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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人間

作者: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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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老乞丐!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老乞丐!

而孫德,也吃到了當初欺騙的苦,被暴打一頓,斷了雙腿,扔出了家門,那一天,也是下著雨,一樣的冰冷。
只是這乾淨的臉,與四周其他的乞丐格格不入,也與這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聲音,一樣不協調。
「上回說到,在那蒼茫道域滅亡前九千萬無量劫前,于這天地玄黃之外,在那無盡且陌生的遙遠星空深處,兩位原始初開時就已存在的大能之輩,彼此爭奪仙位!」
他似乎不在乎,在半晌之後,在天空有些陰雲密布間,這老乞丐喉嚨里,發出了咕咕的聲音,似在笑,也似在哭的低下頭,拿起桌子上的黑木板,向著桌子一放,發出了當年那清脆的聲響。
「可他怎麼在這裏呢,不回家么?」
「還請前輩,救我女兒,王某願為此,付出一切代價!」在孫德看去時,那白髮中年站起身,向著孫德,深深一拜。
但……他還是失敗了。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人群里,有兩個人的身影,格外的清晰,那是一個白髮中年,他目中似有悲傷,身邊還有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女孩,這孩子衣服雖喜,可面色卻蒼白,身影有些虛幻,似隨時會消散。
「上回說到……」老乞丐的聲音,回蕩在熙熙攘攘的人聲里,似帶著他回到了當年,而他對面的周員外,似乎也是這般,二人一個說,一個聽,直至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了黃昏后,隨著老乞丐睡著了,周員外才深吸口氣,看了看陰沉的天色,脫下外套蓋在了老乞丐的身上,隨後深深一拜,留下一些銀錢,帶著小童離開。
聽著四周的聲音,看著那一個個熱情的身影,孫德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正慢慢隨著身體的冷卻,漸漸要化作永恆。
似乎這是他唯一的,僅有的體面。
他嘗試了很多個版本,都毫無例外的失敗了,而說書的失敗,也使得他在家中更為卑微,岳父的不滿,妻子的輕蔑與厭惡,都讓他苦澀的同時,只能寄希望于科舉。
時光流逝,距離孫德關於羅與古的爭仙故事結束,已過了三十年。
「孫先生,我們的孫先生啊,你可是讓我們好等,不過值了!」
他沒有了收入的來源,也漸漸失去了名氣,失去了體面,而這個時候他的妻子,也在無數次的厭惡后,當著他的面,與別人好上,更是在他憤怒時,直接和他結束了婚姻,在其原岳父的支持下,改嫁他人。
「大胆,我是孫先生,我是舉人,我名滿天下,我……」
「孫先生,來一段吧。」
「但古更勝一籌,轉身間竟逆轉時光……」老乞丐聲音抑揚頓挫,更是晃著頭,似沉浸在故事里,彷彿在他昏暗的眼睛中,看到的不是匆匆而過,無人問津的人群和圖書,而是當年的茶樓內,那些如痴如醉的目光。
乞丐滿頭白髮,衣衫髒兮兮的,雙手也都好似污垢長在了皮膚上,半靠在身後的牆壁,面前放著一張殘缺的木桌,上面還有一塊黑木板,此刻這老乞丐正望著天空,似在發獃,他的眼睛渾濁,似快要瞎了,全身上下骯髒,可唯獨他滿是皺紋的臉……很乾凈,很乾凈。
一次次的打擊,讓孫德已到了絕路,無奈之下,他只能重新去講關於古和仙的故事,這讓他短時間內,又恢復了原本的人生,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七年後,多麼精彩的故事,也戰勝不了重複,漸漸的,當所有人都聽過,當更多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模仿后,孫德的路,也就斷了。
「退下吧。」那周員外眉頭皺起,從懷裡拿出一些銅錢扔了過去,中年乞丐趕緊撿起,笑容更為諂媚,連忙退後。
老乞丐目中雖昏暗,可一樣瞪了起來,向著抓著自己衣領的中年乞丐怒視。
「卻見那名羅的大能,右手抬起,一把抓住天道,正要捏碎……」
好多次,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可似乎是不甘,他掙扎著依舊活下去,哪怕……陪伴他的,就只有那一塊黑木板。
老乞丐眼皮一翻,掃了掃周員外,打量一番,淡淡一笑。
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事業,失去了體面,失去了所有,失去了雙腿,趴在雨水裡哀嚎的他,終於hetubook•com•com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他瘋了。
他們二人坐在那裡,正凝望自己。
可不變的,卻是這縣城本身,無論是建築,還是城牆,又或者衙門大院,以及……那個當年的茶樓。
「老孫頭,你還以為自己是當初的孫先生啊,我警告你,再驚擾了老子的美夢,這地兒……你就給我搬出去!」
「姓孫的,趕緊閉嘴,擾了大爺我的美夢,你是不是又欠揍了!」不滿的聲音,越發的強烈,最終旁邊一個樣貌很兇的中年乞丐,上前一把抓住老乞丐的衣服,兇惡的瞪了過去。
「他啊,是孫先生,當初爺爺還在茶樓做夥計時,最崇拜的先生了。」
可這縣城裡,也多了一些人與物,多了一些店鋪,城牆多了塔樓,衙門大院多了面鼓,茶樓里多了個夥計,以及……在東城橋下,多了個乞丐。
「孫先生的夢想,是走千山萬水,看黎民人生,或許他累了,所以在這裏休息一下。」老人唏噓的聲音與小童清脆之音交融,越走越遠。
他看不到,身後似沉睡的老乞丐,此刻身體在顫抖,閉著的眼睛里,封不住淚水,在他體面的臉上,流了下來,隨著淚水的滴落,陰沉的天空也傳來了悶雷,一滴滴寒冷的雨水,也灑落人間。
隨著聲音的傳來,只見從天橋旁,有一個老者抱著個五六歲的小童,緩步走來。
這雨滴很冷,讓老乞丐和-圖-書哆嗦中慢慢睜開了昏暗的雙眼,拿起桌子上的黑木板于手裡輕撫,這是唯一從始至終,都陪伴他的物件。
眼看老者到來,那中年乞丐趕緊鬆手,臉上的兇殘變成了阿諛與討好,連忙開口。
「住手!」
摸著黑木板,老乞丐抬頭凝望天空,他想起了當年故事結束時的那場雨。
即便是他的開口,引起了四周其他乞丐的不滿,但他依舊還是用手裡的黑木板,敲在了桌子上,晃著頭,繼續說書。
依舊還是維持曾經的樣子,哪怕也有破損,但整體去看,似乎沒太多變化,只不過就是屋舍少了一些碎瓦,城牆少了一些磚石,衙門大院少了一些牌匾,以及……茶樓里,少了當年的說書人。
「是啊孫先生,我們都聽得心裏抓痒痒,您老人家別賣關子啦。」
此刻輕撫這黑木板,孫德看著雨水,他覺得今天比往常,似乎更冷,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目中的一切,也都變的模糊,隱隱的,他彷彿聽到了許多的聲音,看到了許多的身影。
沒去理會對方,這周員外目中帶著感慨與複雜,看向此刻整理了自己衣衫后,繼續坐在那裡,抬手將黑木板重新敲在桌子上的老乞丐。
周員外聞言笑了起來,似陷入了回憶,半晌后開口。
瘋了的他,依靠著往日的聽書人偶爾唏噓回憶后的施捨度日,漸漸他成為了乞丐,一個活在自己世界里,和_圖_書依舊說書的乞丐。
但也有一批批人,沒落,失意,老邁,直至死亡。
或者說,他不得不瘋,因為當初他最紅時的名氣有多高,那麼如今一無所有后的失落就有多大,這落差,不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
「原來是周員外,小的給您老人家問好。」
「原來是小二啊,人來齊了么」
「老頭,這故事你說了三十年,能換一個么?」
「孫先生,人都齊啦,就等您老人家呢。」說著,他放下懷裡好奇的小童,上前用袖子,擦了擦桌子。
遠遠的,能聽到小童好奇的聲音。
老乞丐頓時得意的笑了,拿起黑木板,在桌子上一敲,發出啪的一聲。
「爺爺,那個老乞丐是誰啊。」
三十年,基本上是凡人的半生了,可以發生太多的變故,可以發生太多的轉折,而對於這小縣城來說,雖有一批批孩童誕生,長大,婚嫁,生子。
「你這個瘋子!」中年乞丐右手抬起,正要一巴掌呼過去,遠處傳來一聲低喝。
「孫先生,若有時間,還請說一段吧,我想重聽一下羅布局九千萬無量劫,與古最終一戰那一段。」周員外輕聲開口。
三十年前的那場雨,寒冷,沒有溫暖,如命運一樣,在古與羅的故事說完后,他沒有了夢,而自己創造的關於魔,關於妖,關於永恆,關於半神半仙的故事,也因不夠精彩,從一開始大家期待無比,直至滿是不耐,最終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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