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扶我起來。」他哼笑。

「喂，問你話呢？」她撅嘴巴，從小到大沒碰見過這樣難對付的人。

她拔出腰間的小匕首，利落逼上小乞丐的喉頭，可愛甜美的小臉故作兇惡十分可笑，「拿不拿出來？不然殺了你！」

少年一閃，打開了他的手，如狼似鷹的兇惡眼神含著冷笑在越天衡身上一掃，「遲早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

「殺吧。」小乞丐大方地說。

被薛雲牧扔在樹下的小乞丐表情被骯髒凌亂的頭髮掩住，又被點了啞穴，只是氣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唉——」越天衡沉醉在寫景詩的意境里，又深吸一口氣，表情醞釀十分到位，正要開口，忍無可忍的薛雲牧在他還沒再翻騰出一首酸詩之前一個巴掌拍過去，拍得他的頭認罪般地向胸口一垂，連詩帶悲嘆都中斷了。

「找家客棧歇一天再回竹海吧。」薛雲牧意興闌珊，他為人率性坦誠，心事都寫在臉上，得不到石頭他的確失望至極。

「哦？」小乞丐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巴，哼笑了兩聲。她一看就是那種從小錦衣玉食不知疾苦的那種孩子，小小的人，頭髮還盤著小女孩的娃娃髻，髮髻上卻戴著昂貴無比的寶石頭環。

小乞丐咬牙點頭，薛雲牧蹲身解開他的啞穴。

小乞丐突然站起身，向江邊走去，繞過七扭八彎的停船小碼頭，在泊岸的船陣中一條破爛小船前止步，薛慕悠竊笑，也許那就是他的家，他把石頭就藏在那兒，她一路跑著跟上。

小乞丐冷笑著推開她虛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翻身坐起，「這你就別管了。」

最好的和-圖-書客棧離飯館不遠，三人各開一間上房，薛慕悠假裝要睡覺囑咐越天衡不要來打擾她，看著爹爹和他一進房就溜了出去。

「喂——」她伸著脖子向船艙里張望，「你肚子餓嗎？我帶了包子來。」剛才決定來找他的時候她就帶了兩個包子，要飯的總是肚子餓吧？她還覺得自己很細心呢。

從小生長在塞外，她的水性並不好，一腳踩在船板上小船一晃她就慌了神，幾乎是跌進船艙里，裙子還被窄小艙門口凸起的一個木釘刮破，十分狼狽。

當地以船為家的人不在少數，像這樣廢棄的小船更是隨處可見，小乞丐利落地跳上船，鑽進狹小的船倉，薛慕悠愁眉苦臉，她也要進去嗎？光是靠近滿身臭味的他就夠犯噁心了，還要去他住的船倉？想想都覺得渾身毛毛的發癢。

「快點兒！」薛雲牧用眼神暴力地威脅。

薛慕悠眉頭深皺，頭髮剪了還會長出來，隕石沒了爹爹會難過很久很久……

越天衡嘴上說得為難，小棍兒卻極為細緻的在乞丐少年身上點了一個遍，徹底得連私處都沒放過，乞丐少年受此大辱，氣得渾身發抖。

小乞丐嗤笑了一聲，「笨蛋。」

她慘叫一聲，倒不是因為疼痛，十二年來被她珍愛的頭髮就這樣被他齊根割斷，還只割了一邊，真比刺她一刀還難受！

薛慕悠無聲地咒罵他幾句，起身在艙里仔細搜查，小乞丐也不管她。船艙本就狹小簡陋，小乞丐連副被褥都沒有，艙內光禿禿的沒幾樣東西，實在沒有隕石的蹤跡。

「念完了沒有？」薛雲牧嘴角和_圖_書抽動，「念完了就來翻翻這個小要飯的身上有沒有我要的東西！」

越天衡抬頭望江上流雲，水天一色，江風撩動他長袍的下擺，小小年紀卻也有一些文士逸客的風骨，他搖頭感嘆鄉野江畔景色的秀麗，故意不去看旁邊正瞟著他的師父。

「你要多少？」薛慕悠拍了拍腰間精緻的小荷包，裏面裝著爹爹給的金豆子和師父給的金葉子，只要他開價，沒她買不起的。她已經笑眯眯地仰起小下巴，真是意想不到的順利啊。

「師父，不用沮喪。我一會兒再去找那小乞丐，務必拿到隕石。」越天衡沉重的口氣嚇了薛慕悠一跳，很少聽見他用這種腔調說話。

碼頭雖然人多嘈雜，地方卻不大，很快就找到剛才的那片小樹林，薛慕悠大喜，小乞丐還在原地靠著樹半躺。

小乞丐嘿嘿諷笑，「如果想假裝離開再暗暗跟蹤老子就不必了，那石頭對我來說屁都不值，你們不要，我這輩子也不去翻看，直到碰見一個值得我賣的買主出現。」

越天衡和薛慕悠都巴不得趕緊離開，薛慕悠還不忘轉身瞪了那個痴心妄想的乞丐少年一眼。

「哦，是么。」越天衡毫不介意他的威脅，再次伸手拉他。

「我就要你的頭髮，不給就算了！」

他突然煩躁，不願意承認自己內疚，把頭髮胡亂揣入懷中，跳到艙外，麻利地躍入水中。不一會兒就把藏在水底的隕石摸上來扔給她，深吸一口氣，他又靈活地潛入水中，她氣得直跺腳，卻不知道他游到哪裡去了。

「就兩個？！」小乞丐鄙夷地哼了一聲。「這夠誰吃的？」

ｍ.hｅtｕbooｋ.ｃom•com就是因為她走運，生在好人家就能用那麼鄙夷的神色看他嗎？想起她對他退避三舍的樣子，他就一陣羞惱！

小乞丐坐在船板上吃著包子，一眼一眼瞟著她，嘿嘿冷笑，「你要出多少錢？」

「算了，一塊石頭而已，不要了。」薛雲牧受夠了小乞丐的窩囊氣，一冷臉轉身就走。

「他身上一定有很多跳蚤，我才不要翻他的衣服。我師父剛才抓了他那麼久，一定也沾染了不少，一會兒你不要往他身邊蹭了。」越天衡波瀾不驚地囑咐，薛慕悠嫌惡地咧了下嘴，又跳開得遠一些。

薛雲牧一甩袍袖，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哭什麼？」小乞丐不耐煩。「包子呢？」

小乞丐翻了下眼不理她。

越天衡低頭不語，他也知道師父說的對。況且找隕石的人那麼多，估計此刻小乞丐早已將石頭賣出。當初真是小看了那個小乞丐，行事魯莽了。

她為難地跺了跺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不定進去一翻隕石就到手了，何必再這麼受制於他。

膝蓋摔得火辣辣的，裙子也破了，還被他這麼嘲笑，沒面子又沒裡子，她鼻子一酸，淚珠一大顆一大顆滴落下來。

挑了一家像樣些的飯館，忙了一早晨還沒吃飯，肚子早餓了。薛慕悠慢慢地喝著粥，看樓下過往的腳夫苦力搬運貨物，商販沿途吆喝叫賣。

「好吧。」她心疼得聲音都微弱了，「可你要我頭髮幹什麼用？」

薛雲牧看了他兩眼，抬手一揮，乞丐少年渾身一抖，穴道解開。

「我的頭髮？」她大吃一驚，瞪眼的樣子是那麼可愛，粉呼呼的臉https://www.hetubook.com.com蛋讓人就想去捏兩把。她苦著臉，孩子氣十足地捂住自己珍愛的髮髻，「不行！」

薛雲牧嘖了一聲，剛要發火，被越天衡咳了一聲攔住，這回他也不嫌乞丐少年髒了，走過來要拉他起身。

她默默看著他手裡長長的斷髮，淚水滴滴垂落，她委屈地咬著嘴唇，卻沒哭出聲。

「我程躍然從不賴賬！」他挑了下眉，抓過她手中的匕首，一下連根揮斷她柔亮的黑髮。

回去的路上，她緊緊攥著濕漉漉的隕石，所有人都看著她嘲諷的笑，對她醜陋的髮型指指點點。她死死地忍住眼淚，程躍然，她記住他了，他溜得倒快，想來是怕她報復。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地把這筆帳討回來。

「石頭呢？」薛雲牧十分厭煩和這個要飯少年糾纏不清，口氣煩躁，「想怎麼樣直接說。」

「不，要她來！」乞丐少年一揚眉，臟污的手指向還捂著鼻子的薛慕悠，她神情間的厭惡從一開始就深深刺傷了他。

小乞丐呵呵冷笑，「有求於我了吧？鬆開我的麻穴，我不跑就是。」

「哦。」向來自詡俊傑的越天衡順勢一蹲身，拾起腳邊的枯樹枝。

「我要你的頭髮！」他忽生惡意。

「你把石頭賣給我，多少包子都能買！」這人就是死心眼。

「沒有啊，師父。」越天衡皺眉，扔了樹棍，走到薛雲牧身邊。這個小乞丐有兩下，倉促之間還想到把石頭另為藏匿，不帶在身上，怪不得剛才能口出狂言。

他蠻橫地扯她一邊的髮髻，柔滑的絲髮頓時散落開來，她並不掙扎，黑亮的眸子瞬間瀰漫了水光，「我給了你頭髮，你真的會把石頭給ｍ.ｈeｔuｂｏoｋ.ｃｏm•ｃom我嗎？」

薛慕悠氣憤地捶了一下艙板，再次想拂袖而去。

薛慕悠吃驚地長大嘴巴，要她去扶他？

「唉，這正是，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岸流。」他長嘆一聲，修長的手指一抬，洒水一樣憑空劃過，「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啊——」

薛慕悠慢慢地放下碗，越天衡早就說那石頭是隕石中的極品，怪不得爹爹這麼失望了。都怪她，當時能忍一忍就好了，扶他一把又能怎麼樣呢。

艙里一無聲響。

薛慕悠張口結舌，被殺的人都這麼實在了，她這個殺人的人卻束手無策。

「誰……誰哭了？」她癟著嘴瞪眼說瞎話，把裝包子的紙袋扔給他。

薛雲牧也皺起眉，跨前一步走到小乞丐身邊，「如果你敢喊，我就一巴掌拍死你！聽明白沒？」

少年恢復自由並沒站起身，反而悠閑地往身後的樹上一靠，眼神冷冽地挨個掃過對面三個錦衣華服乾淨整潔的人，嘴角挑出一個不屑的笑容。

「離我這麼近，不嫌臭了？」他冷然嗤笑，果然，她那張粉妝玉琢的俏臉又立刻出現鄙夷嫌惡的神情，他眼底的光驟然一狠。

「不行就算了。」小乞丐倒是十分爽快，往艙板上一倒，枕著胳膊閉目養神。

「你揀樹枝幹什麼？」捂著鼻子的薛慕悠瞪大眼睛。

青著臉的薛雲牧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身上痒痒的，繼續瞪眼威脅徒弟，強忍著不去撓發癢的地方。

「算了，只能說我們與此石無緣。那小乞丐心思縝密，又記恨上咱們，去找他不過是自取其辱。」薛雲牧淡淡地說，口氣裡帶了一絲悵然。

「喂！」她跑過去，「石頭賣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