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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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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番外 樂歐1996

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番外 樂歐1996

The feelings disappear
比如,林旭輝和謝簡書之間的不和,夫婦兩人已經分房許久。他曾經問過林飛揚,得到幾句極其隱晦的解釋,這種事當然是因為有過別的女人。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只除了一個他未曾顧及的異數——安東。
他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至此,便沒有人知道是他安排了這一切,更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百貨大樓被最先拆除,然後才輪到電影院、職工俱樂部和南城菜市場。
The old familiar sting
I wear this crown of thorns
真的錯了嗎?他不覺得。
前同事是女的,和余白同期進入 BK 工作,年紀也有三十多了,照片上配的文字卻寫得好像一個小女生——我哭了,我也要這樣的婚禮!!!
那一年,他十二歲,念預初,還沒有離開 A 市。
Try to kill it all away
米拉和林旭輝約過一次之後,安東便察覺有異,私下查看了米拉的聊天記錄,在第二次約會的時候跟蹤到了度假村。
I hurt myself today
那場面不像婚禮,倒像是學校集體勞動,但每個人都很開心,臉上都在笑。就連新郎也脫了西裝,挽起褲腿,赤腳踩在棕色板實的灘涂上,高高跳起來,奮力把手中一幅白色紗幔拋到花亭的架子上。那樣子狼狽而滑稽,卻又那麼張揚肆意,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這人有多高興。
所有這些發現,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不僅僅出於對林旭輝這個人的鄙夷,而是他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幸福的家庭」這回事。從外面看看都是好的,一旦探及內里,只剩一片敗絮。
案發之初,只有財經新聞,用簡單的四個字「個人原因」概括事情的全部。後來,各種深度報道越來越多,受害者的名字和身份也傳得到處都是。
My empire of dirt
前後遴選了五家婚慶公司,談了三個司儀,光是主視覺畫面和開場視頻就改了十幾稿。婚紗,禮服,絲|襪,高跟鞋,乃至束襪帶和婚床上的睡衣,每一樣東西都是精心準備的,放在一起足可以拍一期新娘雜誌。
Everyone I know goes away
Johnny Cash 唱完了最後一句,他關掉音響,繼續往林宅方向駛去。
後來再見到米https://www.hetubook.com.com拉格列科,是在樂歐樂園的花車隊伍里,她身上穿著里約狂歡節那樣的服飾。
僅在那一刻,他也覺得自己是真心實意的。的確,沒有人像她這樣對他。
也是他給了米拉林旭輝的電話號碼,讓他們開始了那樣一段關係。
I am still right here
他們認識了很久,一起做過那麼多項目,在談判中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領會彼此的意圖。他熟悉她的每一個表情,幾乎立刻就看出來,她此刻不說話只是為了給他面子。
當然,他後來還是去了她家,她便也下了這個台階,若無其事地走出來,像平常那樣笑著跟他說話。謝簡書和林旭輝都在,事情進行到這一步,他或者林飛揚都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一天,樂園開張一周年。
還有餘白。
交往三個月,他們就已經到了拜見雙方父母的地步。
I will let you down
那時,吳東元十五歲,雖然不大,但也足夠看清楚整件事。
Upon my liar's chair
兩年多以前,他在美術館結識林飛揚,看起來像是一場邂逅,其實卻不是。
他沒說話。
他們的婚房裡擺著一尊 Lladro 的瓷像,是一對男女站立著親吻,各種顏色的花朵正從他們唇間綻放,逐漸布滿兩個人的未曾著色的純白的面孔。女人尚且看得出五官,男人的面目已經完全被花覆蓋了。那些花瓣色彩溫柔,細節完美,卻不知為什麼讓他覺得有一點恐怖。他忽然覺得,在這場婚姻中,誰都不欠誰的,林飛揚的真心也並不比他多。她只是預設了一個結婚對象的樣子,而他剛好可以被套進了這個角色里,至於花朵下面究竟是一張怎樣的面孔,她既不知道,也不關心。
You are someone else
他是律師,大所的合伙人,在美國受教育,父母定居香港,父親經商。林旭輝和謝簡書都對他表示滿意。又過了三個月,林飛揚已經開始計劃婚禮。
那一刻,他也在心裏笑了。
她比他小五歲,有姿色,佛羅倫薩大學的藝術歷史博士。
Johnny Cash 的那首 Hurt 正好開始一個前奏,他沒有熄火,靜靜在車裡坐著,打算把這首歌聽完。
If I could start again
儀式做在海邊,卻只是市郊的鐵板沙灘,跟什麼水清沙幼完和圖書全沾不上邊,花亭的架子是自己搭的,鮮花是裝在鐵皮水桶里買來自己插的,就連來賓席的椅子都是讓客人自己一個一個從船塢里搬出來的。
I will let you down
三年,不算太久,結果也不算太壞。
他不禁想起他們的那場談話,其中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他都不曾忘記,畢竟那是他在這幾年當中做過的唯一一件計劃之外的事。
她笑了,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又或者只是酒醉之後無意義的表情。
他以為自己一定不會算錯,余白會接受他的邀約,無論是工作上還是感情上。而他,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她。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BK,至呈,以及樂歐。
To see if I still feel
The only thing that's real
Everyone I know goes away
最後,檢察院撤訴,梁卓拿著這一紙不予起訴決定在檢察院門口拍下這一張照片,再通過電郵發給兒子,告訴他官司終於結束了。
What have I become
一周過去,婚禮如期舉行。
就是這個陌生人放任了這件事的發生,也是這個陌生人覺得安東這個異數來得正好。
那一年,樂歐兼并收購了不少商業地產,開始走上低成本擴張的快速通道。他的父親梁卓承接了大部分項目的審計工作。
時隔多年,他發現自己仍舊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才剛出社會的女學生,一點都不懂隱藏,每一點情緒都在眼中。在他看來,就像是一本攤開的書。
這罪名來的荒唐,因為所有的補償標準、買斷工齡、職工股回購價格都是經由併購雙方確認的,後面三個單位的金額低於第一個,最根本的原因不過就是樂歐資金吃緊。本以為很快就能把問題搞清楚,但從拘留到起訴,再到一審,二審,發回重審,歷時將近三年之久。
而時至今日,分明是她在告訴他,你錯了。
但她只是笑了,不置可否。
卻沒想到她依舊笑著,答:「不會的。」
從 BK,到至呈,再到樂歐,一切都計劃好了,一切也都按照計劃進行著。
米拉只需要在結束之後報警,以她的陳述,加上身上的傷痕和精|液,給林旭輝加上一個強|奸的罪名,至於這個罪名最後成立與否都是不重要的。
時機算得剛好,匿名舉報也已經到了外管局。到了那個時候,身在看守所里的林旭輝什麼辦法都和*圖*書沒有,只能眼看交易告吹,身敗名裂。
從 BK,到至呈,再到樂歐,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也都按照計劃進行著。
My empire of dirt
而且,就算安東知道,也不會說出來,扮演一個因為妒嫉而衝動殺人的男朋友,總好過承認自己是靠女友賣身享樂的皮條客,因為就要失去收入來源而殺人。哪一種情形可以爭取輕判,他相信安東也很清楚。
自從林旭輝出事之後,林飛揚要陪著謝簡書,吳東元便也跟著妻子住到岳母那裡。不比在自己家,自然更要注意一些。比如此時,如果他直接開進大門,把車停進車庫裡,那勢必是要立刻上去的,否則又會引出許多不必要的對話,白費了口舌。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他只不過是想聽完這首歌而已。
反倒是這了無波瀾,讓他有些害怕,好像已經變成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得的人。
其中包括南城區的一個中心地塊,計劃整體拆除這個地塊上的百貨大樓、電影院、職工俱樂部和南城菜市場,然後蓋起一個大型購物中心。
那時,他想笑,她以為自己是誰?可以壞了這遊戲的規則?
I will make you hurt
And you could have it all
因為出了人命,市裡下令徹查。責任追究到卓信會計師事務所的頭上,認定此前的賠償金額計算有誤,給簽字的梁卓定了個出具證明文件重大失實罪。
離開辦公室之前,他在朋友圈看到從前的同事發照片,才知道余白今天結婚。
在那個咖啡館里,他把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過的往事都對她說了,儘管只是含糊的概括——小時候家裡的變故,一個人到國外去讀書,以及那時看多了的世態炎涼,還有那一句「從沒想到會有人像你這樣對我」。
是他安排米拉走到林旭輝面前,請林董共舞。
I would keep myself
奇途視頻會議的那一夜,他又讓米拉提出約會,對她說,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那是他真正的父親,卓信會計師事務所的合伙人梁卓。
In the end
In the end
A million miles away
那態度如此淡然,以至於她站起來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他看著她的背影,竟有一絲的錯愕。
到了婚禮之前的一周,她又跟他冷戰,為了一句話沒說好,或者一件隔天就記不起來的小事。從前都和_圖_書是他哄著她,只是這一次,他直接轉身走了。他沒有回頭,可以想象她傻在那裡,不知道他出了什麼毛病。但在那一瞬,他心裏竟有一絲快意。
I focus on the pain
And you could have it all
但其中的異數,仍舊是安東。
The needle tears a hole
直到有一天,張一博突然問他:「你知道嗎?那個被殺的花車舞娘在 Show Box 做過領舞。」
她又問:「你開心嗎?」
My sweetest friend
而且,還是林旭輝的女兒。
「保釋?」他還記得唐寧在刑偵隊門前笑過他。
My sweetest friend
事後,米拉告訴過他,安東在向她要錢。但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他也給她錢,比林旭輝慷慨得多。
那笑容叫他挫敗,更加想要證明她是錯的,以至於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我結婚,有各方面的考量。
I will make you hurt
他有一個用了許多年的電子郵箱,裏面存著一封二十多年前的 email,附件里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一個中年男人手持著一張不予起訴決定書站在檢察院門前。
But I remember everything
到那時為止,他可以把事情說出來,告訴謝簡書,或者匿名向 SAFE 舉報關聯交易、利益輸送。但僅僅如此,還遠遠不夠。他得讓謝簡書徹底放棄丈夫,不再像從前那樣,因為顧及自己和女兒的面子,以及夫妻之間共同的利益,把事情壓下去。
酒席之後,去機場的路上,林飛揚有些醉了,看著他說:「我們結婚了」。
他以為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她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會懂。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說服自己,他未必真的喜歡她。他已經沒有那種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了,也許永遠也不會有,只是好奇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信任讓她說出那樣三個字——不會的。
再比如,林旭輝正瞞著謝簡書在做什麼。這是他的專業領域,離得這麼近,事情就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憑著那一點職業的敏銳,他完全猜得到有哪幾位高管牽涉其中,他們接下來又有怎樣的打算。
他可以想象當夜的情形,安東又一次跟蹤米拉到了度假村,在林旭輝離開之後,他進入套房,打斷了米拉報警的過程。他問她要錢,她hetubook.com.com與他爭吵,說她受夠了,馬上就可以走了,再也不用和他在一起。而他拿起果籃里的牛排刀,刺入她的身體,一刀,兩刀,……七刀。
他第一次讀《刑法》,也是在 1996 年。
「開心。」他回答。
安東不知道他的存在,米拉一死,便徹底斬斷了他與這件事之間的聯繫。
車燈照亮前路,虛空中他似乎又看到余白的笑容。不會的,她對他說,出於那樣一種他無法理解的信任。他忽然發覺,自己那麼渴望嘗到其中的味道,就像盲人想看到顏色,聾人想聽到音樂一樣。
照片里,夕陽在她周身鍍了一層光,他看不到她的正臉,只在她眼角看到閃動的淚意。
朋友圈他一向很少細看,這一天不知為什麼,在那一條上停留了許久,到底還是點進去了,每張照片都翻了一遍。
婚後,他開始越來越多地知道這個家庭的秘密。
I cannot repair
Full of broken thoughts
Beneath the stains of time
但這三個單位的職工突然發現自己得到的補償金額比此前城南百貨的低得多。他們爬上房頂抗議,拉出白底黑字的橫幅——人在樓在。結果,還真有人從上面摔下來。
I would find a way
三年,整個地塊的改造工程全部結束,樂歐不再需要梁卓這個替罪羊了。
只需要做幾次,他這樣對米拉承諾,就可以給她一筆整數,讓她離開此地過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既沒有林旭輝,也沒有安東。
那時,Ashley 剛剛進入「奇途」做法務總監。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們聊了幾句。僅憑几條零碎的線索,他便知道了這家始創于瑞士的旅遊網站背後的秘密,一個計劃在腦中漸漸成型,而林飛揚只是開啟這一切的第一步。
第一次見到米拉格列科,是在 Show box,她是那裡新來的領舞。
但有些事已經無法迴轉,妻子已經再嫁,定居香港。兒子被繼父收養,改了姓,送到美國讀書。
What have I become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心裏一絲波瀾都沒有,只是回答:「好久沒去過了,沒什麼印象。」
夜已深,離林宅很近了,吳東元在路邊停下車。
當然,究竟是何種考量,他不可能告訴她,至少那個時候還不可能。他之所以這麼說,只是為了告訴她一些別的道理,比如,她和唐寧在一起只能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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