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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比起錢恆的冷靜和自持，唐兵的狀態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成瑤幾乎是福至心靈般趕緊掏出了餐巾紙：「老闆，給！」

「走了。」

可惜這句道謝顯然完全沒有取悅到錢恆，他坐在沙發上，身姿筆挺，面無表情：「你還當我是老闆？」

大哥，誰敢告你啊，能告得贏嗎？不可能啊……

「簽你的名字。」錢恆語氣仍舊冷冷的，「你的業務我不做了，簽名，解除委託協議。」

就在成瑤內心慌亂一片的時候，錢恆卻突然俯下身，湊到了她的面前，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如此說道。

成瑤內心簡直激動到五體投地，這一刻，她就差直接喊出來了——

「你自己就是個律師，就算鐵板釘釘的性騷擾慣犯，有證據的情況下，法律會給出什麼程度的制裁，你難道不知道嗎？」錢恆掃了成瑤一眼，「你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和時間去起訴，一遍遍地忍著噁心再去回憶這件事，最後發現唐兵只受到了不痛不癢的處罰。」

「恩……」

「……」

真的太帥了！真是太暢快了！

因為成瑤的愣神，錢恆又問了一遍。

「十三拳。」錢恆徹底壓制住了唐兵, 嫌惡地看了眼自己手上沾到的對方的血跡。

成瑤此刻只覺得臉紅的要炸了，她覺得羞愧和內疚極了，她沒有能夠第一時間信任錢恆，錢恆卻在明知道這一點后，還能幫她用這麼解氣的方式討回了公道。

「成瑤，走了。」

唐兵以為錢恆又要痛毆他，嚇得瑟瑟發抖，趕緊跪地求饒：「錢律師，你饒了我吧。」他一邊說，一邊用另一隻完好的手用力甩著自己耳光，「是我鬼迷心竅，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然想和錢律師搶人。」唐兵就差沒痛哭流涕了，「我不知道成律師是你的女朋友，是我有眼無珠，你放心，我……我絕對不會去鬧事，你，你打我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是我自己做錯了事，我該打！該打！」

「成瑤，你可以相信我。」

他的聲音沉著冷靜，讓成瑤沒來由的覺得安心。

成瑤驚慌地看著錢恆猶如嗜血的魔神一般給了唐兵一拳又一拳，她幾乎都擔心錢恆是想當場打死唐兵。

唐兵雖然人品和圖書不端，但出手闊綽，給錢恆和成瑤訂的都是套間。

「遇到有人騷擾你，打得過，就直接給我一個耳光甩過去，不用顧忌對方的臉面，也不用顧忌是幾個億幾十個億還是幾百個億的客戶。」

然而此刻，他的臉上是生動的，帶了兇悍的意味。

這是簡單的一句話，甚至沒什麼修辭，然而成瑤只覺得心裏轟的一聲，通往自己心裏那扇緊閉著不讓人進入的鐵門，在這句話面前驟然倒塌不堪一擊。

她現在看到了，也確定地知道了。

我！成瑤！這輩子，是自願加入五毒神教的！為教主，我願意肝腦塗地！為五毒神教，我願意奉獻青春！我要永遠侍奉教主錢恆左右！

錢恆拿過紙，自然沒再打唐兵，他冷漠而居高臨下地看著唐兵，把紙和筆仍在了唐兵面前：「簽吧。」

「你還深明大義上了？」錢恆瞥了成瑤一眼，「為了工作勇於犧牲上了？為什麼就不主動來和我說？」

錢恆在轉身的最後，看向唐兵，冷冷道：「想去告我就去告。」

「謝謝。」成瑤真心實意的感激道，「不過我都留下了證據，其實你不打他也沒事，我們事後走法律流程就行了。」

錢恆的語氣理所當然，就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好不好一樣稀疏平常。

成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錢恆不容分手地拉走了。

成瑤絞了絞手指，看了眼錢恆，輕聲道了謝：「老闆，謝謝你。」

他輕飄飄地瞟了一眼成瑤：「違反《治安處罰條例》，不會被律協吊銷執照。」

結果錢恆並沒有接，他不咸不淡地看了唐兵一眼：「再按個指紋。」

如今成瑤幾乎被這個完全不走劇情的發展徹底鎮住了，她壓根沒空去想有的沒的，只是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錢恆的袖子：「老闆，那個，不要衝動！趕緊回想一下故意傷害罪的量刑標準冷靜一下……」

好看。

下意識的，成瑤就忙不迭道歉起來：「對……對不起。」她有些羞愧，「是我處理不周。」

「只有達到猥褻程度的性騷擾才算是構成犯罪，他這種程度，加上到時候重金聘請的辯護律師，你自己覺得會有什麼樣的判決結果？你心裏的憤怒和委屈能平息？」

他躺倒和_圖_書在地上，鼻青臉腫，一張臉上糊著鼻涕眼淚還有血，嘴裏卻還在罵罵咧咧不停歇：「錢恆，你打我是要付出代價的，我馬上就報警！現代社會我就不信還不講法了！」

錢恆語氣充滿陰翳和狠絕, 動作卻完全沒停。

「用你的血就行了。」

錢恆仍舊雲淡風輕，他優雅地挽了挽袖子：「恩，我知道。」他連眼皮都沒有抬，「連輕傷也構不成，我有分寸。」

成瑤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和無措。

唐兵惟命是從地拿起筆，戰戰兢兢問道：「簽，簽什麼？」

「那如果打不過呢……」

明明並沒有皮膚接觸，然而成瑤一瞬間卻覺得從被錢恆握著的那截手腕開始，整個人彷彿生起了火。

「做律師最好的一點，就是我們能對接很多很多客戶，不像在公司一樣你只伺候這一家老闆，任何你不滿意的客戶，你可以拒絕，並且也不會為此失業。因為市場很大，你總能找到別的客戶。」錢恆盯著成瑤的眼睛，「你所要做的就是磨鍊好自己的業務水平，這樣你就永遠不需要看別人臉色吃飯。因為只有你選擇客戶，而不是客戶選擇你。」

然而成瑤想了想，卻停了下來，她走到唐兵面前，忍著噁心警告道：「你別忘了，我拍了視頻，你要是對錢律師有什麼小動作……」

錢恆相當冷靜，這種情況下還淡然普法道：「最多就違法《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毆打他人的，或者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並處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罰款。』」

錢恆連理也懶得理他，好像多看他一眼都會長針眼似的，他踢了唐兵一腳，語氣帶了冷冷的嘲諷：「和我講法治社會，就憑你？」

她幾乎是被蠱惑了，下意識回道：「右手，但是左……」

然而即便這種時候, 他仍舊鎮定、冷靜, 要是現在門外進來個外人，根本看不出剛才的錢恆還發狠暴打了唐兵。

錢恆平日里總是冷靜自持的，他的臉上表情多數時候十分寡淡，常常漫不經心，還帶著與身俱來的貴氣和驕矜，像是這低級的世界根本配不上他高級的興httｐs://ｍ.heｔuｂｏｏｋ•ｃoｍ•com趣。

成瑤堪堪咽下了那句「但是好像左手也摸了」，她飛快地搖了搖頭：「沒有但是了！」

「也別老想著什麼顧全大局。」錢恆的聲音很嚴厲，「我錢恆難道需要下屬犧牲色相來挽留客戶？」

幾乎是成瑤的聲音還沒落，咔嚓一聲脆響和響徹雲霄的慘叫，錢恆就生生卸掉了唐兵的右手胳膊……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這件事根本不打算告訴我？」錢恆的聲音十分平靜，然而越是平靜，成瑤卻覺得越是危險，就猶如暴風雨前的海面，越是安靜平和，就越是讓人毛骨悚然。

講到這裏，錢恆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他轉頭看了成瑤一眼，目光沉沉：「他是哪只手摸的你？」

之前成瑤只知道五毒教教主擅長用毒，沒想到人家武力值也這麼爆棚，平時都還是隱藏實力了……真是輕易不出手，出手必傷人……成瑤內心感慨地想，果然能登上教主之位的男人，不是一般的人！剛才錢恆那兇狠的一面，那氣場，那殺氣，那手起刀落般的狠准穩，成瑤差點就要跪下高喊「五毒神教，一統江湖」了。

成瑤有些難堪：「我就是……就是之前，在上一個律所，跟著帶教律師出去陪飯局，雖然沒遇到過唐兵這麼明目張胆的人渣，但被騷擾，也是有過的。客戶喝多了酒，又都是些中年男人，不是嘴上要討點便宜就是會在肢體接觸上揩油。那時候我主動告訴帶教律師了，可他只笑笑，讓我別在意，他們也只是開玩笑，客戶是上帝，我們要服務好，何況他們也沒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成瑤低下頭，「他叫我忍忍。」

不知道為什麼，錢恆越是如此平常，卻反而越是顯得動人了。

可真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了！

唐兵原本以為錢恆作為律師，總算會顧忌法律，不敢真的怎樣，結果現在看到錢恆這個狠辣的樣子，一句話也不敢講了，他努力地蜷縮起來，像是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此刻模樣狼狽，右手自胳膊下都軟痞痞的，臉上表情扭曲，顯然在忍著脫臼的痛。

「他哪只手摸的你？」

這紙還是空白的，然而唐兵怎麼敢反抗，他顫抖地簽完了字，和_圖_書遞給了錢恆。

成瑤咬了咬嘴唇：「我怕告訴你了讓你難辦，我不知道你……」

這麼一想，錢恆突然有點不想再訓她了。

「任何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會保護你。」

「成瑤，我這輩子還沒出現過自己無法善後的事。」錢恆皺了皺眉，語氣尚有些不滿，「你能不能好好學一下法律？」

「你不是處理不周，你是對我不信任。」錢恆卻並沒有打算輕易放過成瑤，他犀利地戳破了成瑤此前的心理，「你覺得我和你之前的帶教律師是一樣的，在下屬的自尊和錢面前，會選擇錢。」

錢恆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將紙巾接了過來，漫不經心地擦乾了自己臉上的血跡，然後同樣漫不經心地扔在了唐兵的身上, 像把垃圾丟到同為垃圾的地方去一樣, 錢恆一點沒掩蓋自己臉上的輕蔑和鄙夷。

錢恆沒說話，只是不容分手地把成瑤拉進了自己的房間。

成瑤用力地點了點頭：「恩！」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成瑤幾乎還沒反應過來, 錢恆已經給了唐兵一拳, 那出拳的角度和攻擊的部位, 即便成瑤對打人這種事一竅不通，也能看出這是相當狠辣毫不留情, 幾乎往死里打的一拳。

「但是什麼？」

即便是這麼血腥暴力的場景，錢恆竟然仍舊十分優雅, 他英俊白皙的臉上被濺到了幾點血跡，他朝成瑤看了一眼：「紙。」

直到走出會議室，走回酒店客房，成瑤才意識到，自己此刻仍舊被錢恆拉著，隔著衣袖口，他就這麼握著成瑤的手腕。

然後是第二拳、第三拳……

錢恆瞪了成瑤一眼，一臉「懶得理你」的嫌棄，然後他轉過臉，面向唐兵走了兩步。

「嗯？」

「打不過，你告訴我，我幫你打。」

唐兵畏畏縮縮地抹了自己的鼻血按下了手印，錢恆這才收了紙，然後隨手遞給了成瑤：「回去寫一份委託代理解除合約，然後存檔。」

錢恆這樣一點撥，成瑤才確實意識過來，自己此前怕告訴了錢恆，會讓錢恆陷入兩難的尷尬境地，這麼考量的前提，確實是在潛意識裡認為錢恆會為這個案子的標的額而糾結。

唐兵被錢恆打的臉上立刻掛了彩, 鼻子和嘴角都流了血，面對錢恆絕對的武和圖書力壓制，他徹底慫了, 只縮成一團，一邊掙扎著反抗, 一邊鬼哭狼嚎地呼救。

成瑤的樣子可憐巴巴的，她垂頭喪氣地坐在錢恆面前，錢恆幾乎可以想象的出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她是怎麼憤怒又無措地跑去當時的帶教律師面前尋求幫助，然後是怎麼失望地發現自己的帶教律師並不會保護自己，最後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硬生生地咬牙對那些油膩中年男人的語言和行為騷擾忍耐下來。

「印泥……印泥有嗎？」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錢恆不會賺這種錢。」

「事到如今還不知道為什麼挨揍？你摸了她多少下？十三下。」

如此縝密的思維，成瑤佩服的同時，突然有點絕望，她覺得，自己怕是短期內當不上合伙人了，自己這個視野和考慮問題的角度，離錢恆這種劇毒人士，實在是相差甚遠。

而錢恆自己卻還不自知，他繼續教訓著成瑤：「除了這些仗著自己有幾個錢就性騷擾別人的客戶，你以後還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極品，比如覺得自己作為客戶是上帝的人，付了點律師費就覺得能差遣你做任何事，恨不得要求你24小時待命，以為全宇宙你只服務他一個人，他一個要求你就必須一分鐘內執行，他一個問題你就必須一分鐘內反饋。這些人，都不要慣著，不要忍。」

「我的人你也敢碰？」

錢恆懶得糾正唐兵的誤解，他嫌惡地掃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對成瑤道：「成瑤，給我一張空白的A4紙。再給我一支筆。」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撞開了成瑤內心最柔軟的部位，在她的心田裡撒了一把種子，有什麼東西開始萌發了。

成瑤原本一直想象不出，帶了更多表情的錢恆，會是什麼樣的，會比他常年冷冰冰的樣子好看些嗎？

「……」

錢恆抿了抿唇：「以前那套規矩，不論跟誰學的，在我這裏，都行不通。成瑤，在我這裏，任何時候，你都不用忍。」

剛才事發突然，成瑤光顧著震驚了，如今站在錢恆房裡的會客室里，她才終於後知後覺有些緊張和忐忑起來。

「你不用忍。」

錢恆說這話的時候面色平淡，就像是在談論諸如天氣之類無關痛癢的話題一般，然而成瑤卻沒來由的心裏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