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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梨莎。」

是一個人族的城市。我變回人形，抱著人族幼兒狀的三寶，沿著氣息指示的那條街向前走。我看見她了，坐在露天飲品店旁邊，和一個看起來女里女氣的混血兒坐在一起。我咬著牙，低沉著聲音叫道：「茉梨莎……」

「像是一種很安靜的氣息，應該就在這些岩石之中。」精靈王露出微笑，有種被人類稱之為「聖潔」的光暈散開。我移開目光，突然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息，彷彿有絲線纏繞住我的心，被什麼牽動著。

我唔了一聲，沒做什麼明確回答，也沒去看她。

「沒想到你在這裏。」他語調平穩，沒有一點「沒想到」的意思，反倒有種「果然」的意思。他在我旁邊坐下來，「在想雷雷的母親？茉梨莎？」我愣了兩秒，硬著聲音甩出一句：「沒有。」習岄笑著，似乎我到這兒來的目的根本不用問，即使我說沒有他也不會信。他繞過這個問題，開始說，像朗誦吟遊詩的語氣一樣：「說真的，你太遲鈍了，謄光。當年，整個龍族，誰都看得出來，茉梨莎喜歡你，只有作為當事者的你不明白。」

即使你沒有使用誓言，我也會永遠跟著你，因為我的心和誓言在你那裡，我和它們都不會再放你離開。因為那是龍用生命承諾的誓言。

那是龍族血脈中的共同羈絆。

難道……

茉梨莎與我，就這樣沒有了聯繫，而我也沒有再去找她。

我雙手扳過她的雙肩，一字一句：「我愛你，茉梨莎。」

當我讓她坐在我背上帶她回來時我就知道，我定是喜歡愛茜莉婭的，但我更清楚地知道我不愛她，更不可能和她交換一生誓約。

我徹底呆住了，沉默著，回想起茉梨莎的種種。原來她那麼主動是真心的，原來她說愛我是真心的，原來她離開是因為我傷害了她，原來她丟下雷雷是因為我傷害了她……我為什麼當時不相信她真的愛我，為什麼會丟下她……茉梨莎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說錯，我就是個混蛋。

但我喜歡陪她玩，喜歡逗她，耍她。她對於我，更像一個妹妹，卻不像戀人。從茉梨莎那兒要回王印之後的日子就是天天跟愛茜莉婭在一起，我甚至沒有注意到，我一直沒有見到茉梨莎。

只有在夜裡，愛茜莉婭沉沉睡去之後我才會想到她，雖然思緒經常被愛茜莉婭夢中的輕喃拉回去。也罷了，想她做什麼？從小開始，我和她身邊任何一條雄龍都一樣，她對我，和對其他龍沒有任何區別。即使，我喜歡她。

她在花叢中穿梭，漸漸地開始舞蹈起來。她伸展雙臂，旋轉，旋轉，白色的長裙飄飄，曼妙身姿搖曳，揚起幾片花瓣，我不知道怎麼具體形容她的舞，不過我相信，她的舞足以讓那些愛舞文弄墨的精靈作出被人類敬仰的詩篇。

「習岄，謝謝。」我原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對習岄說這句話，但我錯了。習岄反握住我的手，露出了鼓勵與信任的笑容。那是擁有同種血脈的兄弟才會擁有的笑容。

她露出了幾百年前我曾看見過的恬淡微笑：「玩出的意外罷了，我也沒有孵，把它丟掉了。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不要太在意。」看來話題進行不下去了吶：「茉梨莎，我……」

她露出了不舒服的樣子，嘲諷我的「吟遊詩」，說這與現實差距太大，翻出我幾百年前指責她的話……

我告訴她，在小時候，我和習岄較量被她判平局而莜嘉妮又迷戀上了習岄那天晚上，我裝作喝醉吻她時，就對她用了一生誓約。「我用我的命，拴在你身上。hｔｔｐs://m.ｈｅｔｕbooｋ.ｃoｍ.ｃoｍ你和誰在一起，我都要攪散你們。」

帶回愛茜莉婭之後，我才真的明白為什麼從尤卡·炙·炎陛下到習岄都會那麼執迷不悟。

龍族第一位女王阿詩曼·炎的兒子肯特洛爾·炎殺了精靈族王子？精靈族上門來？是精靈王子的父親約蘭神的安排？用炎雷龍的力量幫他復活？還扯到了什麼九合一。

然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茉梨莎用一副頭疼的樣子質問我為什麼這麼對她。

人類的女孩子還龍族的女孩子有很大很大的不同。她們的人生不過才經歷短短十幾個年頭，卻已出落成這般容顏。儘管已經擁有了龍族成年女子的容貌，但她們仍然像個初涉世界的小女孩，面對對於她們來說既嶄新陌生而又充滿色彩和樂趣的時節，她們擁有龍族女孩不可能會有的單純，那是種極其純粹的可愛。

「謄光，你比我幸運。」習岄一隻手搭著我的肩，雙眼望向星空，眼瞳中滿是悲哀，「所以，去找她吧，她愛你。」我的肩向外移了移，離開他的手，卻用我的手反握住它。

我想，這句早就該說的話，是時候告訴她了。

我想回應她我不愛愛茜莉婭，但口中吐出的句子卻異常冰冷：「你果然對我說了這句話，茉梨莎。」她的臉上有淡淡的微笑，是種極力像擠出的輕鬆。卻有種被隱藏得很好，讓人誤以為是錯覺的異樣。

精靈和龍全都愕然地站在一邊，他們不知道我怎麼了。是啊，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熟悉茉梨莎，即使是她的兒子也沒有見過她一面。除了我之外，唯一熟悉茉梨莎的是習岄，可是他已經離開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嘶吼，扑打著翅膀不斷騰空降落，前爪劈碎一塊塊岩石，我揮動翅膀，猛地向上方飛去，應該說是撞去。

她回過頭，滿臉無所謂，卻還有一絲淡淡的微笑，雖然已經變成了長輩，我卻突然體會到了青春戀愛的味道：「有沒有誓言真的那麼重要嗎？」

她的洞穴里落了一層厚厚的沙土塵埃，這些都表示這是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原來她根本沒有不舒服，其實她早就離開了。

隊伍停了下來。精靈們越過一座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跟著前面的龍飛向山坳。龍一一化成人形，隨精靈進入地宮。我沒有往裡走，隨便找了塊地方靠了靠，看戲一樣看那些愛尋寶的傢伙忙忙碌碌。我只是對這裡有沒有別的東西好奇，不在乎有什麼寶物。

「看好我的心和誓言，它們一直在你那裡。」

如果說之前的我們還有機會隔三差五地匆匆擦肩而過或目光相對一兩秒，那麼在那之後就連這些都沒有了。茉梨莎最好的朋友，那隻叫什麼娜的迷蹤龍曾經在遇到我的時候告訴我，茉梨莎最近不舒服，在洞穴里休息。

我突然有些好奇：「習岄都跟你說了什麼？」她沒有回答，反問我：「你為什麼不放棄？」我難得正色，但是是真的：「我永遠都會跟著你，我以前的個性太爛，做了太多污七八糟的事，我只會跟丟你一次，以後你再也沒機會。」

晚上，我找來那位聖教會的長老，去見愛茜莉婭和諾維爾。我告訴他們長老團都在休息，讓他們快走，一起走。諾維爾詫異地問我為什麼放他們走。我笑笑。

我學著習岄說話的調子：「曾經，我很有耐心，我喜歡一個女孩子，我用了半輩子的時間等她，等她明白，我喜歡她。我每天和她在一起，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性格最相像的兩條龍，我無論什麼時候都和她在一起，但她不明白。我故意找別的雌性刺|激她，她還是不明白。她和-圖-書對待別的龍，和對待我一樣，我很氣惱，她從來沒有發現，我在這裏，她一直獨一無二。」

那次，我飛得比一生中任何一次都穩。

「那時候，我太年輕……我不善言辭。只會去刺|激她，她讓我惱怒，我也讓她惱怒。」「我犯了很大的錯誤，誤會了她，我以為，她喜歡曾經勝過我的龍……讓她認可我，我只能成為王……」「等我成了王，她卻還是說，只是和我玩玩，我和那些雄龍沒什麼不同。所以……她來和我說，她喜歡我時，我竟然不能相信……」

短短兩年之後，一個握著木質法杖，身穿藍色法袍的老者來到了龍界。長老們說，那是人族聖教會的大長老，唯一可以不需藉助其餘外界幫助就可獨自來到龍族的人族。我揉著太陽穴，打量著那個隨他而來的金髮年輕男子。

我對自己催眠，拚命地告訴自己茉梨莎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我。儘管這麼說，但我忘不了她，因為我的誓約，早在那個青澀而懵懂的時代，就悄悄給了她。我時常一個人在洞穴里低聲嘶吼，那是在對自己說「別再想她了！」

她突然對上我的視線，一字一句鄭重地說：「說實話，謄光，其實我不想再看見你。那時我離開龍界，就不打算再見你，你難道不覺得，現在我們面對面，非常尷尬么？」

「你能不能離開愛茜莉婭，我想嫁給你。」她，依然那麼直率和主動，就像習岄剛剛離開，而她剛剛從人界遊玩回來那一晚。想起以前，我想起了習岄帶回他的羅瑟琳公主時，舞會後的事情。她趾高氣昂地告訴羅瑟琳她陪不了習岄多久。她想拆散她和習岄……

我點頭，抱著她離開。「謄光陛下，」阿詩曼·炎在背後叫我，「她是誰？」我沒有回答，因為他們並不需要知道。我變回龍形，讓茉梨莎趴在我的背上，向龍族的方向飛去。

人族聖教會的長老看起來一副正派的樣子，看是不會違抗龍王幫他們偷偷逃走。也就是說，他們在晚上之前，走不掉了。

我用生命承諾了至死不渝的誓言，就會追隨我的愛直至永遠。我成為了第一隻跟丟誓約伴侶的龍，真是天大的諷刺；我成為了第一隻打破龍族與人族詛咒的龍，卻被後人認為是沉沒在詛咒陰霾里的其一，太荒唐了。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哪裡。我在雲端徘徊尋找，對著茫茫世界喃喃自語。若我還能夠找得到你，我再也不會跟丟你，更不會放你離開我。

整座山就像從中間被切開，碎石塊和泥土不住地下落。

很多很多年以後，茉梨莎已經不再排斥我。在一個陽光明媚而溫暖的日子，我追著茉梨莎沿著磚地向前走的背影，問她什麼時候對我用一生誓約，完成龍的誓言交換。

「孩子他媽，三寶很想你，大寶二寶也哭著找你，你回家吧……」我隨口就編，那個混血手抖了一下，扭頭就走。我很大氣地連那個跟我毫不相干的人的飲料錢一起付了。茉梨莎賭氣地大步離開。

我和習岄跟隨者龍群飛行著，我看見了雷雷，天知道他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精靈王子，應該說是現在的精靈王領著他的族人踩著巨大的綠葉飛在前面，我們跟在後面。半路上習岄似乎是感受到了羅瑟琳的氣息，跟我說了聲再見就匆匆離開了隊伍。去尋找他終生誓約的伴侶了，我也一樣。

有腳步聲接近，竟然是習岄。

茉梨莎，和我一個月都沒有聯繫的茉梨莎，她來找我了。

我站在樹蔭里，看見了習岄，站在一棟紅磚牆上爬滿常青藤的住宅窗外，看著窗內那個哇哇啼哭不停地嬰兒，她擁有和羅瑟琳完全wｗｗ.hetubooｋ•ｃoｍ•ｃｏｍ一樣的氣息。他和茉梨莎聊了兩句，茉梨莎回過頭離開時，看見了我。

我聽見了龍族的召喚，在幾百年後。

我不得不來往于雷雷家。我總是坐在茉梨莎身邊，掌心繚繞著白色光芒將法力送入她體內。神性的封存似乎完美地保留了她青春的容貌，和幾百年前，一模一樣。茉梨莎，茉梨莎，你快醒來吧。

肯特洛爾從一個洞窟里露出腦袋，大喊：「在這裏！」龍都湊了過去，安然地躺在岩石之中的是一隻雌龍，擁有強健的身體和火龍的外形……

我笑了笑，輕輕點頭，低聲道：「吶，不重要。」

她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無語」二字。

「約靈神！這個崽是你撿的，你應該知道他的爹媽是誰吧？」我用龍形的模樣，前爪提著皮球大的雷雷，對著約靈神的背影大叫。

我越來越頻繁地陪愛茜莉婭，當我偶爾看見茉梨莎那淡然而無所謂的表情，我總會狠狠折下手邊的花枝草梗，再狠狠地扔掉，不理會愛茜莉婭心疼而不解的目光。

肯特洛爾·炎消滅了約蘭神體內封存的魔性，約蘭和約靈也將追隨其他神靈離開這個世間。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嘆氣，點頭道：「現在你剛醒來，很多事情需要慢慢接受……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先走了。」我沒有回頭，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她真的需要時間去接受這一切，等到那時，我再告訴她好了。後來的幾天我都沒有去見她，直到雷雷慌慌張張地來找我眼淚汪汪地說他媽不見了。

「哦？你是想帶回這位公主？真是大胆呢！」當著龍族長老團的老傢伙們，我故意說出讓他們煩心的態度，「龍族定下的誓約豈容你一個人族來斬斷？」諾維爾·凱勒斯臉色煞白，想要拔劍，卻被人族長老阻止住。我望了一眼哭泣不止的愛茜莉婭，悄悄笑了：「當然，龍族不會那麼冷酷無情，這位王子，今天剩下的時間你可以與愛茜莉婭敘舊玩樂，今晚就請這位長老送王子回去。」

那天，雷雷看著我給她輸法力，我感覺到她的手指動了動。我回頭，對雷雷點了點頭。雷雷激動：「媽要醒了？」立刻撲到床前，我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她慢慢睜開雙眼。

我叫著她的名字，迎著和暖的陽光，追了過去。

「茉梨莎。」我沒想到我叫出她的名字的聲音居然那麼沉，居然有點小滄桑的意味。我遣走了雷雷和孫輩的龍。我告訴茉梨莎這幾百年裡發生了什麼事。提到雷雷，我居然也期期艾艾起來：「茉梨莎，我一直……都在找你，那時……我不知道你……」

「習岄，有興趣去地宮看看嗎？」不少龍已經準備出發了，我和習岄站在一邊，習岄搖搖頭：「我對寶藏沒有興趣，不過我可以跟他們一起走，我要去找羅瑟琳的靈魂的下一個寄主了。你呢？不去找茉梨莎嗎？」我說：「當然，那麼，一起走吧。」

「做王后真的那麼好？好到讓你把對習岄做的事，再對我做一遍？」我冷冷地看著她，她卻依然保持著微笑。我不相信她愛我，因為我不想被騙，即使我想告訴她我一直喜歡她，我不願意相信她變得那麼利欲熏心，即使她就在我面前，清清楚楚地說話。

那晚，星辰漫天，我不信奉人族編造出來的所謂星象，但愛茜莉婭喜歡。我帶她飛到一處開滿鮮花的草坡，她喜歡花。

「她怎麼樣？」我望向精靈王，他走過來，指尖懸在茉梨莎的額前，治愈的淡綠色光芒繚繞。他又露出標準微笑：「她很好。看樣子，她很幸運，被約蘭神體內殘存的神性保護得很好，只是因為封存，她的法力消耗了不少www.hetubook.com.com，需要靜養，我想需要龍族的幫助。」

不知什麼時候她停止了舞蹈，跌坐在花叢中，神色黯然：「這支舞，本來是我為他而作的……」我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雷頓王國敵國的王子，諾維爾·凱勒斯。愛茜莉婭告訴我，那是一個擁有著一頭栗色頭髮，面貌英俊，擅長劍術，樂於鑽研哲學的王子，我沒見過他，但看到愛茜莉婭說起他時豁然明亮的雙眸，我知道她真的愛他。所以，我在她面前，從來只扮演哥哥的角色。

我想了很久，決定去找她，我在一天夜裡把王印丟在王座上，離開了龍界。我都能想象得出長老團的老傢伙們扶著額頭大聲感嘆「又是一隻重蹈覆轍的龍」的可笑情形了。

雷雷吵著要帶他的母親回他家。那時，他已經和人族那個肉球一樣的公主交換了一生誓約。

我忽視她那種明顯不信任和寫著「你有病」的表情，一句句說下午。她還是沒有接受。過了幾天，她又換了個城市，我想她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這一切。不過，我再也不會跟丟她。

她驚異地看著雷雷，玫蘭妮和他們的那幾隻崽，我的……好吧，孫子。雷雷奔出去把那兩塊蛋殼拿給茉梨莎看，我看見了她頭疼的表情。

正在我打算出發繼續尋找茉梨莎時，龍族又接到了精靈族發來的邀請。精靈族想聯合龍族搜尋當年約靈沉睡的地宮，說是為了尋找存留的寶物，也為了確定沒有殘留的魔性。

「真心喜歡，幹嘛不要在一起？」

愛茜莉婭微微仰起頭：「龍界的天空，好美，好美，好美啊！」我笑出了聲，低頭扒拉著腳邊的野花。

剛剛回到龍族就被告知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東西，還遇見了一頭不靠譜的炎雷龍火焰色龍，擁有一個大胆到和紅龍王陛下僅一字之差的名字。尤卡·雷·炎，他叫雷雷。

「謄光，」她緩聲叫我的名字，我似乎看見她咬了咬下唇，那是她下定決心時慣用的動作，「我愛你。」那一瞬，世間驟然寂靜。

「諾……諾維爾！」聽聞有人族來就迫不及待跑來正殿的愛茜莉婭剛一踏進殿門就愣住了。她念出了他的名字，那瞬間淚水涌溢。「愛茜莉婭。」他苦笑著回應不敢靠近他的她。諾維爾說，他的父親已經與雷頓國王和解，他想帶回愛茜莉婭。

難道……難道……那天晚上……茉梨莎她……沒有錯的，之後她會叫我那種稱呼……原本只是所謂的「玩玩」，沒想到，真的玩出了意外。

茉梨莎。

附在她名字上最後的一層灰塵被吹拂開，她的樣子和往事在我腦海中更加清晰。我聽見了龍的嘶吼和衝撞岩石的聲音，等到我回過神來我才發現這些聲音全都是我製造出來的，我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龍形，佔據了這個地宮不小的位置。我吼叫著撞向岩石，我要鑿開這該死的洞穴，帶她走。

但我很快發現了更糟糕的事。最要命的是，茉梨莎不見了！

我知道你沒有死，你也不會死。因為我用我的命，拴在你身上。

我微微怔了一下，卻還是不敢相信：「你不在意嗎？她試圖拆散你和羅瑟琳。」習岄笑出聲，雖然因為我提到了羅瑟琳，他的笑聲里有幾分不自然。「因為在那時，她接受了兩個任務，第一個任務是大長老交給她的，讓她假扮成追求我，好讓羅瑟琳知難而退，讓我不會走上尤卡陛下和烏蒙陛下的老路，可這個辦法，看起來是適得其反了。」習岄一字一句地解釋，「第二個任務，是我交給她的，讓她找你談心，我想修復你我的關係，但卻沒有成功。」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沉默。「你別難受呀，我沒有怪你。」愛茜莉婭甜wwｗ•ｈｅtuboｏｋ•ｃｏm•cｏm美的嗓音反倒安慰起我來。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沖她笑笑。

我施了點法術，幫助茉梨莎恢復了人形。我化回人形，一手扶著茉梨莎的肩膀，另一手拖住她的雙腿，把她抱了出來。我以前從沒有抱過她，看著她那麼安靜地靠在我的身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有種柔軟的東西在心裏汨汨流淌。

約靈神好脾氣地笑著答：「我在一百多年前把他孵了出來，只知道他是純種的炎雷系王族血統。」

說實話，我對寶物真的沒興趣。

我沒理會習岄的嘲諷，悄悄讓雷雷把蛋殼拿給我看。我摸了摸那行略有殘損的字，熟悉的字跡，我比誰都認得出來，茉梨莎的字。

在我爪中掙扎的雷雷對著我噴了一團火，大吼：「原來你就是那個死老頭！」

我找到她了。但我沒有直接去找她，也沒有裝作偶遇，只是一直在她身後，默默看她，不在意她有沒有發現我。龍的誓約，即使能夠看見對方，也就夠了不是嗎。

茉梨莎長舒了一口氣：「好吧，又沒戲了，我繼續等。」我不知道，她是在等王位，還是在等我。我背過身離開，我聽出了她語調中的隱隱一絲苦澀和悲哀，不帶任何利益色彩。只有我聽得出來，因為我太了解自己，太了解茉梨莎。

我再也不去管龍族怎麼樣，只是日夜不停地尋找茉梨莎。找了一個又一個城市，翻過一座又一座山脈。

離開時愛茜莉婭朝我揮了揮手，甜美的笑容溢滿了幸福。我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的，像少了個可愛的小妹妹。

「去把三寶帶來。」我對雷雷說，焦頭爛額沒主意的雷雷什麼都沒問，就連滾帶撲地飛回窩裡。我背著舔著棒棒糖的三寶離開了龍界。奇怪的是，茉梨莎的氣息比原來清晰了不知道多少倍，我跟著那種不知名的感覺，飛向一個特定的方向。是解除了封存的效果嗎？

我放下她，隨便找了塊岩石靠下。靜靜地看著愛茜莉婭歡笑著撲向花叢。她的指尖輕點花瓣，雄龍從不會做這麼被人族稱為「浪漫」的動作，愛茜莉婭說她在觸摸花朵的芬芳。她把臉湊近花朵，不知是在聞花，還是在吻花。

新精靈王突然閉上了眼睛，繼而睜開，碧色的雙眸里閃動著詫異和懷疑：「龍的氣息。」在場所有的龍的目光都因為他這句話集中到了他身上。地宮裡，有，龍？

我拆了一座山，不管那裡還有沒有沒被找到的寶物，有沒有殘存的魔。我只要有茉梨莎，就夠了。

「喂，死老頭！」雷雷追了過來。我回頭對他吼：「住口！她是你媽！」他果然不再說話了。

只是為了寶物吧。我在心裏嘲笑道，我們龍族被邀請，不過是因為在殺魔這件事上也有功罷了。精靈族對於道義這方面的事從來不含糊，但是否真心實意也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那天晚上我回到了茉梨莎當年住過的洞穴，靠著石壁坐下，一個人獃著。

她拋出了對羅瑟琳說過的話。她說她能陪你多久。我硬著聲音：「我會為我的摯愛奉獻一生，不管她是什麼模樣。」我好像在告訴她我愛愛茜莉婭一樣，我好像，在傷害她。

我的心情複雜極了，甚至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她。

我喉間滾出低低的嘶吼。心生一計。

她牽了牽嘴角：「光說沒有用，希望以後看到你好的表現。」

在我默默盤算著時間懷疑某個龍王時，約靈神的一句話徹底把我打入冰窖：「不過，我是在一個寒潭裡撿到它的，它應該在那裡凍了至少六百年，生她的母龍大概充滿了怨氣，在他的蛋殼上寫著『光光死蜥蜴，老娘才不會孵你的崽』這種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