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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計師，評估師都是專業人士，就算有什麼肯定也不是一眼能看出來的。」余白回答，她需要更細的數字，才能做出判斷。

「他特地離開市區到度假村，不就是為了開這個會嗎？」余白反問，「要是呆在家裡，半夜三更開會，必定會讓謝簡書知道。至於米拉，可能只是一場順便帶過的約會，沒想到橫遭意外罷了。」

隨後，余白說出了她的幾條推論：

3她覺得林旭輝應該通過錄屏的方式記錄下了整個會議過程。

不過，問題就在於「漂亮」。集團公司的總體毛利率一直維持在25%左右，不溫不火。但是如果細看下去，就會發現房地產部分已經連續兩年虧損，中外土地儲備也不是很理想，這個25%的毛利是靠酒店管理部分的高毛利率拉上去的。

林旭輝又一次沉默。

林旭輝搖頭，答：「我們在視頻聊天。」

樂歐集團最主要的兩塊業務就是酒店和房地產。過去幾年中，房地產行業整體利潤走低，但酒店業卻是一路上揚。

唐寧等著，並不催促。

「凌晨兩點到四點，整整兩個小時？」唐寧質疑。

樂歐是上市公司，各種報表、組織結構、控股情況都很明了。相比之下，奇途要麻煩一點，但因為有眼下這宗交易，各種財經媒體的分析時評也不少。

「怎麼進別墅？」唐寧卻是笑了，「是找孫總？還是找謝董？要是找錯了人，這視頻證據可是動動手指，刪了就沒了啊。」

但唐寧只是跟林旭輝確認了一次：「您的意思是當時跟孫總在一起？和圖書」

余白試著分析：「林董不願意公開，可以分成幾個層次的『不願意』。第一，他不願意告訴警方或者檢察官。第二，他不願意讓媒體知道。最後一點最奇怪，他似乎也不想讓家裡人知道。」

余白不語。的確，林旭輝沒有告訴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視頻是否存在，又放在哪裡。

他們都在等著林旭輝再開口，但林董卻換了話題：「唐律師，我有一個問題。」

2肯定有境外的與會者，所以才會安排在這個奇怪的時間。

可眼前這位師父卻突然不自信起來，蹙眉望向四十五度角右上方，片刻才道：「一會兒也問一下唐律師，看他怎麼說。」

而這個高毛利率，哪怕是在前一年第一季度全國的酒店、度假村、遊樂場全部因為疫情關閉的情況下，仍舊達到95%。

唐寧耐心解釋：「孫總跟您有職務上的上下級關係，而且您剛才說的的確有違常理，就算我不問，檢察官也會問的。」

「那你幹嘛提他？」余白偏還要問。

余白點頭：「而且，他剛才特別提出不公開審理，說是不想讓林飛揚知道，其實是更多的是不想讓謝簡書知道吧？」

「吶，聽為師給你分析分析，」唐寧自然又端起師父的架子，「首先，作為林旭輝在本案中的辯護律師，我們需要深入了解案情，包括所有對他有利或者不利的證據。如果這份視頻證據的確存在，並且對他有利，那就是幫助他脫罪的關鍵。如果對他不利，我們也應該盡量知情，準備好充分的和_圖_書質證意見。」

1這次會議，孫勝躍知情，但是沒參加。所以林旭輝才剛引出這個人證，又被唐寧一句話嚇回去了。

余白坐在那裡一時出神，唐寧還在她身邊繼續說下去：「是不是屬於商業機密，得由法官來決定。」好像他根本沒有察覺，商業機密這樣一個理由在一起謀殺案中顯得如此違和。

「他們在開會。」余白公布答案，別問她怎麼猜著的，這種反人類的操作都是她在BK時曾經的血淚史。

林旭輝答非所問：「我大概一點多離開套房，孫勝躍可以證明接下來那段時間我在別墅里。」

余白這才笑起來，覺得這人以後應該不敢再這麼陰陽怪氣了。

仔細想過之後，余白道：「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但事情應該與奇途有關，我得回去查點資料。」

「涉及個人隱私。」林旭輝回答，說完又追了一句，「我就是不希望我女兒聽到那些事。」

「什麼？」唐寧順著她問下去。

「孫勝躍也在別墅里嗎？」唐寧還是波瀾不驚。

唐寧趕緊否認：「我才沒想他。」

可就是這麼笑著，她忽然又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很嚴肅地開口問：「你覺得我們作為林旭輝的辯護律師，這麼翻他不想被人翻的老底，究竟符合職業倫理嗎？」

「為什麼你覺得他錄屏了？」唐寧又問。

「您說。」唐寧看著他。

話到此處，唐寧已然順著她的思路說下去：「前兩個『不願意』意味著事情可能不合法，第三個『不願意』則意味著這件事可能還有悖於他家人的和*圖*書利益。」

「那商業秘密呢？」林旭輝又問，像是懷著一絲希望。

商業秘密？余白又是一震，記憶中許多看似相關的碎片被一條細弱的線串起，她像是突然就明白了，但那條細線很快又分崩離析，散落開去。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兩點到四點。」林旭輝回答，精確而肯定。

給一點時間？這一次會見還是結束在這樣一句話上，林旭輝仍舊與之前一樣的意思——等，繼續等。

「我說的都是事實。」林旭輝沒有辯解，語氣一半煩躁一半不悅。

「所以他才會這麼糾結啊，」余白解釋，「守著一份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卻又不能用。但也正是因為有這個視頻，他才敢等下去。要是到了法庭上，他不能因為證據不足而脫罪，手裡總還有這個王炸。」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問唐寧，「要麼去別墅，找找林旭輝的電腦？那天列印委託書的時候，我看到他書房裡有全套辦公設備。」

「還有一個人也知道樂歐的情況。」唐寧提醒。

「有沒有什麼想法？」余白一邊開著車一邊問唐寧。

而樂歐控股作為上市公司，是整個集團的籌融資平台，勢必會整合一些內部的優質資源，比如以高速發展的酒店盈利彌補房產項目上的失利，使得業績指標顯得十分漂亮。

這會是一場什麼會議呢？余白尚不得其解，只是隱隱覺得事情應該與那宗收購「奇途」的交易有關。但這樁收購早就是公開宣布的消息，你情我願，明碼實價，市場反饋良好，似乎並不存在見不得和-圖-書光的地方。

「啊？」余白裝傻，「你想的是吳東元？」

「他對家人知曉的顧慮，甚至超過了公檢法。」唐寧喃喃，說得一字一句。

「那他為什麼拖著不願意公開呢？」唐寧繼續，是在問她，也是在問自己。

兩人回到事務所，即刻動手查找。

林旭輝又一次靜默，鐵柵兩邊的三個人宛如看著虛空中的一個永動球，在兩極之間緩緩擺盪。

余白聽得一震，就是這麼巧嗎？她還記得案卷中的幾次提訊筆錄，辦案警員並沒有明確告訴過林旭輝法醫推斷出來的死亡時間，但他們像唐寧一樣問過那個問題，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你在哪裡？

余白想得正起勁，旁邊那位卻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吳東元呢。」

余白有種不詳的預感，她的三觀大概又要掉到地上開始摩擦了。

戶外似乎有流雲飄過，遮蔽了午後的日光，會見室里一時陰沉下來。

林旭輝頹然低下頭，十指插|進有些稀疏的頂發里，口中喃喃：「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時間……」

唐寧又無語了。

「可以試一試，」唐寧實話實說，「但這件案子不是商業仲裁、民事訴訟或者離婚案。在刑事案件中申請不公開審理，一般都是涉及未成年人，或者由被害人提出的，像您這種情況很少有先例。而且，本案被害人是俄羅斯籍，涉外了，到時候領事館都會有人來旁聽。」

似是隔了許久，對面林董終於說出一個名字：「孫勝躍。」

「我這個案子有沒有機會不公開審理？」林旭輝問，好像突然跳脫到了完全不相干和*圖*書的另一件事。

唐寧搖頭，早就看出來其實是她自己有話要講。

「對哦，」余白茅塞頓開，「唐律師！」

「你覺得這裏面有問題？」唐寧問。

腔調討厭，但內容服氣，余白感覺又補上了一課《律師的自我修養》。

這些報表與文章，余白看起來熟門熟路。

出了看守所，兩人上車回市區。

自從樂歐股份制以來，唐嘉恆做了許多年集團法律顧問，後來控股公司上市，他又擔任獨立董事。樂歐內部到底怎麼回事？幾位董事總裁之間又是什麼樣的關係？唐律師知道的一定不少。而且，還有那份關於禮物的預言。雖然唐嘉恆後來也自圓其說了，但余白總覺得他早就料到了些什麼。

如果案件不公開審理，那麼在庭審時，就不允許記者報道，也不允許任何公民旁聽，其中包括與審理該案無關的法院工作人員和被告人的近親屬。

「現在這個情況，如果有任何不實敘述，只會對您更加不利。」唐寧提醒。

在這件事上，孫勝躍似乎是林旭輝的同謀，而謝簡書則是對手。但如果真的要使用這份證據，這兩個人分別會是什麼反應，對林旭輝又會產生什麼影響，他們都不知道。

「為什麼這麼說？」唐寧還是問。

「理由呢？」唐寧問。

余白偏還要賣個關子：「凌晨兩點到四點，商業秘密，想到什麼了嗎？」

而且，這算是什麼劇情？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叔，在上半夜的激|情之後，下半夜換了一個場地，又去密會另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叔？

「具體是幾點到幾點？」唐寧繼續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