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林展捧著賀遲遠的名片，神色不好地說：「嫁的不是一般人。」

露露一愣，神情很複雜。倒是站在她一旁的林展，仰視地朝賀遲遠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露露處於為林暮年憤憤不平的狀態中，沒好氣地說：「不就長的好看嗎？我們家美人也不差。旗鼓相當！」

葉微因回頭，看賀遲遠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了，推車裡的東西正在結算。葉微因懂，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打招呼的時候。葉微因向他們介紹賀遲遠，「這位是我老公。賀遲遠。」

聰明如賀遲遠，都能猜到她想做什麼了，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給她。

只是，她哭了，他很難受。

「而且一定不是真愛！」露露插了一句。

葉微因盯著他，不說話。

葉微因報以微笑，表示自己無恙。自從知道自己的媽媽和賀榮光有過一段，她便把注意力分出一點，觀察兩人之間的氣氛。讓葉微因很無奈的是，她媽媽從始至終沒正眼去看賀榮光，倒是賀榮光，從葉媽媽進門起，眼神就沒在她身上離開半秒。倒像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葉微因老實地躺在床上不敢動彈，也不知怎麼的，當見到賀遲遠，委屈地淚水噴涌而出，好似在預先打好預防針，告訴賀遲遠，這不是她的錯，她也是受害者。賀遲遠見葉微因哭成淚人了，也來不及罵她了，只好關懷地把她打橫抱起，送醫院。

葉微因說：「你長的真好看。」她伸手摸了摸他濃黑的劍眉，輕輕拂過他眉心的折皺，指腹滑到他的鼻樑之上，正準備繼續下滑到他的嘴唇，被賀遲遠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腕。賀遲遠微咪著眼神看著她，「你怎麼了？」

第二天葉微因就出院了。為了防止這種小意外再次發生，賀榮光提醒了幾次，讓葉微因趕緊找保姆。葉微因沒法，只好給張美琪打了電話。由於事先打好了招呼是一個月以後，張美琪並不沒做好準備，她還在一家公司上班之中。當聽到葉微因讓她明天來她家，她有點懵。這個新工作她才上了半個月，要是她現在離職，老闆肯定不會給她算工資，也就是說她這半個月白上了。如今的她和蔣大偉根本經不起這點損失。

林展忍不住白了他老婆一眼。哎，曾經大學時的「雙林」時代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一想到林暮年，林展都替他心疼了一會兒。他和林暮年一個寢室，對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林暮年是那種不愛說話，喜歡把事藏在心裏的男人。平時只會安靜溫暖地笑，只有一次看見他神和_圖_書情落寞，如喪考妣。

「裝修還要一段時間，這事不能拖。」

這種小女生的姿態，基於賀遲遠曾經的眾多女人而言，早就銷聲匿跡了。賀遲遠見葉微因這副模樣，覺得十分有趣，嘴角上彎，尾隨其後……

賀遲遠的的確確是急火燎原地趕回家，平時十五分鐘的車程，硬是被他縮成了八分鐘。

「對啊，林展的公司把他派到C市的分公司。我看他一個人可憐，就跟過來了。」

賀遲遠站在身後冷眼地看著，嘴角掀起輕蔑的笑。

她欠他一聲對不起……

他答：「這要問你自己，我怎麼會知道？」

林展雙手接過。

葉微因道：「保姆已經找到了，我是想等老宅裝修好了，讓她去老宅。」

賀榮光說：「哎，阿遠要上班，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我等下叫金管家給你找個保姆照顧你。」

葉微因抿了抿嘴，似在隱忍，「在我看來，你爸爸確實不是個好爸爸，但他至少沒做出十惡不赦的事情。他沒有拋妻棄子，他只是有他的情非得已，你作為兒子，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老婆，你又不老實了，明明是不想跟我分開，才跟過來的。」

「是啊，大學同學，挺細心的。」

葉微因根本是個閑不住的人，但她也不直接要求，而是拐著彎說：「嗯，你去吧。我給你去煲湯。順便打掃一下。哎呦，地這麼滑，感覺會摔倒啊！」

賀遲遠則是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葉微因反問：「你配做兒子？」

葉微因轉頭看去，見到了露露，意外中又帶著驚喜。她把推車遞給賀遲遠，便跑到露露身邊，「林家大媳婦，這麼巧？你們回C市生活？」

「這也好，大學同學有話題，也不會讓你悶。」

葉微因相當臭屁地笑道：「那是，被我伺候過的人，沒一個不誇我的。」

葉微因領會，打開備忘錄，記錄了張美琪報的地址。

「爸爸。」葉微因忽然對賀榮光喊了一聲。

葉微因啃了一口蘋果，嚼了嚼，「我覺得父子之間不該有隔夜仇。」

頓時，葉微因的心很亂很亂，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些想老好人林暮年了。

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加上之前的那幾件小事，葉微因初步認為，賀遲遠外表雖花，內心還是挺細膩的。特意爬起來把她抱到床上，體恤她睡沙發的不適。

葉微因一面應著，一面看了看賀遲遠的表情，心裏頓覺不是滋味。她難受的不是賀遲遠對待賀榮光的態度，而是兩父子之間岌岌可危ｈｅtｕbｏok•com•ｃom的關係。或許她生長在父愛恩重如山的家庭，在她眼裡，她最珍重的就是親情。

葉微因笑著搖搖頭，報以安心的眼神看著賀榮光，「阿遠說想讓你到家裡吃他做的甜品，我尋思家裡有點臟，就自己整理了，當時阿遠不在家，要是他在，哪捨得我幹活啊。」

不好，難不成要流產了？葉微因一下子害怕了，她忍著痛爬起來，跑到房間給賀遲遠打了電話。賀遲遠那時正在開會，受到打擾，說話的語氣自然不是很好，但當聽到她摔倒了，著急地告訴她，讓她在家候著，他馬上回家。

賀遲遠進門前，沒料到葉微因會哭，心中的歉意更濃了些。他有些彆扭地走到病床邊坐下，伸手抹去葉微因臉頰的淚水，不自然地說：「對不起，剛才對你凶了，說了些不中聽的話。」

「好。」林展掏出手機，按了撥號頁面。葉微因報出了自己的號碼。不一會兒，葉微因的手機響了。知道號碼撥通成功，林展掛了電話。

賀遲遠想了想，「我去吧，你老實呆在家裡。」

賀榮光聽著，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看了看賀遲遠，沒再說話。

傻子都能看出葉微因此時的狀態不對。

他還記得，林暮年對著一本他愛看的書發獃，好不容易恢復，忽然問他：「林展，微因喜歡什麼？」

「他配做父親？」

她不說，他自然不再問。

兩人在結賬的地方遇見了同樣在另一條隊伍里等待結賬的露露和林展。露露先認出了葉微因，沒心沒肺地大叫，「林家小媳婦，林家小媳婦。」

葉微因是個居家的女人，到了超市，她懂得該買什麼，不該買什麼。她沒有吃零食的癖好，逛了一圈超市，都是買了必備的家庭用品。賀遲遠見葉微因買齊了一個人的日常生活用品，不禁誇獎她，「你挺會照顧人的。」

葉微因想了想，「看你表現。」

露露本想跟他繼續對著干，但看見葉微因身後的賀遲遠，一下子靜音了。林展見平實很能諷刺的老婆忽然不說了，有些不習慣，發現老婆在看人，順著她的眼神，越過葉微因看到她身後的賀遲遠也是一愣。

這話問倒了葉微因。她只管住，沒問過具體住址，她出門，從來是賀遲遠接送。葉微因按住話筒，轉頭問了問正坐在沙發上給她削蘋果的賀遲遠，「大叔，我們家的地址是什麼？」

張美琪咬咬牙，「行，我明天就去，對了，你的家在哪裡？」

「日常表現還是……床上表現？」賀遲遠挑了挑和圖書眉。

那便是他和葉微因分手的那天。

葉微因起床后，先整理了床鋪，然後自己隨便做了點早餐，開始整理房間。幹活幹得極為利索。本來她想偷懶用拖把拖地的，但想想拖把拖的不幹凈，就跪在地上洗地了。這事要是放在平常，葉微因不會出什麼問題。可她忘記自己懷孕了，身子不如從前，久跪在地，起身的時候，氧氣沒供足，她眼前一黑，身子不禁晃了晃。晃一晃也沒事，正好腳底打滑了，她整個人後仰摔在地上，屁股先著地，但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了。緊接著她感覺自己的肚子開始疼了起來。後知後覺的葉微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個孕婦。

露露定眼一看，整個人都傻了。不湊巧，林展的公司最近和一家公司在談項目，這家公司正好是賀氏集團。所以林展比誰都清楚賀氏集團的實力。賀氏集團乃是C市地產的龍頭老大。賀家不僅財大氣粗，背景更是不可估量。

賀遲遠知道，她的哭，與他無關。

葉微因也老實，乖乖地窩在賀遲遠的懷裡，臉貼在他的胸前，輕輕一嗅，一股淡淡的古龍水沁入心脾，很踏實的感覺。有那麼一剎那，葉微因覺得，這就是安全感。而這種安全感是在林暮年身上找不到的——知道他會來的那種信任。

葉微因搖頭。

「嗯，是的。」

葉微因掛完電話，對賀遲遠說：「美琪要住在家裡，家裡應該給她準備一下。我們去超市？」

葉微因妥協道：「那行，我待會給我同學打電話，讓她明天來上班。」

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何曾相似？以前她受不了林暮年對別人的好，受不了他颳風下雨不辭冰雪地做義工。終於，她爆發了，她朝他怒吼，她說，你的菩薩心腸，我無福消受。我感覺你不是我戀愛，你是大家的戀人。

「嗯，我去換個衣服。」葉微因雀躍地跑進屋裡換衣服去了。

對於林暮年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匪夷所思的答案，他不明白。他只看得明白，林暮年傷心了。

賀遲遠這時候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林展，「微因要是沒接電話，你們可以打我的電話。」

賀遲遠朝他們微笑地點了點頭。

林展把賀遲遠的名片放在露露的面前，憂心忡忡。

好似遭到批准，葉微因登時淚如雨下，哇哇大哭，把臉全埋在賀遲遠的胸前，濡濕了他的衣裳。

林暮年說：「她喜歡《動物世界》，她喜歡我，我真的知道。」

晚上回家，葉微因抱著被子去客廳睡了！雖然期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賀遲遠極力抗議過，但還是反對無效。葉微因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安然的躺在床上。她睡相健康，沒有不良癥狀，她是絕對不會認為自己夢遊上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賀遲遠把她抱上床了。

張美琪其實也不想去當什麼保姆。怎麼說自己也是名牌大學畢業，去當個文盲都能做的保姆，心裏本身就不平衡。但自己的老公千叮萬囑，務必要抓住「賀遲遠」這條線。她明白，伺候好了葉微因，葉微因會幫她吹吹枕邊風，到時候，賀遲遠肯定會伸出援手，牽一牽干房地產的老公。

賀遲遠不放過葉微因並且狠狠地瞪她，葉微因也不掙扎，獃獃地看他，眼淚卻越流越多。賀遲遠嘆了口氣，把她代入懷裡，無聲地拍拍她的瘦弱的背，半晌，他才開口，「想哭就哭吧。」

賀遲遠被葉微因這麼一盯，有些發毛，為掩飾自己的驚慌，故意冷酷地凶了一下，「看什麼看？」

賀遲遠自然能猜到他們剛才的對話，他便說：「我們去接她吧。讓她告訴我們，她的地址。我們明早去接她。」

賀榮光以為葉微因哪裡不舒服，著急地應著，「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哦。」葉微因應著，然後鬆開話筒，接著講電話，「阿遠說我們明早去接你，你直接告訴我，你的地址好了。」葉微因想找一隻筆記錄一下，奈何周圍似乎沒有。

賀榮光一驚，「你同學？」

露露萬萬想不到，曾經的林家小媳婦居然攀上了這個高枝。簡直比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還要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禮尚往來，葉微因覺得自己應該也要做做「妻子」的本分。所謂男主外，女主內。她要把「內」打理地井井有條。家務對於葉微因來說，是小菜一碟。雖然她是獨生女，但她家的母老虎奉行「賢妻良母」主旨，從小抓起，她八歲就開始洗碗洗衣服洗地，讀初中的時候就下廚做飯，完全是個可以自理的女人。

葉微因和賀遲遠走後，露露才發作，「林家小媳婦嫁人了，新郎不是我們的美人。大爺的，我以為他們早晚會重新和好在一起。」

賀遲遠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咄咄逼人？你也看到他對我的態度了。你的大慈大悲，你的普度眾生，我無福消受。」

賀遲遠靜靜地看她兩眼，莞爾一笑，「我有沒有這個福分？」

葉微因回頭看了看正在結算的東西，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對面前的兩位學長學姐抱歉地說：「我們有空再聚，先留和圖書個電話聯繫吧。」

賀遲遠是個特別的富二代，家裡沒遭到過變故，一直走在上層社會。然而他卻吃過方便麵啃過麵包，做過侍應生，和十幾個人住過一間五十平方的出租房裡。這都是他一人呆在國外勤工儉學的日子。他只是想知道，失去家庭，他能不能活。實踐證明，失去優渥的背景，他照樣能活，只是過得很苦。更重要的是，失去這樣的家庭，無論自己怎麼優秀，都會被人看不起。

正在她情緒崩潰的邊緣，病房的門再次打開了，葉微因噙著淚抬頭看去，正見賀遲遠站在門口，略帶歉意地望著她。

送走兩方父母，賀遲遠回來后，站在葉微因的床邊冷冷地看著她。葉微因整個人倒跟沒事兒一樣，吃著賀遲遠給她削好的蘋果，怡然自得。賀遲遠斜睨她一眼，「你為什麼撒謊？並且，我很不喜歡你這個謊言。」

葉微因一愣。她男性緣不旺，很少有人跟她開這種帶顏色的玩笑，即便後來交了男朋友，林暮年大多時間是安靜的，而且更不可能開這種玩笑。所以葉微因的臉皮還沒達到和李欣桐那樣有金剛不壞之身，她一下子臉通紅起來，羞得她噴了一口，「流氓。」然後，灰溜溜地推著車跑了。

不幸中的萬幸，葉微因只是先兆性的流產。醫生表示，胎兒前三個月極為不穩，萬事都要小心為好。醫生剛看完，賀榮光已趕到了醫院，先臭罵了賀遲遠一頓，然後輕聲細語地勸告葉微因凡是要小心，有些重活孕婦不該動等等。

倒是她的爸爸，時不時地把目光瞟向賀榮光，其眼神，閃爍不定……

林展皺了皺眉，「不過據我所知，賀家的那個少爺是不婚主義者，為人也很花心，怎麼會結婚？而且娶了微因？兩人根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啊？」

賀遲遠轉身就離開病房，留下葉微因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葉爸爸葉媽媽焦急地走了進來。葉媽媽率先衝到葉微因的床邊，「微因，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摔了啊！嚇死媽媽了。」

賀遲遠看著葉微因蹦躂蹦躂的背影，腦海里忽然閃現出那天在病房裡痛哭流涕的葉微因，心口一緊。真的不像一個人啊，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哭成那樣？

當角色反一反，葉微因這才明白，站在不同的角度去面對，另有一番領悟。做義工，做老好人，是林暮年的信仰，她無權剝奪。重視親情，是她的珍重，所以賀遲遠不理解。

「……」賀遲遠看著葉微因微笑的臉，深深地無力，「那還是帶你一起去吧。」