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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天雲動了動嘴唇。

他走到床邊坐下慢慢順著頭髮輕撫她的頭，滑到她的後背，手指便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她的發梢。

她也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久到她可以平靜地開口。

他說的平平淡淡，她卻知道，他已打定主意放棄仙元，放棄一半法力。

一切甜蜜的背後，都是不堪的苦澀。

「君上……」香蘇還想辯解。

「永世不得相見……也不要緊。」她竟然笑了，這句話是真心的，不要緊，只要她知道他好好的活著，仍舊是三寰敬畏的傲世傳說，與其心懷無法解脫的愧疚和它在一起，還不如瀟洒而去，除此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呢？她的聲音黑很稚嫩，可當她說，「無論我去到何方，我仍舊會惦念你……爹爹。」連她自己都覺得錐心刺骨的沉痛。

「填風眼的那個人本該是我……」香蘇吸鼻子，雖然活下來真好，可是她這輩子都欠了青歲姐姐和元厚帝君。

香蘇心裏甜甜的，卻起了撒嬌的心思，嘟起嘴吧，「可是……你被赤琳拖住了……」

東天雲神情一凜，雙手插在她的雙腋把她托的站了起來，「是啊，你小小的人就敢決定生死，當我打算成全你了。」她可只是，若不是青歲快了一步，他真的會殺了赤琳。

香蘇和瀧淮相擁著，驚懼看著東天雲。

可是，囚龍谷聽他說了那樣讓她死而無憾的話后，她卻再沒了希望。

東天雲的手一緊，之前反覆讓她叫爹爹，她都不肯，可這一聲卻叫得他心如刀絞。

聽說東天雲來了，瀧淮親自出來迎接，東天雲環視了下周圍，「香蘇」慢慢從後殿走出來，即便如此，瀧淮還是快步和_圖_書過去扶住她，笑著囑咐她：「慢些。」

東天雲抬手拋出一線仙力幻化的柔絲，不容香蘇躲閃飛快地纏上了她的手腕。東天雲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的確有喜了。木靈五百歲前，根本不可能懷孕。」

香蘇又摟過鯤鵬，它雖然總是倨傲不語，卻安靜地相伴她左右，眼淚又滴在鯤鵬悲上的羽毛，它沒動，只是輕輕把頭靠在她的細嫩胳膊上。

眼淚一滴兩滴……掉在毽子上，東天雲拍了拍她的頭，「哭什麼？我不會和你分開的。」

她原本想隱忍，是很卑鄙，她想忍到赤琳幫君上恢復仙體后再把君上奪回來，她還可以安慰自己說，當初被赤琳殺害她也不光彩。

香蘇聽他說反話，心裏又酸又甜，因為被他抱著站在他的腿上，剛好可以捧住他的頰邊。香蘇有些失望。在他心裏接的的到底是曾有過「父女」這個身份，還是那個假香蘇呢？不過總算有了進步，他沒推開她，也沒再教訓她。

「你何必這麼得意？」陰冷的聲音響在殿門口。赤琳一身紅衣服，身材窈窕，明明是一團火，可站在華麗的殿門之間卻散發著令人心寒的氣息。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他吧她甩在床上，「打人的事，大人會解決。」

與以往不同，東天雲沒有在遠處默默觀望，他落在秋晏宮的正殿前。球晏宮似乎有什麼喜事，到處張燈結綵，下人們也喜笑顏開，這麼晚了還三三兩兩拿著紅綢燈籠等飾物，各處點綴布置。

東天雲極輕地抿了抿嘴唇，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恭喜。」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香蘇，以後……我不能經常htｔps://m.ｈeｔ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來看你了，你……和瀧淮多保重。」

東天雲注視著她，這張讓他刻骨銘心的絕麗容顏看在眼中，心卻比以往平靜得多。

香蘇坐在他的懷中，不想打破此刻的平靜，或許以後……再也不會有這令她無比安心的手臂環抱住自己，永不相見是么？香蘇眨了眨眼，她不想哭，不想讓東天雲察覺她的哀傷。其實這個結果……她很早就有預感，只不過一直心存僥倖。

被壓了半天的鯤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抖了抖羽毛上香蘇落下的淚水，也湊到主人身邊，東天雲安撫地摸了摸它的翅膀，示意他了解它的痛苦。

只剩一半仙力的他，可以說生不如死。

香蘇也沒說話，七天……其實她曾想過，到第七天的時候，再認他做爹爹，可她很怕拖下去，她就沒有勇氣割捨下對他的愛戀。真的叫出口，他知道，應該立刻去找金盞，在心最痛的時候離去。可她又捨不得……永長的一輩子，剩下她和東天雲的，也就這短短七天了。再難過，她仍然想再多看看他，多和他說幾句話。

東天雲走進寢殿的時候，小香蘇還趴在床上哭，大概她哭的太凄切了，看似被她摟著，其實成了枕頭的鯤鵬乖乖地伏在她臂彎里堅忍地一動不動。

「君上，你也知道了？」香蘇走到他面前，含羞半低下頭，雖然是來道別，東天雲仍不由看得痴了。

心裏都有太多的事，想表示幸喜都無力，東天雲慢慢撿起落在床上的羽毛，他修長的手制趁著黑色的羽毛，美得讓她轉不看眼，她卻只敢看他的手，沒勇氣看他俊美絕倫的臉龐。

「君上，今httｐs://ｍ•heｔuｂooｋ•com.com夜就留下，明天一同參加賀宴吧」瀧淮似乎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鯤鵬走著走著，突然全身一抖，香蘇以為它出了什麼問題，沒想到他昂首低聲一嘯，掉了幾根羽毛，整個身形大了一圈。

東天雲久久沒有說話。

赤琳用息珠隱藏住自己的氣息，小心翼翼地跟著東天雲。

東天雲又走進了一步，「你是誰？」

「東天雲。」赤琳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停住，面無表情，「隨便你怎麼看，威脅也好。哀求……也好，我和她之間，你只能選一個！」尖俏的下巴點了點他懷裡的香蘇。

她僅剩這點賭本，就是孤問對他的重要，無論是怎麼達成目的，只要能得到他變好。

「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東天雲放下手，柔絲化為光霧消散，他難得很有耐心，看著他們又問了一百年，「你是誰？」

鯤鵬還小，羽毛沒什麼法力，他手指靈活的擺弄了一陣，做了一個毽子，放在她的手裡。

「君上，你在說什麼？」香蘇穩了穩心神，笑容勉強。

瀧淮挑了挑眉，「原來您還不知道……香蘇她，」小夫妻情意綿綿地對看一眼，「她有喜了。」

「你究竟是誰？」東天雲向著香蘇走了一步，香蘇嚇得面色慘白，踉蹌退後險些摔倒，被瀧淮一把拉住。

「東天雲。」香蘇的小臉哭的紅撲撲的，微微鬆了松摟著他脖子的手，挺直腰板正好與她對視。

東天雲靜靜地在香蘇身邊坐下，和她一起看。

走了幾步，他驟然頓住膠布，緩慢的轉回身來，平靜的看著瀧淮和香蘇。無波無瀾的目光，竟讓兩人汗透脊樑。

他起身快步離去，她這和圖書麼小，卻好像什麼都明白。可她的懂事，卻讓他更無法面對。

她害他墜入過幽河，又害的青歲姐姐填了風眼，是有千萬個理由能解脫自己，但是，虧欠而無法彌補的絕望，她卻無可解脫。

想起以前他用鯤鵬的羽毛為他做了沉星扇，帶她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東西……也撒過那麼多的謊，騙了她的心。

香蘇渾身冰涼，雖然早知道，赤琳是她和東天雲之間無法逾越的障礙，但是突然這麼明白的攤開，仍舊猙獰殘酷地讓她無法承受。

自從愛上他，她就變得卑賤可笑，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她卻沒有信心在赤熒府等他來。其實她早已明白，他心裏想選的並不是她。

香蘇知道，通常這個時候他還要出去，無非是去看那個假香蘇。無亂真假，「香蘇」就是那個總讓他心傷的人，都離他遠去，算不得壞事。

東天雲斂了下神色淡淡一笑：「賀宴？」

香蘇摟緊東天雲，像是依偎又像是護衛，幾次三番她都只能把東天雲留給她，無奈和怨恨讓香蘇更加不願赤琳再接近他。

該說完的都說完，他轉身離去，對香蘇，對自己的過去，他似乎都有了交代，以後……他便能心無掛礙地和幽月在一起了。

「嗯？」幾次叫他爹爹都不肯，他也習慣直呼他的名字了。離得這麼近，他看清了她的睫毛上掛著淚滴，忍不住抬手為她拭去。

東天雲回來時，天已經黑了，香蘇喂鯤鵬喝了九幽花汁，正看它在床上神氣的來回踱步。

東天雲輕而舒緩地嘆了口氣，下巴抵在她的發心，摟著她的雙臂緊了緊，「你猜，我選誰？」

東天雲默不出聲地看著赤琳款款地走進來https://m.hetubook.com.com，她的雙肩端平，下巴驕傲地微仰，赤熒帝君冷艷的風采更勝往日，可他知道，這回他是真的傷她太重。

「君上，你要遠行？」香蘇擔憂地皺眉。

他似乎還有心情逗她，她卻沒有勇氣說出這個答案，無論他選誰，她都受不了。

隨他來到秋晏山，她一早知道，他會偷偷來看「香蘇」，她還警告過胡辰時刻不能放鬆警惕，露出馬腳。

香蘇嗚嗚地哽咽著，跳起來依偎進他的懷裡，她的身高剛好坐到他的腿上摟住他的脖子。她的哭聲便低低地響在他的心臟上方，悶悶的，卻聲聲敲得他心裏發疼。他沒阻止她，如果心裏悲傷能用哭泣減輕，也是好事。

赤琳突然淚如雨下，「別說！你別這樣輕易就說出答案！我不聽！我給你七天時間，如果選擇我，就把她交給金盞，帶回司木府，永世不要相見！如果選她……那……」眼睛閉起來，淚水卻從顫動的長睫間密密滑落，她顫動著肩膀轉過身，來的那麼驕傲，去時卻仍舊那麼狼狽，「我們就永世不要相見了！」

東天雲看著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見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木靈器歸位，東天雲再造仙元即刻可成，赤琳卻再也不可能容忍東天雲身邊有個她了，不管她以什麼身份。

就像他生氣她自行決定赴死，他也不能同意他做如此大的犧牲。

東天雲冷聲打斷了她，「胡說！」她一直在省心，他都沒想起來教訓她，「我不會讓你死！以後你也再不可擅做主張！」他威嚴地瞪著她，一改剛才的溫和。

捨棄一半的法力，對東天雲來說，就等於捨棄一半生命，他就此淪為平庸，甚至遇見強敵都無法保全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