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格蘭蒂納長長吐出一口氣，肯肯問：「那個什麼眼，怎麼回事？」

格蘭蒂納嘆了口氣：「一本經書，亦可以說是神的事迹記錄之一吧。裏面提到了納古拉斯之眼。」

兩個老者打量了一下店內，選好座位，要了兩杯熱飲，慢吞吞地喝，視線在肯肯和格蘭蒂納身上掃來掃去。終於，胖老者開了口：「少年人，你們是外鄉人？」

牆壁上，昔年工匠們精心雕琢的花紋經過幾百年風雨的侵蝕依然精美清晰，高聳的尖頂直刺入雲霄。

那兩人堅定地再次匍匐上前：「就算滾，我也會滾到你的腳邊！」

少女擦擦額頭的汗，長吐出一口氣，一直傻在角落裡的肯肯挪動腳步走向她，問：「你沒事吧……」

肯肯，你這隻衰仔。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已經知道了。真是氣死我了，竟然連個媳婦都娶不到，你還是我和你爸的兒子么？不但沒找到媳婦，還把自己賣了，蠢啊！生出這種兒子，我愧對祖宗！都怪媽沒好好教你，精靈不是好東西，千萬別信他們的話。見到了一定要繞著走！那什麼破契約，立刻撕毀了！精靈敢說什麼，就讓他們過來和我單挑！你就在外面多轉轉吧，不找到個媳婦，就別回來了……

少女的眉毛皺了皺，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放下掃帚，接過帽子戴到頭上，把長發胡亂地塞了進去：「你們到這裏來做什麼？」

格蘭蒂納說：「是啊，我們也聽說了。」

肯肯咬著煎腸聚精會神地聽，格蘭蒂納說：「按照一般王室的常規，女王或公主的丈夫，難道不是從國家中最尊貴的年輕貴族裡挑選，或是乾脆選擇別國的國王么？」

其他的男子見狀，立刻跟著撲通撲通紛紛跪倒。

格蘭蒂納忽然問：「你覺得，整個奧修皇宮的形狀像什麼？」

肯肯抓抓頭：「我……」

兩位老者一起頷首，胖老者品了一口飲料，接著慢悠悠地問：「年輕人，還是單身吧。」

「wwｗ•hetubｏｏｋ•cｏm.ｃｏｍ阿德曼覆亡之日，王子問賢者，是否神遺棄了凡世，才有了我王國的衰敗。賢者言，否，神離開了凡世，但留下納古拉斯之眼。那平和，它看見；那紛爭，它看見；那同等，它看見；那不公，它看見；那純凈，它看見；那污穢，它亦看見。神說，我雖離去，但這世間的一切，我皆看見。」格蘭蒂納收起手中的法杖，用吟誦般的聲音緩緩道，「《大約蘭書》第三卷第十一篇。」

肯肯傻了。那幾個男人膝行向前，將他撥拉到一旁，抓住少女的衣裙，聲淚俱下地祈求。

男子們愣了愣，立刻爆發出咆哮和怒罵。

「扮成男人是沒用的，莉安小姐，請……」

肯肯問：「那是啥？」

肯肯低下頭：「母親說，不找到媳婦我就別回去了。」

葉片緩緩逼近皇宮，肯肯感覺到一陣壓抑的不適，好像那紅色的瞳仁突然動了動，在直視他和格蘭蒂納一樣。

胖老者繼續和藹地問：「你為什麼來奧修？工作？遊玩？」

肯肯和格蘭蒂納重新踏進了皇都維丹的城門。

少女理解地點了點頭：「請你們稍等。」

「我，選我！看我的這顆堅貞的忠誠，比他的大！」

莉安拉了條長凳坐下，小聲說：「因為啊，最近元老院在為皇帝陛下選擇皇夫，這些男人不願意進宮服侍陛下，就爭先恐後結婚了。」

肯肯怔了怔，剛要開口，格蘭蒂納已搶先回答：「我們從雷頓來。」

格蘭蒂納安慰地說：「寫回信告訴她，你在努力。總會找到的，我會幫助你。」

「嫁給我吧，達令！」

格蘭蒂納皺起眉：「納古拉斯之眼，你沒有聽說過？那是神的使者。」

肯肯循聲低下頭，發現一個白髮蒼蒼的矮人蹲在街角，咬著一根煙斗，悠閑地吐著煙圈兒。老矮人面前的花簍中剩下幾枝微蔫的玫瑰，他衝著肯肯和格蘭蒂納招招手：「兩位小哥，買不？就剩hetubook.com.com這幾枝了，可以算你們便宜點。」

格蘭蒂納在口鼻旁施了點小法術，隔離開空氣，開口詢問：「老人家，這些男子為什麼都在爭著買花？」

「喂，什麼意思？你小子想插隊？」

是女孩子的聲音。

格蘭蒂納的笑容越發溫和：「只是想進來吃點東西而已。我們跑了大半個城市，所有的飯店都在忙著籌備結婚喜宴，沒辦法招待我們。」

格蘭蒂納不解：「能娶皇帝做妻子應該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吧，為什麼會出現爭著結婚的情況？」

肯肯的眼前金光一閃，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震飛出葉片，他在半空中化成原形，抓住格蘭蒂納，堪堪落在皇都外的山林中。

格蘭蒂納踏進店內，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頂帽子，拍拍上面的灰遞給少女，微笑道：「小姐，我們兩個是外鄉人，今天剛到這裏，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有什麼不良的企圖。」

皇帝約妲將佔星師帶回皇宮，引起了元老院的警惕。占星師來歷不明，身份不明，說不定是用妖術迷惑了皇帝陛下，在覬覦皇夫這個位置。為了對付這個妖男，元老院向皇帝進諫，從各貴族門第和皇都中選拔年輕男子，作為皇夫候選。

肯肯立刻趕上前，只見不算大的店面中，四五個男子正向一個女孩步步逼近。

剛剛被丟出門外的男子掙扎著爬起身，吐了口唾沫，一跛一拐地重新堅定地走回店內，大聲說：「不錯，大家都能互相理解，但凡事要講規矩！」惡狠狠地盯著肯肯，向後一比，「小子，你，去後面排隊！」

除了玫瑰花攤之外，城中的布店、服裝店、首飾店中也塞滿了人。在城中踏看了一圈兒，最終，他們靠近了皇宮。

「達令，不要讓我絕望而死！」

瘦老者捻了捻鬍鬚：「雷頓？我多年前曾去過，那邊皇室的詛咒，聽說已經平安解決了。」

肯肯不解：「他們為什麼要造那種東西？」

hｔtps://ｗwｗ.ｈeｔubｏｏk•ｃom.ｃｏｍ肯肯說：「像一隻眼。」

兩位老者都將目光落在肯肯身上，他便悶聲回答：「聽說奧修，很大，很美，我來看看。」

奧修的皇宮是一群巍峨的石頭建築，始建於奧修第一位皇帝丹多耶夫時代，格蘭蒂納丟了個隱形術，帶著肯肯踏著葉片飛上半空，隱匿在空中，俯瞰著皇宮。

矮人磕了磕煙斗，慢吞吞地回答：「求婚的時候，鮮花必不可少。你們是外鄉人吧，我勸你們，也早些找個姑娘比較好，如果你們暫時不想結婚，就趕緊離開皇都。」

格蘭蒂納微笑搖頭：「我只是陪朋友一起來而已。」

肯肯和格蘭蒂納進了城，發現城中瀰漫著很奇怪的氣氛。大街小巷，空地廣場，到處都是賣花的小販，而且只賣火紅的玫瑰。每個花攤前都擠著一大堆男人，細緻地挑選與討價還價。

「放開我！」

男子在胸前的口袋處摸了摸，取出一隻小盒，打開，裏面的戒指上鑲嵌的碩大的鑽石熠熠生輝。

莉安撇撇嘴：「那些男人都要面子，覺得被一個女人娶進門，還要終身侍奉很丟臉。而且，陛下確實讓很多男人都自慚形穢……」

「還有啊，你們兩個要小心……」莉安話未說完，就看見有一胖一瘦兩個老者走進店內，便忙起身去招呼。

「莉安小姐，我比他更好，我愛你有兩個大海那麼深，十個太陽那麼熱，嫁給我吧！」

少女的神色立刻又緊張起來，舉著掃帚戒備地盯著肯肯：「還有你，快點走！」

一個凸出的，渾圓的土丘四周環繞著白色大理石的護欄，花壇中覆蓋著密密麻麻的淡紅色植物。是皇宮這隻眼睛的紅色瞳仁。

街上依然像之前一樣喧囂熱鬧，他們選擇僻靜的小巷避開人潮，突然，小巷的一家店鋪中傳出吵鬧聲。

格蘭蒂納駕著葉片迅速升高，那視線如影隨形，始終膠著在他們身上。

「對不起，店裡只有我一個人，只能弄些簡單的食物m.hetubook.com.com。」夾著煎腸的麵包片和熱騰騰的燕麥粥端上了餐桌，少女抱歉地說，「我的父母生病了，夥計都忙著去結婚了。」

不過，我不想撕毀契約，我想看看精靈到底能壞到什麼地步。

肯肯嗯了一聲：「我正在找媳婦。」

「看看我的心吧，吾愛！」

肯肯說：「可是，我覺得，那隻眼，有點邪。」

兩位老者對視一眼，瘦老者呵呵笑起來：「終身大事，不能馬虎，一定要看準。」

少女掄起掃帚沒頭沒臉地向他們蓋去：「統統滾開！我現在不打算嫁人！要是你們再繼續，我就去告御狀，我要向皇帝陛下起訴你們！」

「莉安小姐，我愛你！超過了大海的深和廣，比太陽更加炙熱，我願意把我的命，我的家產全部和你分享，雖然我沒有帶來醉人的玫瑰，但我有最堅貞的忠誠！」

他的手腕突然一緊，跟著大腦瞬間一空，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五體投地地躺在了店外的大街上。

格蘭蒂納和肯肯同時點點頭。

格蘭蒂納早就閉住了氣，根本不回答他的話。

為首的男子向她伸出手。

格蘭蒂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有那個東西在，你我就不能通過法術直接進入皇宮，只能想其他的辦法了。」

葉子越飛越遠，還是無法擺脫那視線，格蘭蒂納低聲念了句什麼，手中出現了一根流光溢彩的法杖，向身後一揮。

天氣已經很熱了，玫瑰的旖旎香氣夾著壯漢們的汗氣，形成一種特別詭異的味道。肯肯連打了兩個噴嚏：「為什麼都看不見女孩子？」

格蘭蒂納趁機問道：「說起來，這城中怎麼到處都是忙著結婚的人？」

肯肯身邊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姑娘們當然在家中等著被求婚，怎麼會有空上街？」

女孩穿著少年的服裝，長長的頭髮凌亂地散著，一步步倒退向牆角。

格蘭蒂納瞭然地點點頭。

莉安詫異地回答：「都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的了，你們居然不知道？」

格蘭蒂納頷和_圖_書首：「對，因為那不是真正的納古拉斯之眼，是人為造出的東西。」

莉安攤攤手：「鄰國沒有合適的君主或儲君能配得上我們陛下，所以陛下快二十歲了，還獨身一人。而我們奧修的女孩子，一般在十六七歲結婚……」她頓了頓，把聲音壓得更低，「聽說最近陛下帶了一名占星師回宮，元老們可著急了。」

「不管滾到哪裡，你都是我的唯一……」

奧修皇都的形狀是一隻手掌，而皇宮，就好像這隻手掌的掌心處長出了一隻眼睛。

……

少女的面前，多出一個黑衣少年，他冷冷地說：「請你們離開。」

少女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終於一腳踹開兩個抓住她裙子的男人，掄起手邊的一根掃帚，大吼一聲：「滾！」

格蘭蒂納俯視著下方，低聲說：「納古拉斯之眼。」他緩緩降下葉片，視線聚集在皇宮正中的一處。

格蘭蒂納再問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趕在一起求婚，矮人卻什麼也不肯說了。

他的視線越過肯肯，望向少女，正了正衣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神是這個世界最初的主人，他們創造了這裏，擬定了各種各樣的規則，比如一年分為四季，比如河水的流動方向，比如作物的成熟周期，再比如各種族的壽命長短。

整個皇宮全部都是尖頂的石頭建築，唯有這裡是圓的。

「小白臉也不代表有特權！到後面去，一個個來！」

肯肯蹲在小溪邊，愁眉苦臉地看著前爪中的光球。格蘭蒂納拿著水袋，坐到一旁：「你怎麼這種臉色？」

奧修的都城維丹是阿爾卡丹最大的城市。

聽到最後一句話，那幾個男人瑟縮了一下，飛快地撿起被打落在地的戒指和花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店外。

他當時脊背發涼，後頸的皮膚發麻，這是見到不好的東西才有的反應。

肯肯在心中補充，母親還說，你不是好東西，讓我撕毀契約。

「做我新娘吧，我的心肝！」

母親，我錯了，我信了精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