子兒也沒見著,哈哈,打胎的錢都是自己出的吧!」她一邊罵一邊奮力揮手,似乎想夠著簡思繼續打,吊針都被扯脫了。
「都是你害的!」孔秀容突然發怒,所有的情緒急需一個發泄的對象,那就是站在她床邊抖如篩糠的女兒。「都是你害的!你這個賤貨!」憤怒讓孔秀容的嗓音也洪亮起來,嘴唇不是很靈便,她一著急,口水四濺。孔秀容因此更絕望更痛苦,無可泄憤,便傾注所有的力氣,狠狠把手中的鏡子砸向女兒的頭。她畢竟是個病人,手勁不大,塑料的鏡框擦過簡思細膩的額頭,頓時劃出一道血痕。
「阿姨,您就安心多住幾天吧,別急著出院。我……就是醫生,在這家醫院有幾個認識的人,」他撒起謊來照樣笑得很真誠,「家裡恐怕沒這麼方便的。」因為總是侍奉皇太后氣十足的大伯母,對付孔秀容這樣的,奚紀桓遊刃有餘。
奚紀桓眯了下眼,想明白所謂馮華介紹的年輕人應該就是苗程遠,嘴角頓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拉。簡思知道他的脾氣,飛快走過來,哀求般一扯他的胳膊。他扭頭看她,因為害怕和著急,她的眉頭緊蹙著,黑黑的瞳仁里浮泛著哀愁的水汽,長而密的睫毛因為求助的眼神而輕微忽閃……其實她很適合這樣的神色,讓人心一下子軟得願意任她隨便揉捏。他翻了下眼,反正苗程遠已經徹底滾蛋了,仔細想起來簡思的媽媽估計也很不待見姓奚的,他清了下嗓子,「對,我姓苗。」
他做夢都沒想到,五年來,她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
孔秀容對他禮貌地問候似乎很有好感,想了想,「你就是上回馮華介紹的那個年輕人吧?」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誰還能陪女兒一起出現在自己的病房裡。
房間里靜得讓人壓抑,簡思死抓著床頭的鐵欄,她想哭,也想大聲反駁咒罵,但喉嚨卻像塞了一塊石頭,別說出聲,就連呼吸都困難了。
她淡然的一句話讓孔秀容重重一愣,頹然合上雙眼,淚水便滾滾涌了出來。
簡思笑了笑,凄然說:「媽媽還能找到可以的人,很好啊。我……連可以的人都沒有。」
奚成昊胸口血氣一涌,翻上來的不知道是苦水還是血液,他的心疼痛到極點竟然是一片麻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間的,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醫院。他的自信,他的意氣風發,因為她的一句話,全都化為虛無。
「媽媽……」簡思吸著鼻子,逃避又能逃避多久,她顫抖著想拿走媽媽手中的鏡子,「會好的……」
「少給我裝!」孔秀容口齒不清,神情卻那麼怨毒和兇惡,她瞪著眼看奚紀桓的時候,他竟然渾身起了冷汗。「你出錢給我看病,哪兒那麼好心?不過就和圖書是想和她上床!」
簡思的心終於落回原處,雖然她知道想騙過媽媽,她還要撒很多的謊,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發現媽媽正一臉沉重地打量這間高級病房,呼吸頓時又凌亂了,如何解決了這次的治療費用也是個難解釋的問題,至少她絕對不能讓媽媽在病情剛穩定下來就猜到真相。
中午喝了些粥,簡思又為她用熱水細細地擦了身,孔秀容覺得精神頓時清爽了不少,她覺得下巴有些古怪的潮濕,艱難地用手一摸,竟然是口水。她一驚,剛才說話喝粥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還以為是昏迷剛醒的癥狀。「思思!思思!」她大聲喊,雖然不響,卻很尖銳。
簡思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奚紀桓扶著她才不至於癱倒下去,額頭被母親砸出來的血痕異常刺眼,她看奚成昊的眼神卻是空洞冷漠的,連怨恨都沒有。她對他說:「你走吧,再也不要來了。你能對我們做的最大的補償,就是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媽面前。」
孔秀容聽了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孔秀容連牙齒都互相撞得叩叩響,嗓子里悶悶地溢出幾聲嗚咽,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她無法面對鏡中那個嘴巴醜陋地扭曲,無法兜住口水的自己。這個打擊比當初雙腿失去知覺的打擊更為沉重。
奚紀桓忍無可忍,大喝一聲:「有你這樣的媽嗎!」
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此刻正死死地盯著他,積壓了五年怨恨的孔秀容都愣住,一時說不出話。
「鏡子!給我鏡子!」孔秀容的嗓音顫成一片,沙啞粗礪。
「媽媽……媽媽……」簡思淚流滿面,那種無助的絕望又一次碾痛了她的心。她不知道怎麼幫助媽媽,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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